第19章 死亡的概念
经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工程舰已经完成了大平原的铺菌作业，现在整个平原都已经铺满了深绿色的液体，之前铺菌作业最早开始的地方，这些液体已经慢慢渗透到了黑色的土壤中，不过后铺的地方深绿色的液体还在地面缓缓流向四周，远远看去，就像一团团深绿色的胶状生物趴在地面上，不断的伸展着它的身体。
自从米娅告诉霍拉这些深绿色的液体是用加地灭人尸体所制成的之后，霍拉就坐在靠近入口的石头墙边，一直看着远处正在作业的工程舰，直到最后完成了铺菌作业，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米娅站在还没有被菌毯覆盖的区域，看着远处的菌毯，而大尾则选择陪在霍拉这边，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滔滔不绝，就像是在等一个好的机会让霍拉先打开心结。
不过这个时间似乎用了太久了，霍拉始终没有开口，就像失了神一样，你可以明显感觉大尾似乎有些焦躁和不耐烦了，他的嘴除了睡觉以外从来没有闭过这么久。
“啊，不行了不行了，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大尾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霍拉。
不过霍拉还是没有说话。
听见大尾说话的米娅也走了过来，他对着大尾说道：“可能对于霍拉来说死亡是另一种概念。”
“什么概念？”大尾问道。
是的，对于普油米德人来说，死亡是另一种概念，人的尸体在死亡后，它不应该像材料一样被回收利用。
“要知道这件事对于加地灭人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会觉得死掉之后，尸体被利用起来反而是一种荣耀，对于我们来说，将尸体焚烧才是最严重的惩罚，甚至是一种亵渎。”大尾又说道。
“如果都不能留下任何证明你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你的荣耀算什么呢？”霍拉终于开口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说道。
这是霍拉心中永远的痛，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出生之后，父母就将他放在了神殿的台阶上，于是神殿里的神官收留了他，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童年就在神殿里度过，陪伴他的也只有神官和教义。
当普油米德人死去之后，他们的身体会开始慢慢消失，最终形成一个鸡蛋大的白色的能量球，普油米德人把它叫做“光灵球”，光灵球代表已经死去之人的精神与过去，人们供奉着光灵球，当触碰到它时，你和这个人美好的回忆就会再次浮现，这种感受让人们重新体验温暖，也是精神支撑。
神殿也供奉着许多逝去之人的光灵球，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到神殿供奉自己的亲人，重拾回忆中的温暖，但这却让霍拉非常痛苦，他没有任何可以供奉和回忆的东西，甚至连当初装着他，被一起放到神殿台阶上的箱子，也是一种工业量产品，找不到任何值得回忆的东西。
直到星球毁灭之日，他被一位神官拉上了飞船，逃离了出去，他的希望也随着星球的毁灭无法再实现。
大尾思考了一下，眼睛机灵一转，他笑着说道：“原来是这回事啊。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我不是说过吗？菌毯能带来生命，有可以纪念和回忆的东西，当然你要记住位置。”
“记住位置？”霍拉疑惑地问道。
“菌毯我说的带来生命，是它真的能产生生命，不是说菌毯铺在地上之后就在上面种植东西，然后就可以生活在里面了。”大尾解释道。
他跑向还在流动的菌毯，用双手从菌毯里捧了一些，跑回来继续说道：“你看这是菌毯，你看到没有？里面有一些小点或者是杂质一样的东西。”他将捧在手心里的菌毯递到霍拉的眼前。
霍拉仔细一看，就像大尾说的那样，深绿色的液体中确实有一些小点，它们大小不一，漂浮在这团液体之中，然后他问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生命啊，就是我给你说的，它能带来生命。”大尾说完，将手心的菌毯倒在了地面上，深绿色的液体开始慢慢融入黑土之中。
大尾指着地面说道：“加地灭人死后所产生的这种液体不仅能改变土壤，同时还携带着植物的基因，当菌毯和土壤完全融合之后，这些植物基因开始生长，变成各式各样的植物，如果有大面积的菌毯在一起，这些植物群还会慢慢变化，最终成为形成森林、湿地、沼泽。”
“懂了吧。”大尾看着霍拉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星球植被覆盖率很高的原因，都是因为将尸体埋后产生的？”霍拉想起了之前杂志上介绍加地灭星风光的旅游文章。
“当然，我们会将死去的人埋葬在村庄、房前屋后或者是一些需要绿化的地方，所以你只要记住埋葬点，过上一段时间，就可以找到纪念这个人的地方，他们最终变化成几棵树、一块草坪或者一团鲜花，保护着我们生存的环境。”大伟说到这里心情显得激动了起来。
然后他接着说道：“这是一种有尊严的死法，也是对一个死去的人最好的纪念，让他最终回归大地。如果你死前犯了严重的罪，你可能被流放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让你的亲人永远找不到你；如果是被判了死刑，那么尸体会被焚烧掉，这是最大的惩罚。”
“这里几十万人组成的菌毯，不是和流放一样的结果吗？”霍拉站了起来，他看着远处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菌毯说道。
“这里的菌毯与其他的菌毯有所不同。”大尾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流露出尊敬的眼神。
他继续说道：“这是为了这次计划提前收集的，人们在活着的时候会自愿填一张捐献表，他们知道自己的尸体将被用来干什么，以高尚的精神选择了一个远离家园的地方，来完成这一项伟大的事业，他们的亲人也将获得免费前来此处的机票。”
大尾的话终于解开了霍拉的心结，最开始以为这些都是被残忍杀害的，这些尸体都被当成一种廉价的试剂和工具，被无情地洒向地面。没想到这里面包含着这么多故事，这些故事让他更多地了解这个充满高尚精神的加地灭文明。
“我们该动一动脚了。”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米娅说道。她早已了解这些事情，只是觉得从大尾嘴里说出来更好。
菌毯已经渗透到他们脚下的土地上了，当这些菌毯覆盖三人脚下的土地时，米娅开始移动着自己的脚，而旁边的大尾却没有任何动作。
霍拉低头看着脚下被菌毯渗透过的土地，土壤的颜色由黑色慢慢变成了深褐色，他也注意到脚踩着的地方，一些绿色的液体从土壤里渗透出来，就像一层绿色薄膜从防护鞋边爬上了脚背。
“你该动一动了。”旁边的大尾对着霍拉说道。
不知何时，大尾已经脱下了军鞋，卷起了裤腿，双脚踩在被渗透过的土地上，不过它的脚下却没有发生像霍拉这边的意外情况。
“你什么时候把鞋脱了？你看到我鞋上发生的事情了吧，我是不是也应该把鞋脱了直接踩在上面。”霍拉指着鞋上还在继续往上爬的绿色液体说道。
在旁边跺着脚地米娅搭话了，她说：“千万不要脱掉防护服，这种液体是菌毯发生的一种现象。对加地灭人没有任何反应，但其他种族进入菌毯都会产生类似的反应，如果身体直接接触这种液体，会腐蚀你的皮肤，如果长时间接触，甚至会缓慢地吞噬、分解掉覆盖位置的身体。”
听到这话霍拉有些慌了，他也赶紧学着米娅一样原地跺着脚，这时刚才已经爬到脚腕的绿色液体瞬间全部又落到了地面上，如果稍微又站一会，这些液体又会慢慢爬上来。
“那我们是不是得一直跺着脚啊，里面就不去了吧，这样一直跺着脚非常地累。”霍拉说道，他的双脚运动得更加频繁了。
“哈哈哈哈。”旁边的大尾大笑着看着霍拉，此时的霍拉因为怕动作太大把这些液体溅到更高的位置，所以每次抬起、放下脚都很轻，但又怕液体爬上来，他的频率却很快，每一次抬起、放下一只脚的时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隔，连旁边的米娅也跟着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害怕还不行么？”霍拉看着两人说道。
大尾都笑得有些岔气了，他缓了一口说道：“你的样子太奇怪了，就像只跳猴一样。”
“它又不影响你，你当然不担心啊。”霍拉对着大尾说道。
“你不用这么频繁，交替这么快，你就像平常走路一样就好，而且你全身都有防护甲，它爬不到那么快呢。”大尾说道。
旁边的米娅边笑边说着：“是啊，轻松一点，不用那么紧张，我们往里边走看看吧，那样可能你会好受一些。”
逐渐放慢脚步的霍拉对着两人说道：“不用往里走吧，难道我们要一直走不停吗？”
米亚已经开始往大平原里面走去，大尾也出发，跟在她的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抬脚的霍拉说道：“走吧，不要担心这个状态，这种情况只是短时间内存在，里面已经融合好的土地就不会有这种现象了。”
看着已经出发的两人，霍拉极不情愿地跟在身后，往大平原的里面走去。
确实就像大伟说的，越往里走这种情况就越弱，当他们走到最开始铺菌区域的边缘，异常情况已经完全消失了，地面也从最早的黑色变成了深绿色，就像菌毯液体状态那样的颜色。
这块区域的土壤踩上去松软了许多，没有之前踩在黑土上的那种坚硬的感觉，从这个位置看四周，大平原就像一个渐变黑色的调色盘，刚覆盖的区域还保留着黑色，越往脚下这块区域看，黑色越来越浅，直到最早铺好的菌毯位置已经变成了绿色。
停在半空中的工程舰似乎有了新的工作，又开始了缓慢的下降，直到霍拉抬头，它已经遮住了半边天空，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底部倾泻菌毯液体的管道、各种照明设置、一排空投舱门，现在它距离地面可能只有几百米的样子了。
随后工程舰打开了底部的空投舱门，一个个圆柱形的设备被抛向了它下方的土地，这些设备下降的过程中，设备机体四周开始朝着不同方向喷射气体，方便调整设备的飞行姿态与位置。
随着“砰~砰~砰”八个设备撞击地面的巨响，它们平均落在了大平原的中部，形成了一个圈，其中有一个就落在霍拉他们三人不远处的位置，撞击时溅起的尘土还飞到了霍拉的身上。
“这个是干什么的？”霍拉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
“加速菌毯生长的辐射塔。”米娅说道。“按照菌毯自然的生长速度，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个月，才会到我们需要的阶段，辐射塔通过对周边的土地，释放对生长过程有用的辐射波，使过程缩短。”
大尾此时也开始穿上了自己的鞋子，看到这一幕的霍拉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对我们有害吗？”
米娅说道：“很小的辐射，没有害，它只对菌毯有作用。”
霍拉指着大尾说道：“如果他为什么开始穿起了鞋子？”
穿好鞋子的大尾走到他的面前，装着凶狠狠的样子贴着脸说道：“怎么！穿鞋不可以啊！你有意见吗？毕竟光脚踩在土上，比穿着鞋踩在土上，肯定还是穿鞋舒服一点啊，哈哈哈哈。”
旁边的米娅也被逗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辐射塔有了一些变化，底部四周伸出4个昆虫腿一样的金属支撑架，将辐射塔抬离了地面，一个比设备直径小一些的圆环装置出现在底部中间。
机体的一侧舱门打开了，操作控制台出现在里面，辐射塔的顶部也有了变化，一条像粗棍的圆柱形设备升了起来，与它一同升起来的，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天线，只不过中间这个圆形设备最长，那几根天线只在它底部的1/4处。
就在辐射塔展开之后，一名加地灭工程师骑着巡逻艇，从三人身边飞驰而过，直到他到达远处辐射塔脚边，他才停了下来。
霍拉看着刚才飞驰而过的工程师说道。“嗯~~，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不骑着巡逻艇进来呢？”
大尾学着霍拉的样子回答道：“嗯，我也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不用你智慧的大脑想一想呢？我们进来时菌毯还没有铺完，整个结构也不稳定，不适合在上面使用巡逻艇啊。”
“哈哈哈哈”霍拉笑了起来对着大尾说道：“第一你说得很对，第二你学的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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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
一声巨响传到了霍拉的耳中，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硝烟味混杂着泥土，随着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他推倒在地。
躺在地上的霍拉微微睁开眼睛，四周布满了灰尘和一些金属的碎片，米娅和大尾也倒在旁边的地上，而且米娅似乎没了反应，大伟还在有些动弹。
他双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刚才离他们较近的辐射塔上半部分已经被炸没了，一道很粗的红色光线正从爆炸剩下的装置中不受控制的射出，有一下射在了霍拉附近，又瞬间消失，下一次又射向了天空。
刚才霍拉身边那片被照射的区域，菌毯上面瞬间长出了一排树木，随后又瞬间变成了灰尘。
而这时那道消失的光线，突然射在了霍拉的前方，正朝着霍拉移动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