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灰心落意道:“既然连你都错认了颜姨和我娘亲,那么怕是先生也没能辨认清楚,误以为画上之人是我娘亲罢。故而错当线索,指引于我。”
“......”陈朞拧着眉头,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殷掌门与天香夫人,我师父陈膡和那刺颜,这四个人之间会有何种联系?”
揽月道:“固然奇怪,但似乎又算不上蹊跷。若按含光子所言,我父亲同你叔父素来交好,故而由我母亲引荐,识得颜姨,也说得过去......等一下!”揽月想到了什么,再次凑回画前仔细查看,星眸上上下下,似乎是在画上寻找着什么。
陈朞忽然听揽月唤他一同上前,只见揽月手指比在画上女子身后的那株清秀挺拔万年古桂的树干之上,说道:“你瞧这里。”
陈朞应声瞧去,只见盘曲多姿的树干之间,有人以不易被常人察觉地云篆字体,书有三个字——“陈明眸”。
揽月说道:“方才我还在想,究竟是何人竟然绘制了颜姨的画像,又将画像搁置深藏于藏书楼的地下石室中,于是便有意寻觅一番,果然见此落款。”
“是我叔父......”
“应当是罢,若按含光子所说,旋墙密室是我父亲三人设置,那能来此之人,大约也只有这三人了。”
“我师父名唤陈膡,膡乃美目之意,故而叔父便以明眸为字,玄霄派现存的许多字画之中,也皆以这三字落款。”
“你叔父,我颜姨?这不可能啊......”
“为何你认为不可能?殷掌门不也和天香夫人连枝并头,是乃江湖间的一段美传,令世人殷羡不已。”
在陈朞心里,揽月简单的一句“不可能”像是断掉了叔父陈膡和那刺颜的姻缘,又同时像是断掉了陈朞与揽月的姻缘。
“因为,因为......”揽月欲说还休,眼神闪躲。
“因为?!”陈朞罕有的语气生硬,带着些质问之气。
迫于无奈,揽月只能坦诚以告,索性也断了陈朞一往情深、枉付真心的荒唐念头。
揽月说道:“因为穹冥星,颜姨同我和娘亲一样,我们三人命中没有穹冥星,故而是不可能桃花流水与人欢爱,最终皆是徒劳无益。”
“这绝不可能!”
陈朞脸色如同遭受雷击电掣般,因痉挛而苍白,揽月的星盘命中竟然缺了掌管姻缘的穹冥星?!
陈朞心胆皆碎,痛之入骨,对揽月生出些许怨气,说道:“即便你不想承认天香夫人将你指腹为婚给我之事,也不需编排这等自伤自损的谎话搪塞与我!”
“陈朞,入这学宫以来,你对我施恩甚多,故而我对你所言句句为真,自不会诓骗于你。”
“那你为何又对秦宫主他......”陈朞言至深处,适时而休,侧过身去,不想将负气之相展露在揽月面前。
“我和寰宇应该也不会有结果的,他如今这般样子,焉知不是因我命中缺少穹冥星所致。”
“什么?!”陈朞自揽月的双瞳中看到无限凄迷与惆怅,倒是有了几分分可信。
陈朞再发问道:“可若你这般说,殷掌门又如何会同天香夫人姻缘相牵,恩爱有加,甚至也诞下了你?”
揽月知道陈朞耳聪目明,断然不会轻易相信,只能如实说道:“能啊。就譬如说逆天改命......”
说到此处,陈朞也已反应过来,抢在揽月之前骇然道:“你是说摘星术?!”
“是。”
“我玄霄一派的摘星术分为两种,一是可以拢获外敌的双瞳,归为己用;另一则是摘改人的命定星盘,逆天改命。但暂不说修习此法难于登天,荆棘载途,即便习得此术也不得施展,一旦破坏命定因果会遭反噬。施术者溃败荼蘼双眼,重者殒命,被施术者则会自损命数,气运竭尽,得不偿失。”
“没错,这与娘亲对我说的一模一样。”
“天香夫人?!天香夫人不早已殒身仙逝了吗?”
“你莫急,且听我慢慢与你说来......”
.......
揽月在石室里那刺颜的画像前,将自己所经历过有关于母亲和那刺颜的事情尽数详尽对陈朞一一道出。
包括在野鹿岭耗尽丹元之时魂游隅谷祭坛,遇见那株万年古桂和那刺颜之事;以及和綦灿灿、程绯绯一同,在筑阳殿偷吃那晚见到除奸柏之事;还有当日梦寐之中,见到娘亲那刺瑶之事。
陈朞屏气凝神,听得格外专心认真,不想错过一处遗漏。
陈朞眉头紧皱,闭口不言,一边听一边在脑海中组织着线索,越来越觉得揽月说得有理,为何那刺颜会勒令揽月杀死秦寰宇,眼下看起来的确像与秦寰宇体内的炙热真气有所关联。
别说揽月对那刺瑶的死因持疑了,现下就连陈朞也觉得这些事情错综复杂,疑窦丛生。
从陈朞往日在玄霄派对叔父陈膡的颓靡之态观察可见,若是陈膡是因挚爱之人那刺颜的死而一蹶不振倒也合情合理,可是为何陈朞总觉得陈膡更多的却是自责与悔恨?这里面是否也有什么联系......
看来尚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待揽月讲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困惑尽数说完,陈朞便也将自己对叔父陈膡的所见所察对她道出,以便二人将其间相关可以之处接续串联起来。
没想到这一串联,竟意外有些拨云见雾的感觉,从盘根错节中捡拾出几缕线索。
揽月凝眉问道:“所以依你所言,在你八岁那年曾见天上红光乍现,自南向北划破天际,雷鸣轰响,大地震颤,犹如万丈高的山峰瞬间坍塌。而出现此异象以后,你叔父便如换了一个人一样,目断魂销,痛不欲生。”
“正是。”
“那我们可否这样认定,我颜姨便是那日殒身仙逝的,那日的红光必定与此有何联系。”
“极有可能。且自那日以后,便再未见过天香夫人来我玄霄,即便殷掌门亲自到访,叔父也是一改往日旧友的热心快肠,闭门不见,自此便生疏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