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一愣,连忙下榻,却被顾爻压了回去,“别想跑。”
“放开我!”许长安拼了命地挣扎,“你疯了吗,顾爻?!我已经为你做得够多了,你要想杀了我就动手,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顾爻的动作微僵,“……这对你来说,是羞辱?”
许长安喘息着,“不然呢?!”
顾爻提醒他:“你是我的妻子。”
许长安否认,“不,我只是你的棋子!”
顾爻不相信这件事情真的半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你也说过,然后呢?”许长安反问,“从你让人暗杀我的那一刻开始,你我之间就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说什么喜欢,不过都是骗人——唔!”
顾爻再听不下去,堵住了那张只会将他一而再再而三伤得更透彻的嘴。
郊外多毒蛇,它收起了毒牙,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白兔缠紧,在小白兔快要窒息时,又松了松,给小白兔一点喘息的机会。
虽然不乏温柔,却也十分凶狠,小白兔在濒死中来回煎熬,双眼通红。
许长安的眼睛也红透了。
整整一天,从白天到黑夜,最后许长安体力不支晕过去,终于得偿所愿失去了知觉。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与顾爻初见的场景。
在那个荒郊野外,死亡的血色与喜庆的红色相碰撞,他被人头吓得翻身下轿,顾爻将他扶稳,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断。
他还未开口道谢,就见顾爻唇边带着如厉鬼勾魂般瘆人的笑意,提醒他:“夫人可要当心,若是在这摔了,只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心中巨骇,瞥见悍匪偷袭,仍是奋不顾身地将顾爻推开。
却没发现,在他触碰到顾爻的瞬间,顾爻便翻转了藏在袖中染了血的匕首,只待他有所动作,就能即刻将他抹杀。
许长安猛然惊醒,却没能坐起来,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顾爻哭着求他原谅,他哭着求顾爻住手,最后谁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曾经幻想了无数次,顾爻恢复神智后他们恩爱的场景,结果还是败给了现实。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竟是如此撕裂的痛,从心到身。
许长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嘴中却干燥到没有半点可以滋润嗓子的津液。
“要喝水吗?”顾爻半坐着将他搂在怀里,露出精壮且抓痕纵横的上半身,明显也是刚起来,还没来得及穿衣。
许长安偏开头,不想看他。
顾爻却不准他这么虐待自己,拿过桌上的水仰头喝了一水,捏住他的下巴强势灌进去,“别任性,嘴唇都裂了。”
许长安躲不开,被迫接受,嗓音还很沙哑,但确实比之前好受了很多,“不是拜你所赐?”
顾爻装作没有听见,“昨天就没吃东西了,你现在饿不饿?”
许长安却装不下去,“清白都已经给你了,够了吗?现在可以放我走了?”
顾爻深吸一口气,“……烽烟不懂狩猎,待会我得出去一趟,找到吃的就回来,你别乱跑。”
“我跑得掉吗?”许长安自嘲轻笑,“你不放我走,我就是死,恐怕也得死在你手里吧?”
“我不会让你死的。”顾爻再也无视不下去,“无论你信不信,我昨天所言句句属实。”
许长安点头,“我知道,包括暗杀我那句也是。”
顾爻语塞。
“不是要走吗?”许长安艰难挣脱他的怀抱,转身面朝着墙壁,语气平淡听不出半点波动,“滚吧。”
向来温柔的人忽然竖起满身的刺,竟是如此伤人锥心。
顾爻伸出的手一颤,微微握紧,“……我很快就会回来。”
“不回来也行。”许长安说,“我也不想见到你。”
顾爻默了默,“……我会回来的。”
许长安没有回应。
顾爻弯腰,想吻他,终是忍住了,下了榻,给他掖好被子、放下床帘,才叫来烽烟伺候穿衣。
临走时,顾爻嘱咐烽烟:“看好安安,别让他离开这间屋子。”
烽烟应道:“是。”
“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顾爻说到这里,稍有停顿,“若是他坚持要走,就点他穴道,让他在榻上待着。切记小心一点,别伤着他了。”
烽烟不敢多言,“属下遵命。”
可惜顾爻多虑了,许长安现在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能耐逃跑。
烽烟想劝他想开一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感情一事实在太过复杂,他看不懂,更无从插手。
他只能尽量不发出声音,给许长安一份安静,默默地走到窗边,想看一看顾爻什么时候回来。
却没想到,刚到窗边,就听房门忽然发出一声响动,有什么细小的东西破风而来。
“什么人!”
烽烟猛然回头,一根银针与他擦面而过,扎进了窗框上,与此同时,身后劲风骤起。
窗外还有人!
若被这手刀砍中,只怕是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烽烟立刻偏头,结果迎面就吸入了一堆粉末,才知道对方的手刀只是个幌子,就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连忙屏气后退数步,却已经晚了。
屋内霎时被数名黑衣人占领,各个落地有声,一点也不像是轻功超凡之人,可为什么在他们动手之前,烽烟竟然一个都没能察觉出来?
烽烟皱眉,暗中用内力压制那堆粉末的药效发作,“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男子身穿奇装异服,说话的口音也十分别扭,用词更是不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王乃是魏国人。”
魏国人少,能自称为本王的人更少,当朝就只有一人,魏盛君魏王爷。
可这里明明是战后地区,前方还未失守,本该与齐军大战的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齐国内部有奸细?
“你们想干什么?”形势不乐观,烽烟来不及多想,一边拖住他们,一边慢慢退到许长安塌前,小声问他,“夫人,您还能动吗?”
若是可以,他还能拼一把,护许长安离开这里。
许长安没有回应。
动?怎么动?
昨天顾爻恨不能将他拆吃入腹,他现在就连坐起身来都办不到,更遑论逃跑。
何况,他也不想逃跑。
“别挣扎了,这是我大魏国最好的软骨散,就是神仙吸进去,也别想动弹半分。”魏盛君并不吃烽烟这一套忽悠,“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本王只是来带人走的,并不做其他事。所以,你们俩,到底哪一位是顾夫人呢?”
居然还是朝着许长安来的!
烽烟的四肢已经开始发软,不等许长安回应,便率先应下,“你想带我去哪?”
顾爻不在,他就只能硬着头皮顶下来了。
“哦,你就是顾夫人啊?真是失敬失敬。”魏盛君挥手,“那就把另一个杀了吧。”
黑衣人道:“是。”
烽烟一愣,“等等!我不是,他才是!”
魏盛君笑了,“耍本王呢?”
他虽笑着,却是狞笑,反手一拳狠打在烽烟的腹部,力气直达肺腑,烽烟霎时口吐鲜血。
“顾夫人虽然会武,却没你这么好的身手,能躲过本王的两次袭击。下次撒谎前,你好歹也要动动脑子。”魏盛君拍了拍烽烟的脸,啪啪作响,“你就是顾将手底下,那个叫烽烟的吧?”
即使是魏国王爷,面对顾爻,仍是又恨又敬地尊称他为顾将。
这一点,恐怕连齐国人都自惭形秽。
烽烟受到软骨散的影响,光是站着都费劲了全力,“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真是硬气啊,本王可是有不少将士,都死在了你的手上呢!”魏盛君猛然将他踹飞,砸在床沿又摔到地面,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弯腰问他,“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本王的武功不如你,却还是胜了你?”
烽烟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奈何身体使不上劲,想爬也爬不起来,咬紧牙关,“魏国国风堪忧,偷袭还挺骄傲?”
“怎么说也是顾将的左右手,难道没听说过兵不厌诈这个道理吗?”魏盛君脚上用力,烽烟的脸与地面剧烈摩擦,不免破皮流血,“你确实很强,但只要掌握了你的弱点,也并不是不可击败的神话。”
烽烟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确实并非不败,但他的功夫可是顾爻一手教导的,除了顾爻之外,不可能会有人知晓他的弱点在哪里。
魏盛君大笑,引得胸口的饰品当啷直响,用词越来越离谱,“终于开始好奇了吗?哈哈哈哈哈哈……愚蠢的齐国人,认贼作父,现在还被蒙在裆里呢!”
“呸!”烽烟朝他吐了一口血痰,骂道,“你他娘少在这挑拨离间!”
笑声止住,魏盛骏伸手抹去脸上污秽,目光阴沉,“……你敢朝本王吐痰?”
烽烟冷笑,“当年把你将士的血肉剜下来,我都不曾眨一下眼,现在不过是朝你吐口痰,我又有何不敢!”
这句话,将魏盛君的怒气彻底挑衅到了巅峰,发了狠似的抬脚狠踹烽烟的头,“去死吧你!”
嘭!嘭!嘭!
一声又一声,撞得烽烟头破血流,仿佛还听到了细微的骨头碎裂声。
许长安终是看不下去,“住手。”
魏盛君霎时停了脚,才发现躺在榻上的许长安并没有睡着,一直隔着床帘,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你不是要带顾夫人走吗?”许长安艰难撑起身子,“我就是顾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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