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只要在这片山谷中,你便是杀不死,我信了。
你说你拥有无限转生的能力,我也信了。
所以,在我看到那株松树的树根时,便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也找到了破解的方法,你……不,是这株樗树妖以根系连通了山谷中所有的树,这就是它转生的媒介,只要破坏了这一点,你的不死之身也就不复存在。”
凭借“倒拔垂杨柳”的能力,徐胜抱着本灯一路“拔”上八百米的高空,总算不再有后续牵连——并不是说樗树妖的根只有八百米长,而是因为这些根都连接着一株株大树,重量累积之下,樗树的树根承受不住,尽皆崩断。
此事若从空中往下看,妖脉血谷就像是中年帅气大叔的地中海发型一般,甚是突兀。
“你快住手!”
意识到对方的意图,本灯面露仓惶之色,寻找救命稻草:“对、对了,那些被脑神虫控制的人,他们的生命也跟我连在一起,如果我死了,他们也活不了,那名用枪的男子是你的好兄弟对吧,你忍心害死他吗?”
“凡有劫质,皆并杀之!”徐胜丝毫不为所动。
由于成功将对方拔出,“倒拔垂杨柳”开始失效,一人一树开始往地面坠落,徐胜抱着树干顺势一翻,让对方树冠朝下俯冲。
虽然不知道树妖有没有“头”这个概念,但这样一来,就能保证本灯先一步坠地,毕竟这棵樗树足有三十多米高。
“松手!你快松手,我叫你松手啊!这个高度下去,你也一定会死的,不管你练了什么横练武功都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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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灯想起一事,忙道:“青莲已经失效,你别指望有人会在最后时刻救走你。”
“此事我早已知晓。”
“那你还——”
本灯不甘等死,晃动树身,喷发无尽木刺,但这样的攻击手段别说刺破徐胜的横练法体,就连护体气劲都射不穿。
他见木刺无效,当即改变方法,催动妖气连连冲击。
如此近的距离下,无从闪躲,而且九曲阴气锁对纯粹的元气攻击无效,加上内功修为上的巨大差距,饶是徐胜体质过人,仍被震得七孔流血,内伤加剧,但他依旧没有松手,双手抓着铁枪两端紧紧抱住,目光中没有丝毫动摇。
“疯子!你就是疯子!什么侠僧,我看你应该叫疯僧!”
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玉石俱焚的意志,本灯彻底绝望了。
眼见大地在视界中越来越大,其余被连带着拔出来的大树已经先一步砸中地面,摔了个粉身碎骨,而自身也仅剩不到一百五十米,他干脆放弃了反抗,坐等死亡降临。
“我真傻,真的……为什么会到这一步呢?明明我只是想借此放肆一回,扭转师傅对我的看法,没想到竟会落得这般下场。”
徐胜闻言,讥笑道:“你这种人色厉胆薄,好谋无断,连称为‘恶人’都要辱没了‘恶人’二字。”
本灯恼羞成怒道:“你侠僧倒是视死如归的英雄,可还不是要同我这种色厉胆薄的伪恶人葬身一处,若依此论之,我这一死倒也不亏,做到了天下恶人都敢想不敢为之事。”
双方此时的下坠速度已经在引力影响下加速到一个可怕的程度,只三句话的工夫,距离地面已不到五十米,眼见双方就要同归于尽,一条火龙拔地而起,朝着天空冲出。
正是廖潇潇,她高喊道:“师叔,快松手!”
徐胜虽然心中已有猜测,知晓一切很可能只是幻觉,所有人的意识被汇聚在一个幻境中,死在此处未必是真的死亡,但说到底只是“很可能”而已,并非百分百的把握,于是依言松手,反正以本灯的体型和重量,配合此时的加速度,已无回天之能。
借助火焰喷射冲上空中的廖潇潇伸手接住徐胜,只听“咔啦”一声,她的双臂几乎被拽得脱臼。
剧痛如潮水涌来,廖潇潇银牙紧咬,脚底板向下喷发火柱,尽全力抵消下坠之势,而徐胜也跟着朝地面轰出沛然掌劲,尽可能减缓速度。
“你们休想逃生!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们垫背!”
本灯怨意滔天,催动茂密的树根朝着两人缠去。
徐胜正要挥棍抵挡,忽觉胸口一闷,却是整个人被推了出去。
“师叔,保重。”
廖潇潇朝着一脸愕然的徐胜笑了笑,接着化作火人主动朝树根冲去,阻止其继续扩散,但也被拽着一起坠向大地。
轰!
本灯触地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击砸穿“地层”,一道虚幻迷离的光柱朝天冲去,整个妖脉血谷变得支离破碎,空间随之湮灭,化作粒子扩散来开,所有触及到的人事物都被分解消失,就像是被橡皮擦去的字迹一般。
瞧见这一幕,徐胜长出一口气,坦然迎接“擦除”。
……
广场上,数千名莲花寺弟子和百余名金刚寺抬头看着上方的一百零八块画幕,哪怕脖子酸痛也不愿挪开视线,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即便是和同伴讨论,也会用传音入秘的方式,避免打扰到旁人。
因为“天眼”传递过来的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毕竟这只是天眼通,没有天耳通。
再者,人的眼睛有精准选择的能力,可以只盯着自己想看的画面,忽略掉旁边,但耳朵就不具备屏蔽声音的能力,真要连着声音一起转播,一百零八种不同频道的声音混淆在一起,只会乱成一锅粥。
然而,弟子没有修行天耳通,长辈却基本都修炼过。
高台上,金刚寺的释印大师面色沉静如水,谈笑如常,丝毫瞧不出异样,唯独藏在袖子的双手攥成了拳头,不停的颤抖,指尖似有电光闪烁。
(斋主:“凡有劫质,皆并杀之”出自《后汉书?乔玄传》,东汉末年,内忧外患,法度渐坏,京师经常出现绑架人质的事件,有一次匪徒绑架了乔玄十岁的小儿子,乔玄亲自下令不准给绑匪赎金,强令校尉阳球攻之,最后绑匪被杀,他的小儿子也死了,之后乔玄请天子下诏“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
若以现代某些人对待人贩子的主张来看,这个法令是是不人道的,因为绑匪知道自己没有活路,肯定会杀了人质,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乔玄的儿子就是因此被害,但换来的是京师虽然各种违法案件层出不穷,唯独绑架案之后一次都没有发生,所谓“自安帝以后,法禁稍散,京师劫质,不避豪贵,自是遂绝”。
当然,有些事情明知道是正确的,也必须承受巨大的道德压力,刚直如乔玄,也只有在自己的儿子被绑架的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喊出“凡有劫质,皆并杀之”,否则别人来一句“被绑架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不在乎”,便没人会听他的话,这里面的道德立场和个人名望,少一个都推动不了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