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南租住的房子不能住了,因为主人家在乡下插队的孙子回来了,家里准备给他说一门亲事,那个房子得做自家孩子的婚房。
那户人家把多余的租金退给了简南,这会儿不兴什么违约金,拿着退回的那点租金,简南根本没办法再租一间足够住下他们一大家子的房子。
这时候,简南的媳妇张亚男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简家二老不是有一套房子吗,虽说房子不大,可硬要住的话,把一楼的客厅改改,也能铺一个大通铺,住下他们一大家子。
都是简家的儿子,这些年老大一家占了不少便宜了,他们都是有工作的人,要是觉得挤,完可以搬出去自己租个房子,将他们的卧室让给条件不好的弟弟。
如果简东两口子以简南是入赘女婿为理由不答应,张亚男愿意把几个原本跟张家姓的儿子改成简姓,反正现在情况特殊,即便是她被关起来的亲爹,也不会反对的。
在张亚男的劝说下,就有了今天早上发生的这一出。
对于老二一家的铁算盘,老大简东和他媳妇徐凤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前头老三简西只来了一人,徐凤都想尽办法把人给逼走了,这会儿简南带过来的可是一大家子,除了他媳妇张亚男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外,还有简南的丈母娘呢。
那个老太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张家还有权有势的时候,最爱拿鼻孔看人,要是和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徐凤可以想到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么鸡飞狗跳了。
所以在看到老二一家带着大包小包出现后,徐凤直接挡在了大门口,拼着和老二一家撕破脸的架势,死守着大门不让他们进去。
老大一家,老二一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从兄弟俩小时候的吃穿差别,到当年选人下乡插队时到恩怨,再到兄弟俩结婚生娃这些年父母的差别对待……争论不朽。
屋子外乌泱泱围了一群人,有劝架的,也有看热闹的,比苗田早一步回家的简栋梁就在人群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大门口已然撕破脸的兄弟俩,听着二儿子夫妇对他们二老偏心行为的指责,整个气管仿佛堵塞住了,脸越来越红,憋成了可怕的紫红色,半晌后,简栋梁捂住了胸口,直愣愣地朝后方倒去。
“老头子!”
苗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抱住往后倒的丈夫,看着他鼻孔里迸发的鲜血,瞬间也产生了晕厥的冲动。
而正在争吵的老大老二两家人也注意到了老太太的惊呼声,同时看了过来。
“简叔这是怎么了?赶紧的,把人送医院去啊……”
“恐怕是被气到了,这个年纪怕不是中风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简东和简南也顾不上争吵了,兄弟俩背起亲爹,往最近的医院赶过去。
简西得到消息的时间最晚,等简家那些人想起来通知他的时候,简栋梁已经因为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了。
在原身的世界里,简栋梁去世的时间并没有那么早,或许就是蝴蝶效应吧,因为简西和原身的选择不同,在他到来的那一刻,世界的走向已经发生了改变。
其实从简西家离开的时候,简栋梁就已经有些不对了,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男人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最听话的小儿子忤逆。
在回家的过程中,简栋梁心里的火越憋越旺,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却依旧忍不住深思在儿子的出租屋里,他和小儿媳妇说的那些话。
老大和老二的争吵更是压垮简栋梁的最后一根稻草,听着二儿子二儿媳细数他们这些年来偏心的行为,年幼时老大多吃了半碗鸡蛋羹的故事都被二儿子重新提及,成为他们偏心眼的佐证,而大儿子一家呢?同样觉得他们偏心,只因为苗田迟迟没有退休,将她正式工的位置交给大儿媳妇继承,这个举动落入老大两口子的眼里那就是老太太偏心眼,不心疼他们这两个常年陪伴二老的孩子,准备将这个工作岗位留给老二或是老三一家……
在这两个儿子的争论中,他们这对父母身上仿佛就没什么优点,其他儿子这么说也就算了,偏偏现实生活中最受优待的老大两口子也是这么想的,简栋梁的血压瞬间飙高,于是就有了之后悲剧的产生。
好在病发作的急,老爷子也没受太大的痛苦,事情发生到现在,最难过的反而是老伴苗田了。
现在一大家子都忙着处理老爷子的后事,老大老二两家也暂时放下了矛盾,可双方都清楚,等老爷子的丧事处理完了,才有的闹呢。
这会儿出现在简西家里的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是和简西关系尚可的大哥简东,而是和原身有过难解矛盾的二哥简南。
要知道,在原身回城的三个月里,在简西来到这具身体后的两个月里,足足小半年的时间,简南都不曾出现在简西的面前,可偏偏今天,简南主动接过了通知简西的工作,时隔十六年,兄弟俩再一次见面了。
“抽烟吗?”
蓝秀在准备东西,老爷子过世,作为儿子儿媳,他们要做的事情有不少,简南只说不急,让弟妹先收拾着,自己则是带着简西去了最近的公园,兄弟俩找了一个相对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
简南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八分钱一包的生产烟,不是什么好烟,又呛又辣,还带着涩味,换做以前的简南肯定是看不上的,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点烟的时候还自嘲地笑了笑,再过段时间,恐怕连这样的烟他都抽不上了。
“我不抽烟。”
原身会抽烟,不过那也是他抛妻弃女后的事了,在简西来到这具身体里时,原身还没有烟瘾,至于简西,这个好好男人更不可能有抽烟的坏习惯。
“不抽也好。”
简南笑了笑,只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把剩下那些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他重重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口白雾,兄弟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氛围显得有些沉静。
简南侧过脸,看了眼这个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弟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认识他了。
十六年前的简南是激进的,性子有些孤寡,属于我过得不好,别人也不能比我好的类型,所以才会在为了躲避下乡当了上门女婿后使坏,逼得最小的弟弟去了乡下。
那时候的简南是怎么想的啊?
他知道爸妈最重视大哥,所以才会在知青下乡的政令刚出来的时候立马帮大哥解决工作问题,剩下的就只有他妈的岗位,也就是说,他们兄弟里起码有一个人得下乡。
简南不敢赌二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就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对于乡下的劳作生活光是听着就觉得恐惧,恰好他身边有一个喜欢他的姑娘,家里有点背景,因为父母只有一个闺女,要求男方上门,以至于年纪比他大了三岁,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那个女孩告诉他,只要他和她结婚,她爸妈就能够帮他解决下乡的问题,简南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既然他可以不下乡了,那么弟弟简西就多了留下来的可能。
那时候简南想着,凭什么啊,凭什么他那么丢脸地做了上门女婿,以后的孩子都不能跟着他姓,走出去,别人还会嘲笑他是个吃软饭的,而弟弟什么都不做,就能够留在城里了呢?
于是他使了个坏,借由岳父工作的便利,在下乡名单上写下了简西的名字。
一开始,简南是痛快的,他看着小弟一个十六岁的大男孩哭哭啼啼背着包离开家,甚至还嘲笑过他是孬种,看着爹妈为了这个下乡的儿子吃不好睡不好,他心里也觉得快意,可时间一长,简南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大哥结婚了,大嫂在嫁进来的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爸妈提起简西的次数越来越少,对于他这个犯过错的二儿子的态度却越来越软化了。
因为大嫂奶水不足,而他这个二儿子因为岳丈的关系,能够拿到很多珍贵的票券,比如奶票,比如肉票……
头两年,他带着东西上门,二老连门都不给进,就因为他们觉得他这人绝情,连亲兄弟都能害,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反过来害自己的亲爹亲娘呢,在那个年代,父子母女相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随着大嫂缺奶,而他又带着麦乳精上门后,父母的态度渐渐软化下来,他继弟弟下乡后,时隔两年,终于再一次踏进家门,之后,两家的走动越发频繁了,父母还是那么慈眉善目,一切不愉快就像是没发生过那样。
那个时候,简南就意识到,其实他和弟弟都输了,即便没有他使坏,简西也会下乡。
因为爸爸的工作已经给了大哥,正式工和学徒工的工资是天差地别的,尤其是简父和简母这样的熟练工,一个月的工资能顶两三个学徒工,而学徒工得花三年时间才能转正,如果简母把自己的工作也让给小儿子继承,家里的收入会一下子锐减,到时候,他们拿什么来给老大娶媳妇,养孩子呢?
他怨错了人,把一个和他一样的可怜虫给赶走了,恐怕这会儿那个可怜虫心里最怨最恨的人还是他呢。
简南的烟瘾就是从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开始的,家里媳妇时常劝他戒烟,可简南就是戒不掉,反而越抽越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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