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最幸福的人
萧林是特意向阮辉请假从片场跑出来的,因此即使对陈志清有一万分的留恋,第二天早上他仍然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腰酸背痛的身体去浴室里洗漱。
他正站在盥洗台前刷牙,浴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陈志清光着上半身,只穿一件深灰色的短裤,从门外走了进来,走到他身后,将他抱住,吻了吻他的耳垂,然后便拿起牙刷和他站在一起刷牙。
陈志清的身上有很多鲜红的抓痕,都是他昨晚被干得太狠了,气不过抓出来了,陈志清站在他身侧,跟他肩挨着肩站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陈志清赤裸的身体上游走起来。
陈志清是个非常自律的人,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整个人的状态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相比也毫不逊色,结实的胸膛,块垒分明的腹肌,以及再往下,被灰色短裤包裹住的肌肉紧实的大腿
简直称得上“秀色可餐”。
他的目光还想顺着陈志清的腹肌往下看,陈志清却突然抬手摁住他的后颈,冷冷地说:“今天还想出门的话就老实点,不然......”陈志清勾了勾唇角,“小心你的屁股。”
老狗比!老流氓!看看怎么了?!就许你看我,我还不能......我还不能看看自家男朋友了?!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开口是绝对不敢开口的……
他忍气吞声地刷完了牙,往陈志清的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转过身就往外跑,床边已经放置好了一身新买的衣裤,也不知道是谁递上来的,他没有忸怩,直接穿到了身上,裤子的拉链刚拉上,陈志清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陈志清换衣服也是不紧不慢的,灰色条纹衬衫,黑色修身西裤,再戴上腕表和金丝眼镜,又是一个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他站在一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陈志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直接搂着他下楼,反而从柜子里提了一个小行李箱出来。
“这是什么?”他问陈志清。
“行李箱。”
“你要出差吗?去哪里?去几天?”他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
“住几天还要看你什么时候能拍完戏。”陈志清提上行李箱,拉过他的手带着他往楼下走。
等等!
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陪我去剧组住吗?!”他一把拉住陈志清的胳膊。
陈志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下去吧,阿姨已经把早餐煮好了。”
他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早餐,勾住陈志清的脖子腾得跳到了陈志清的身上,他吻陈志清的嘴唇,“陈志清,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是不是?是不是?”
陈志清往他胸口掐了一把,说:“再不下来,今天你就别想回剧组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哎别别别,我下来,下来。”他唇边仍然噙着笑,乐不可支地从陈志清身上跳了下来。
楼梯下到一半,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将陈志清的手臂拉住:“可是阮辉能同意你住过去吗?他私下里最讨厌演员搞特殊化了,就连方......就连影帝的面子他都不给。”
“我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你放心。”
“那就好,”他笑着点头,又说:“那可太好了!”
两个人在陈志清的别墅里简单吃了一顿早餐就开车回了剧组,阮辉见到陈志清果然没有多说什么,只压低了嗓子交代了一句:“剧组可这么多人呢,你们注意点影响,别太高调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陈志清自此便在剧组里住了下来,他的房间自然和萧林是同一间,白天的时候萧林在片场拍戏,他就戴上一副墨镜安安静静地坐在阮辉旁边,看着监视器里的萧林,他从不多话,也不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完全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几天下来,阮辉对他的那点担忧也就烟消云散了。
萧林的戏份依然很多,尤其是和方连山的对手戏,更是占据了萧林戏份的一大半。
自从那次两个人说开之后,不仅萧林会躲着方连山,就连方连山也开始刻意疏远萧林,更何况现在还有个陈志清眼巴巴地坐在监视器前看着。
这一天要拍摄的是一场小也周溪亭和文娟在一起吃饭的戏份。
以往文娟跟小也两个人在家时,家里的餐桌上总是如死一般沉寂,后来这个家里出现了周溪亭。
每晚补习结束时,文娟都会要求周溪亭留下吃晚饭,刚开始周溪亭会拒绝,后来架不住文娟一次次的热情,便点头答应下来。
今晚的晚餐非常丰盛,以往母子两人最多是两个菜一个汤,今晚文娟特意做了四个菜,除了小也爱吃的香菇菜心和狮子头,还多加了一盘红烧肉跟八宝鸭。
饭桌上一如既往的安静,文娟拿起筷子先替小也夹了一块狮子头,又往周溪亭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周老师,你多吃点。”文娟说。
周溪亭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又不动声色地瞥了小也一眼,对文娟说:“哎,我自己来就好。”
文娟的眼神闪了闪,笑着低下了头。
除了这简短的几句对白之外,整顿饭再无任何沟通,尴尬的气氛就如外面的夜色一样,深深地笼罩着整间小屋。
吃完饭后,文娟起身收拾碗筷,周溪亭也站起身准备回家,文娟像往常一样随意叮嘱了小也一句:“小也,你去送送周老师。”
若是往常,小也往往会一句话不说,低着头走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这一次小也竟然同意了。
“走吧。”小也看着周溪亭。
周溪亭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小也的头发,转过身对文娟说:“那我就先走了,多谢你今晚的款待。”
文娟的笑容依然很浅,纤细的身影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冲他们两摇了摇头,说:“周老师太客气了,小也,送完周老师早点回家。”
说完便端着碗筷进到了里屋。
夜晚的渔阳里只亮着几盏微弱的灯光,根本无法驱散浓郁的黑暗,白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此刻地面依然很潮湿,脚走在上面时不时就会踩到低洼的水坑,四下无人,只有灯影在晚风里静静摇曳,周溪亭突然牵起了小也的手。
小也并没有挣扎,只是仍旧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水泥路。
“小心,”小也突然拉住周溪亭的胳膊,低声说:“前面有水坑。”
周溪亭看着他笑了笑,“到底是年轻人,眼神这么好。”
小也抬起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没多老。”
周溪亭却突然拉住小也,将小也推到一旁的青石板砖上,浓浓的黑暗顿时漫了上来,周溪亭抵着小也的鼻尖,嗓音低沉:“我不老吗?我都可以当小也的爸爸了。”
小也的神情却在瞬间冷了下来,“我有爸爸,只不过已经死了。”
周溪亭发现每次只要提到“爸爸”这两个字,小也的情绪总会变得很消沉,周溪亭抬手摸了摸小也的脸颊,柔声问:“他是怎么死的?”
小也扭过头不去看他,漂亮的大眼睛里渐渐弥漫出水雾。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周溪亭决定不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小也这才转过头看着他,“被车撞死的,为了去给我妈买她爱吃的点心,被车撞死了。”
说完小也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周溪亭心疼地将他抱进怀里,哄慰道:“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怪我,不应该提起这些事,小也别哭了。”
小也趴在周溪亭的肩头,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向任何一个人诉说过,这些情绪积压在他的心头,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都已经回来了,就为了给我妈买几块绿豆糕,下着大雨的天气他又跑出去……她为什么一定要吃绿豆糕……为什么……”原来是这样,无法接受失去挚爱的父亲的痛苦,又无法谅解自己无辜的母亲,这么多年这个小小的少年就这样将自己封闭起来,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周溪亭的肩头已经被小也的眼泪浸透了,他的心仿佛也一样,被这无尽的眼泪浸得酸酸涩涩,他将小也抱得更紧,一下下抚摸着小也削瘦的背脊,既像恋人,又像父亲。
“好,卡!”
一场情绪饱满的哭戏,足足拍了5条才通过,方连山放开萧林,低下头问他:“你还好吗?”
萧林将身体倚靠在墙壁上,冲方连山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情绪高度紧张,又一连哭了半个多小时,萧林已经有些虚脱了。
方连山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说:“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会儿。”
一双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不容置疑地从方连山手中接过萧林。
是陈志清。
陈志清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萧林身侧神色淡漠地看着方连山,“不劳你费心。”
方连山连忙收回手,讪讪地笑了笑,说:“陈总,带他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场戏太耗心神了。”
“多谢。”陈志清冲他点了点头,扶着萧林走到监视器旁的竹椅上坐下。
萧林似乎还没有从戏的情绪中走出来,一直低着头,不说一句话,陈志清也不言语,只是坐在他身旁,用手一下下揉他的后颈,像是安慰也像是疼惜。
阮辉交代完收工的事宜后便从里间走了出来,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文娟的扮演者刘黎,两个人瞧见萧林的样子都走过来安慰了萧林几句。
“小萧,今天表现不错,早点回去休息吧,现在已经拍到了后半程,剧情很快就要到达高潮,往后这样耗费心神的戏份会越来越多,”阮辉说着又陈志清身上瞥了一眼,“你最近也少折腾他,我需要他每天都有充足的体力来完成电影的拍摄。”
“他完成的不好么?”陈志清推了推眼镜,幽幽地说。
阮辉坐到陈志清身旁的凳子上,说:“没说不好,我就是提醒你,最近节制一点,等电影拍完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管不着。”
陈志清的语气依然低沉:“我们一向很节制。”
屁咧!
萧林坐在一旁,身上虽然没有力气,但还是愤愤地抬起头瞪了陈志清一眼。
节制?也不知道昨晚把他折腾到喊爸爸的老狗比是谁?!
陈志清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放在他颈后的手微微用力收紧,他“嘶”了一声,抬起手往陈志清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见他们这样,刘黎没忍住,笑出了声。
刘黎跟陈志清一样,都是上海人,虽然陈志清来到《渔阳里》剧组已经有十多天,但两个人还没有正式地打过招呼。
刘黎笑着对陈志清说:“听说陈总是上海人?”
“嗯。”陈志清点了点头,“您也是?”
“是的呀,我也是上海人。”刘黎今年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保养得非常好,丝毫不见老态,“我小时候也住在这种老弄堂里,不过后来弄堂拆掉了,我们也就搬到小区里去住了,现在重新回到弄堂里拍戏,时不时就会想起小时候的时光,一晃眼,我都老了,哎。”
“您一点也不显老,我第一次见您还以为您跟我一般大呢。”
萧林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幼年失去双亲,内心里其实一直渴望来自长辈的疼爱,在拍摄的这段时间,虽然戏里小也和文娟关系冰冷,但戏外刘黎却对萧林格外照顾,萧林在潜意识里也真的把刘黎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尊重。
因此见刘黎发出这样的感叹,萧林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你这孩子,”刘黎拍了拍他的肩膀,“嘴可真甜。”
“我说的都是实话。”萧林又说,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
四个人难得这么凑在一起聊天闲谈,今天没有下雨,天气也并不十分炎热,并且还有阵阵晚风,老旧的弄堂里行人很少,路灯也昏暗,一切都显得静谧惬意。
阮辉又拉着陈志清聊起了电影,萧林和刘黎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陈志清脸上的表情很平淡,但态度却很认真,精致的眉眼微微蹙着,像在沉思也像在走神,每当这个时候萧林总会觉得陈志清就像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学讲师,丝毫不像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萧林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志清看,刘黎似乎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指着他说:“你啊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刘黎的声音很小,并没有打扰到陈志清和阮辉的交谈,萧林却在一瞬间突然灵光乍闪。
刘黎也是上海人呀,而且刘黎曾经不止一次教过他说上海话,他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他凑过来,凑到刘黎面前,用极小的声音说:“刘老师,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行啊,你问。”
言寓
阮辉和陈志清聊了半个多小时脸上终于出现了倦意,便起身和众人告别,提前走了,刘黎也不愿意做电灯泡,便和阮辉一同离开。
此时是晚上9点,弄堂里已经彻底黑透了,仅有的几个工作人员也跟在阮辉的身后匆匆离开,陈志清站起身,冲萧林伸出手,说:“过来。”
萧林嘴角噙着灿烂的笑意,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陈志清不搭理他,拉起他的手便往弄堂里走,他突然跳起来,跳到陈志清的身上,软糯糯地说:“陈志清,你背我吧。”
陈志清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他笑着凑到陈志清耳边,说:“陈爸爸,你就背背我吧,我太累了,走不动路啦。”
陈志清这才将他背起来,慢慢地向着弄堂深处走去。
夏夜的晚风轻柔地吹拂着面颊,带来无尽的凉意,幽长昏暗的老弄堂里空无一人,偶尔能听到几声野猫的叫声,喵喵喵的,喵得人心都跟着痒起来。
他用双手圈着陈志清的脖子,埋在陈志清的颈窝里,他说:“陈志清,我发现了你的小秘密。”
陈志清并不看他,只说:“我有什么小秘密?”
他笑了笑,张开嘴咬上陈志清的耳垂,他说:“陈志清,吾切色侬。”
他的上海话发音实在是不标准,但陈志清还在一下子就听懂了,陈志清的身体有片刻得僵硬,几秒钟后才又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勾紧陈志清的脖子,往陈志清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他说:“陈志清,吾切色侬艾色侬。”
“行了,”陈志清一定是笑了,他能感觉到胸腔传来一阵轻微的震荡,几秒钟之后陈志清终于转过了头,狭长的眼睛里笑意弥漫,“难听死了,别说了。”
“我不,我就要说,”他凑上去亲陈志清的嘴唇,一边亲一边嘟囔:“吾……切色侬……艾色侬……艾色侬啦,陈志清。”
陈志清被他亲的满脸都是口水,实在闹不过他,只好将他放下,拎他的脖子将他压到青石板墙上,俯身吻了上去。
他一直在笑,笑声仿佛漾满了整个弄堂。
你爱的人也在某个角落默默地爱着你,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他想,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此时此刻,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切色侬”就是“喜欢死你”,“艾色侬”就是“爱死你”,“吾切色侬艾色侬”就是“我喜欢死你啦,我爱死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