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馆里,夹竹桃坐在床边守候着自己的友人,时间已经很晚,他头一点一点的几乎就要睡着,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疾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这一定是一匹好马,所以来的声音竟然如此快。
夹竹桃走到旅馆门口,正看见俱乐部的大家都非常讨厌那位尤利西斯爵士一身风尘仆仆的正装晚礼服,正从一匹异常神骏的马背上下来。
“非常感谢您愿意救治我的朋友。箭……我是说福克纳没有和您一起吗?”
“他在后面,我在晚宴上收到我侄子的信件,坐马车太慢了,所以借了匹马赶过来。”
现在三月底了,四月份社交季就会开始,各位名流又要开始忙碌,现在在别人家做客倒是很正常,他一身晚礼服的装束,看来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箭毒木能把这个傲慢的法兰西佬叫出来简直是圣灵保佑!夹竹桃借着提灯的光瞄了一眼,他旁边是一匹黑色骏马,头形优美,身躯修长,前额有着一条流星似的白痕,足踏标志性的四只白蹄,不会错的!
“这是‘胡桃夹子’?兰开斯特公爵阁下的‘胡桃夹子’?!您不会从公爵阁下的宴会上跑出来了吧?还骑走了他最珍贵的赛马!”夹竹桃扶额呻|吟着,这匹马可以说价值连城,血系族谱比大多数贵族的家谱还长,配个种比伦敦最红的交际花还值钱。
“他借给我的。”尤利西斯从马鞍取下自己的武器佩戴好,“那位杜兰的府邸在哪个方向?”
“西北方向大约2公里,它侧面有一片园林,非常好辨认……不对,爵士先生,现在不是这个问题,我的朋友正在被一种烈性的怪病折磨,他需要医生的帮助!”
“他醒着就喂点鸦|片酊,让他好好睡一会,我一小时后回来。”尤利西斯翻身上马,不顾夹竹桃的劝阻,一抖缰绳扬长而去。
……
一铲、两铲……
伊薇特手持一根铲子,正在杜兰庄园旁的林地里一颗橡树下挖坑,旁边则倚着一个用老旧绒布帐幔打包的巨大包裹,看大小刚好能装下一个人。
月光下的阴森树林,半张脸染血的华服少年,以及在寂静夜晚响起的破土声,可以说十分符合当前流行的哥特小说元素。但作为故事主角,伊薇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酷炫,还好仆人一个都没醒,她从正门把尸体抗了出去,以免被普通民众发现已经变成怪物的杜兰。
虽然她很快灭了密室的火,并注意把门恢复成原样,还记得到楼下顺手拿走了园丁的铲子,但对于毁尸灭迹还是没什么经验,她在心中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把伤口那面对着上方,而不是像这次一样压在肩膀上,以至于溢出的血水透过布料把自己衣服都浸透了……
呸,没有下次!
正挖着,冷不防肩被轻轻拍了一下,伊薇特浑身一震,反手差点就向身后的不速之客一铲削过去。
“晚上好,我亲爱的侄子。”不想却是尤利西斯笑眯眯站在身后,一双蔚蓝的眼睛竖瞳直立,看起来格外妖异。
“……呼,下次您出现时候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我正准备访问杜兰先生的宅邸,途中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就顺着味道走进了树林,好在圣灵保佑,最后的胜利者是你。不过我亲爱的侄子,为什么你似乎打算埋葬珍贵的战利品?”他说着,竖瞳恢复了正常。
这家伙一定是把嗅觉系统换成狗,眼睛换成猫了。伊薇特也注意到,他手上是一把出鞘的长剑,因为不确定是谁在埋谁,所以才会悄悄过来吧?
尤利西斯挑开地上的尸体包裹,看到了杜兰那宛如噩梦般恐怖的面容,眉毛一挑:“畸变?程度超过了25%,已经是不可治愈的永久性异化,畸变会对堕落超凡者能力起到增幅作用,就算他是一层【王国】源质的超凡者,也是超过你层次的对手了。”
伊薇特不敢说他是二阶【基础】,于是点点头装聋作哑。
“为什么不传讯给我们处理?”
“呃……我朋友被他用超凡能力诅咒了,如果我回伦敦传讯,现在他们很可能已经是几具尸体。”
尤利西斯笑了笑,用剑割开手掌心,“我是胜利至上主义,赢是唯一的目标,只要完胜,那就是无罪的,虽然辉煌的桂冠上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但对于初次正面战斗来说已经是不错的结果。”
沾血的手在她脖子上抚过,带来一丝痒意,是创伤愈合的征兆。
“——不过,你最好期待你的理由能够打动顽固的温斯洛。”
伊薇特内心拨凉,觉得还是不抱希望为好……
……
警察和箭毒木几乎是前后脚的差距一同到达,这时候尤利西斯已经完成了治疗,正在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夹竹桃感谢的话语。
其实他就是把自己血给那个凡人喝了一些而已,现在伤势已经控制住,修养一阵子就好。但伊薇特没和他一同回到旅店,因为她现在一身血迹,肩膀上毁尸灭迹才会流下的血印一定瞒不过这些侦探爱好者,索性由尤利西斯宣称协助警方调查去了,实际上她却在和这次隐藏在警察中阿尔托的超凡者部下交流,带他们去树林取回杜兰的尸体。
似乎所有超凡者的尸体都需要收回,不过得到的功勋也有分级,以同阶层源质的目标来说,当然活着的俘虏价值最高,其次是畸变的,再其次是正常人形的,大概和难度有关吧。
“……尤利西斯爵士,恕我冒昧询问,费雪先生究竟协助警方调查哪个案件?”友人脱离了危险,夹竹桃和箭毒木都恢复了平时本性,开始对自己有兴趣的事追问起来。
回来途中伊薇特和尤利西斯就已经统一口径了,对于怎么瞒混过去有了一套完整的说辞。尤利西斯眼睛一眯,一种恶质的笑意在蓝眼中弥漫。
“就是你们此行来的目的,红磨坊杀人案。”
两声倒吸气响起。
“杀人凶手已经确定,乃是本地乡绅杜兰先生。”
两位听众发出惊呼。
“揭穿他真面目的正是我侄子伊维斯。”从这里开始,尤利西斯不按约定的剧本自由发挥,原本他们商量是伊薇特提供线索,但现在尤利西斯因为她的自作主张有些意见,于是忍不住作妖。
“……最关键的线索是那匹即将被送入报废马屠宰场的‘上校’,马厩管理者的儿子说他们只离开了三天,回来后发现铁马掌掉落,马蹄已经严重开裂,以致‘上校’成了一匹瘸马,不得不被杀掉。伊维斯询问了当时在的几位仆人,他们都表示‘上校’在那三天一直在马厩里,至少白天如此。马儿本就是擅长奔跑的动物,即使没了铁马掌,也不会这么快就把真蹄用坏,那么究竟是什么才能让马蹄磨损得如此严重呢?
答案是雨水。正如我们浸水后指甲会更软,在大雨中用真蹄拉车,浸软的马蹄就会更快消耗,而那三天内唯一下过雨的正是红磨坊一家遇害的夜晚,而且也只有杜兰先生本人才会如此不惜马力,寻常人如果发现马掌掉了,宁愿自己走路回去,也不愿意坐在车上强迫马儿在痛苦中前行。
……伊维斯送了一封信给杜兰先生,上面列举了他的种种罪证,恶贯满盈的罪人惧怕自己的邪恶勾当暴露于阳光下,他曾苦苦哀求,又以金钱诱惑,伊维斯始终不为所动。
……走投无路之下,杜兰甚至铤而走险,袭击了伊维斯。但他显然挑错了对象,我年轻的侄子拥有法兰西帝国最精湛的剑技,他以一个半转用正刃架住杜兰的偷袭,把杜兰的武器推向外侧,然后以侵入式剑姿直刺他肩部。
……‘束手就擒吧,你会得到一个公正的审判!’伊维斯击落了凶手的武器,这样告诉他。但这个彻底堕落的灵魂比起死亡,显然更畏惧公众目光的拷问,当他发现再难逃过法律的制裁,于是杀人狂魔绝望地大笑着,纵身跃入深渊。”
不知不觉,两位听众已经站了起来,表情跟随故事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时而发出惊叹。
“太了不起了!费雪先生简直就是天才!我已经确定,我一生都会因为错过亲眼目睹这个传奇故事而抱憾终身!”夹竹桃叹息着。
“啊啊啊,华丽的剑技,惊险的打斗,阿尼多斯般俊美的少年侦探!我的天,缪斯究竟赐予我了怎样伟大的灵感?!我已经厌倦描写足不出户的安乐椅侦探了,我敢保证,以费雪先生为原型的小说一定会开创新的时代!请务必允许我用拙劣的文笔描写费雪先生的故事,如果我能有这个荣幸!”箭毒木激动得走来走去。
“虽然我侄子是个谦和低调的人,但如果是为了宣扬正义不可战胜,让民众避免偏信一些无根据的谣言,我想他一定会乐意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尤利西斯瞬间把伊薇特卖得一干二净,原本计划的说辞是嫌犯和警方搏斗,失足坠崖,从一开始就换了个剧本。
……
“阿嚏……”伊薇特现在还在树林中与阿尔托的部下把尸体搬上马车,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您浑身浸血,郊外的夜晚还是很冷的,还请上车坐着吧,现场我们处理就好。”穿着蓝制服的警员说。
“没关系,以我们超凡者的身体素质,是不会这么容易感冒的。”就算再冷她也可以从提灯中转移热量,不过刚才几个喷嚏究竟是怎么回事?奇怪了……
伊薇特在同僚的护送下回到她考文特花园的家中,一进门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几乎要把艾莉森吓晕过去。
“圣灵在上,我去给您叫医生!”
伊薇特连忙拦住她:“这不是我的血,昨晚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先让我进去再说……呃,我需要洗澡换衣服。”
趁着烧热水的时间,伊薇特就把与尤利西斯商量好的说辞大略讲了一遍,此时她还不知道对方已经卖了自己,解释为凶手与警察搏斗跳崖自尽,自己只是帮忙搬运了尸体。
当艾莉森知道伊维斯少爷面对的是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红磨坊杀手时,已经控制不住内心的惊诧和后怕,不停地感叹着:“您也太鲁莽了,那个残忍的凶手简直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可疑的人以后您千万不能接近,有什么线索向警方反映就行了,这是他们的工作。真是的,现在的警察总是在浪费人民税金,竟然要靠一位还没成年的小绅士的帮助……”
“好了好了,别担心了艾莉森,我不是完好无伤地回来了吗?能够尽快抓到凶手也是我的愿望,这样就可以避免有更多无辜的人被他伤害。”伊薇特安慰她。
“……可是,您也还是个孩子而已。”
“我今年将满18岁,下个月就要去圣詹姆斯宫谒见国王陛下,已经可以被当做一名高尚的绅士。”
“是是,我的绅士少爷,现在洗澡水烧好了,您赶紧把这身衣服换掉,不然血凝固在上面洗不掉。”
呼……还是浴缸舒服。
没过多久,伊薇特已经整个人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惬意地渐渐向下滑落,直到水没过她半张脸,然后像鱼一样无意识的吐着泡泡。
刺入杜兰胸膛的触感直到现在还是那么清晰,这次又刺中了心脏,和上次无意识杀死黑袍人一模一样。
巧合吗?还是自己应该改个“碎心者”之类绰号?
紧张了一个晚上,洗完澡已经是清晨,困意向伊薇特袭来,她回到自己卧室,一头倒在床上,没费多大力气就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又做了梦。
还是在这个房子,她站在厨房里,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楼上不时传来急躁的脚步声、撞门声,还有男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骂。
“这里是哪里?!死后的世界?……不、不可能的!我没有死!!!!”
好吵……
有什么方法能让他闭嘴吗?
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把厨刀。
啊,原来如此。
她紧握厨刀,一步步走上了楼梯……
……
到了中午,伊薇特神清气爽地醒来,感觉自己的超凡能力运用更加纯熟了。虽然她能力范围是三米,但其实灵活度是有衰减的,比如拿在手上的枪,她就能精细地修正弹道,就算随便开一枪,也能让子弹准确击中十几步外的目标,如果恰好卡在三米极限范围内,那能量的转移只能有个大概方向,大约和普通人的套环实力差不多,总是离想象目标有个三四厘米的距离。
但仅仅过了一天晚上,她总感觉自己掌控得更加得心应手了,如果说以前在极限距离操纵能量,像是套环10次中一两次的水平,那现在估计得有三四次把。
难道是战斗让我更加成熟?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昨晚好像又做梦了。前半段她已经记不清,或者说隐约潜意识有些不愿意想起来,但后半段仍然和上次黑袍人的视角一样清晰,但这次她体验的对象换成了杜兰。
和黑袍人不同的是,杜兰的知识面要窄的多。黑袍人似乎成为超凡者更早,而且亲自到世界各地考古发掘,对古埃及和新大陆的神秘知识都非常了解;而杜兰则是机缘巧合激活了自身的血统,然后像一个乍富的穷小子一样,只会利用超凡能力获取俗世的财富和地位,他能力非常隐蔽,这么多年都没被特殊使命局抓到,同样也没有结识和他一样隐藏在民间超凡者……
伊薇特甚至怀疑十有八九,在被黑袍人所在的秘密结社吸纳之前,杜兰很有可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超能力者或者巫师。
她昨晚梦见的场景就是杜兰在书桌上处理信件。他先打开了本非常普通的书,看样子是一个阿尔比恩旅行家写的游记,名字叫《笔尖下的伊兹拉岛》。这本书里夹着一封写给杜兰的信。
“……你上封信所疑惑的问题我已知悉。在浩瀚宇宙中有着无数拥有伟大智慧的造物主,你觉醒的力量来源于祂们早在远古时代留下的不朽血脉,所有觉醒者都是如此,只不过我们有不同的祖先,代表着不同神祗的伟力。如果你想要寻求指引,踏上在神性之径中升扬的道路,你就必须取悦赋予你力量的主人,也就是那些超乎我们理解能力之外的存在。
祂们对这个世界有着非同一般的好奇,只是呼唤祂们的方法被一层谎言的铁幕遮蔽了,从罗马帝国开始,三位一体的信仰取代了一切其他的信仰,但在谎言爪牙编撰伪经中还隐藏着真相的印记。
给你个提示吧,神没有接受该隐献祭的谷物,却赞赏亚伯血腥的祭品。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造物主都喜欢血。
你要采取更果决的行动,就像曾经的我一样。成功的献祭需要严谨的仪式,就像书信的地址,让你的祈求能够送到正确的地方,你脉搏中流动的神圣血液,努力感受它们对你的低语,那就是通往隐藏世界的钥匙。”
书信的落款是“九头蛇”。
黑袍人的字迹是一种工整的哥特体,但伊薇特即使已经醒来,对这封书信暗示的邪恶内容依然心悸不已。
献祭……她穿越过来睁开眼睛就遇到黑袍人在献祭。
这些隐藏的超凡者毫无疑问违反了特殊使命局制订的规则,也就是绝对禁止举行任何呼唤神祗的仪式。从这封信上看,黑袍人一直在用祭品取悦神,然后获得祂们的赏赐晋升超凡能力。而尤利西斯却告诉自己,如果立下功绩足够多,组织会发下帮助晋升的物资,究竟那是什么呢?为什么黑袍人不采用另一种方式?
但梦境中杜兰的想法与她截然不同,他拿着信站起来,浑身因为激动而颤抖,过了几分钟才终于平复下来,并铺开一张纸开始写回信。
在信中,杜兰斟酌着向九头蛇讲述了一些他在超凡之道上的困惑,最后提到,他感觉自己身体内有某种东西,它想要他的妻子,那声音似乎怀着最旺盛的饥渴,但它也只是一遍遍怂恿着,似乎期待杜兰自己献上它需要的一切。
杜兰本人并不介意按照它的话做,但他担心自己初次尝试,搞砸了被看中的珍贵祭品。
写完后,杜兰用吸墨纸吸干了多余的墨水,折起来放进信封,并在里面夹了一张数额可观的支票,然后把打上了封泥的信又夹回之前的书中。
伊薇特仔细回想了几遍,但她可以确定,无论是黑袍人的信,还是杜兰的信,信封上都没有收件人和地址,那么这封信究竟要怎么才能送到呢?这个组织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络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成员已经被杀死了两个,以后会不会隐藏得更深呢?
她相信物以类聚,从黑袍人和杜兰的行事作风来看,他们这个组织的其他成员一定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让他们就此逃脱,不知道以后又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坏事。
伊薇特虽然非常想揪出他们背后的一连串人,但回忆就这么断了,也不知道最后杜兰的信是投到哪的,他们都使用信封不具名的信,名字也是代号的化名,双方也都没有信任的心腹和伙伴可以送信,而且信封平整光洁,更不会是信鸽之类动物信使。
从前世看过的谍战剧来推断,她猜测八成是“死信箱”,也就是把一个隐秘的地点作为情报交接点,获得方式必须足够巧妙,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但又让自己人容易找到。如果知道“死信箱”的地址,说不定可以掌握到神秘组织的行踪。
算了,先去杜兰家书架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别的信呢?正好顺路可以探病,也不知道尤利西斯有没有搞出什么医疗事故……
伊薇特没想到的是,她身影刚出现在旅店,就被夹竹桃和箭毒木两面夹击,来了个双重熊抱,还好她反应快,瞬间闪身躲出去,还碰地关上了门。过了会,她打开个门缝警惕地看向里面:“你们要做什么?”
“哈?对于迎接一位英雄来说,这简直再普通不过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的天才和骄傲!俱乐部智慧之冠上最闪耀的明珠!”
???
这群人搞什么?伊薇特感觉头大如斗。
“尤利西斯爵士都已经告诉我们了,真遗憾我当时重病,不仅错过了一次伟大的推理,还让箭毒木和夹竹桃都无法为这次珍贵的经历做见证。您不仅独自揭穿了杜兰的伪装,还与这个凶恶的杀人魔王进行了一场生死较量,就连小说都没有这么精彩!啊啊啊啊……只有圣灵知道,我究竟错失了什么!”马钱子吃力地坐起来,沮丧地说。
使用了尤利西斯的血清后,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啥?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和说好的不一样?伊薇特呆立现场。
这时,旅店外有突然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伊薇特只思考了半秒钟,然后立马打开窗户跳出去,果然是尤利西斯这个叛徒!他刚翻身骑上“胡桃夹子”准备开溜。她一个箭步冲上去,食指堪堪勾住了“胡桃夹子”的笼头皮带,任这匹雄健骏伟的顶级名马如何翻腾踢腿,硬是无法摆脱眼前纤细人类的钳制。
“亲爱的尤利西斯叔叔,请您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好吗?”她一字一顿地问。
呜啊……为什么她好像超凡能力变得更熟练了?尤利西斯暗想。
“……嗯,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另外……我善良单纯的伊维斯侄子,我诚挚希望你能放开这匹可怜的马,容我慢慢讲述当时的情况。”
她一拳锤在拴马桩上,硬生生把那根木桩往地里砸了一吋,然后几个深呼吸勉强平复了情绪:“亲爱的叔叔,我觉得我们最好暂时不要进行任何交流,让我好好冷静下。”
伊薇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内心很烦躁,于是一言不发向杜兰的府邸走去。
还是先去做今天的正事吧……
背后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和缓慢的马蹄声,却是尤利西斯也默默跟在后面。
这样一来倒让伊薇特有些介意,她一边走一边审视内心,为什么刚才会产生那么奇怪的情绪?一想着有人违逆自己、背叛自己,然后就燃起控制不住的怒火。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她对这样的自己非常陌生。
说起来,刚到这个世界时候尤利西斯说过:【来自古神的力量也在影响超凡者的思维,那是一种潜伏在表面下、类似恶魔般堕落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超凡者必须面对和克服的心魔吗?它在一点一滴改变着自己?
想到这里,伊薇特感觉背心冰凉一片。她不想成为黑袍人和杜兰那样残忍贪婪的野兽。
对了……连温斯洛那样的人都会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他说过遵守某种信条可以约束自己的人性,那么自己也可以这么做。
道德经……道德经……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先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成为超凡者后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所以会傲慢刚愎,想象一下宁静的河流谦逊守下、滋养万物的意象,伊薇特感觉躁动的内心也渐渐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对不起,刚才我态度太恶劣了。”
再怎么说尤利西斯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恩人,而且是教授技能的老师,刚才自己究竟怎么了?
不过突然的道歉让尤利西斯愣了愣,然后他又露出以往玩世不恭的笑容:“是我不对在先,想要捉弄你,结果被抓个正着,认输认输~~”
“而且我刚才有一个惊人的发现,你生起气来比温斯洛可怕多了……”他拖长了尾音,然后促狭地说:“不过嘛……女孩子偶尔任性一下才可爱。”
尤利西斯真是一个奇妙的人,明明经常做很撩的事,却没有一丝暧昧气息在里面,正如他表面上高傲难以接近,在给人可恶感觉的同时却又莫名有些亲切,怪不得温斯洛说他是个不错的追随目标。
“谢谢您,刚才您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所以才会一直跟在我后面吧?”
“有一点反常。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恢复,因为采用了神秘国度的特别信条吗?看来平凡先生的观察果然很准确。”
“是的,如果您能再遇到平凡先生,请帮我谢谢他。”
“没有必要,你们是互利互惠的,他对你的评价比你想象中好。”尤利西斯没有解释太多,转而问她,“为什么你又回到这里?”
“只是突然间有点想法,我推测杜兰背后应该有一个秘密组织的存在……”
说着说着,杜兰的宅邸就到了,警方已经封锁了这里,连里面睡着的仆人也一一叫醒打发离开了。见两个衣饰华丽的陌生人出现,还以为是前来凶杀案现场参观的闲人,如果不是他们浑身充满了权贵气息,换做一般人早被警察揪出去了。
“先生,请您不要继续往前走了,我们在保护现场,避免闲杂人员入内破坏痕迹。”
“这位伊维斯·德·费雪先生是本案的侦破人,我们应阿尔托总警司的邀请来这里协助办案,你可以向这次的负责人求证。”尤利西斯说。
那警察和他搭档交流了一下,往屋内快步跑去,没过多久又气喘吁吁跑回来。
“请二位先生进去吧,不过还请注意不要随意乱动里面东西。另外我需要登记进出人员……伊维斯·德·费雪先生……嗯另一位先生是您的助手吗?”
“不,我是他监护人。”
警察狐疑地看了一眼,果然看起来伊维斯先生似乎还没成年。
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到外面两个警察窃窃私语。
“现在的侦探年纪都这么小吗?还破获了红磨坊这种著名案子,真的假的?”
呵,那是你没见过某万年长不大的某小学生侦探……
杜兰的府邸内仍然保持着那天伊薇特离开的样子,只是这所看起来历史悠久的乡间庄园此时空无一人,显得有些落寞。她没有在其他地方多停留,寻找到梦中杜兰处理信件的书房,然后在右边的书架上一本本看过去。
找到了!
伊薇特拿起那本《笔尖下的伊兹拉岛》,入手感觉像是一本被读过很多次的旧书,打开书页,果然掉出一封信。
一封没写完的信。
信中,杜兰谈论了自己一些古怪的梦境,并向“九头蛇”请求宽限一段时间,他即将投资一块土地,手上暂时没多少钱。
这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信件,但她在梦里梦见过杜兰用支票为报酬,寻求“九头蛇”一些超凡问题上的解答,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九头蛇”的死讯,这封信就此搁笔,再也没动过。
伊薇特觉得这很有可能,因为圣约翰礼拜堂惨案闹得沸沸扬扬,就算特殊使命局没有透露黑袍人的生死,但作为与黑袍人长期通讯的同伙,杜兰就算不确定他是否已经被杀,也会知道黑袍人的藏身处不再安全。
虽然信的内容没有透露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可这封信又是夹在这本书里,这绝对不是巧合。
“你对伊兹拉岛很感兴趣?”尤利西斯见她拿着书发呆了半天,误解了她的意图,“那是个度假的好地方,碧蓝的爱琴海,雪白的大理石建筑……”
“那天晚上我潜入这里时,杜兰在书房呆了很久,我感觉这里可能有线索,书架上这本书旧旧的,和其他书不一样,我打开后果然看到一封信。”
伊薇特把信递给他。
“九头蛇吗?原来如此。”尤利西斯扫了一眼,“这是个重要的发现,杜兰很可能与别的超凡者有联系,把这封信交给阿尔托总警司,他会有兴趣的。”
“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伊薇特还在烦恼要如何提醒组织重视这封信,因为它从内容看来只是描述一笔普通的债务拖欠,没想到尤利西斯只看了几秒钟就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当然,上面不是写明了吗?他描述的梦境像是古神之力引诱超凡者堕落的幻觉,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和友人谈论噩梦而已,但怎样的友人才会用这样秘密的方式联络呢?而这个书架显然是买来装点门面的,里面绝大多数书籍装订精美却从未翻过,唯一的旧书夹了一封用代号称呼的信件,收信人是九头蛇(hydra)。而旧书书名叫《笔尖下的伊兹拉岛》,伊兹拉岛虽然现在叫做(idhra),可是在古代,它有着另一个名字海德拉(hydra)。所以这多半不是一本普通的书,而是杜兰与另一位超凡者用来传递信息的工具。”
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真是个靠谱队友,自己什么都不用讲明,就全部推断出来了。
他们随后拜访了阿尔托总警司,“猎犬”这几天休假,所以在他家中碰面。
阿尔托拿到信件和书本后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带领两位访客进入了他的书房,然后掀起一面墙上的巨大挂毯,只见挂毯下是一片空白的木板,几乎有半块黑板那么大。阿尔托把手掌贴在木板上,不一会,木板上凭空出现了一堆被钉着的照片和其他琐碎小东西,并且都用一根根红线链接起来。
这是思维导图,伊薇特前世在推理剧中经常能看到。被钉着的物件中,杜兰和黑袍人的照片赫然也在其中,他们脸上都打着一个红叉,表示已经死掉了,杜兰的红叉墨迹还有些湿润,看来照片是才加上去的。
尤利西斯说过,阿尔托的能力是侦查类,看样子他在收集伦敦的野生超凡者信息。
阿尔托的行为验证了伊薇特的猜想,他拿起信并撕下一页书,用图钉钉在思维导图上,并发动了自己的超凡能力,只见一根红线凭空浮现,把信与杜兰、黑袍人的照片连接在一起,表示这二者通过信存在联系。
“这是个惊人的发现,杜兰和托马斯·西蒙认识,后者被称呼为‘九头蛇’,我认为它或许是在某个秘密结社中使用的假名。但我们的线索还不足,可惜他们都死了,否则或许能从他们身上得到联系其他成员的方式。”阿尔托沉声说,随即又皱眉抱怨道:“该死……近几十年,这些地下超凡者社团越来越多了,我看过几个前辈的工作履历,那时候他们远远比我们轻松。不得不说,工业革命后识字率提高也并非没有坏处,以前我们只用监控很少一部分人,大航海后那些讨厌的探险家总能挖出一些失落的文明,似乎自16世纪起,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新东西都在企图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还有一件事,阿尔托总警司,红磨坊杀人案告破的消息我只能压两天,超过这个期限,伦敦其他报刊和无证传单也会传遍民众的,如果你有什么计划还请尽快行动。”尤利西斯说。
“多谢了,但我现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以深度挖掘,托马斯·西蒙藏身处也有一部分书籍,但里面没有任何书信,否则倒是可以与这个线索联系起来。”
“那部分书籍在哪?”伊薇特突然问。
“在苏格兰场的档案馆,我用一只专门的旧柜子存放它们。等等,我马上写一封介绍信,拿着它,您可以宣称是我雇佣的侦探顾问,有权力查阅这个柜子的证物。”
“谢谢您,阿尔托总警司。”
“是我应该谢您才是,最近许多事情都多亏了您,费雪先生。似乎您对查案缉凶很有兴趣,如果您将来愿意成为组织的正式成员,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来伦敦警察厅工作?”阿尔托热切地看着她。
“作为她的监护人,我不允许。”伊薇特还没有任何表示,尤利西斯断然拒绝。
“尤利西斯爵士,您是在浪费她的才能,她应该成为一名传奇警探,在历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而不是把宝贵的精力消耗在与肤浅的贵族进行无聊的茶话会上。”阿尔托正直坚毅的脸上映出一种高尚的光辉。
“beatusillequiproculnegotiis(不知忙碌的人才是幸福的)。”
“嗯?”拉丁语仅限少数高阶神职人员能够熟练掌握,阿尔托显然没听懂。
“哼,文盲。”
这是又一场争吵的开始,伊薇特总算知道尤利西斯为这么人缘这么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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