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阿尔比恩是个死亡率极高的时代,污浊的空气和饮水,肮脏逼仄的生活工作环境,使得疾病肆虐,霍乱、伤寒、猩红热、肺结核……在卫生条件良好的后世,很多人闻所未闻的病症能轻易夺去一个人的生命,一半以上的孩子活不过五岁,即使长成青年也时常突然故去。连贵族家庭也难逃绝嗣的命运,每一任国王任期内都会册封数十位新贵族,可贵族总人数仍然维持在四五百上下,平民就更不用说了。按照此时每一对夫妇平均有5位孩子的数量而言,伦敦人口本应几何爆发式增长,而事实是它一直在稳步上升,但却以黑洞般吞噬周边村镇人口为代价,也就意味着,有太多太多无名之人被伦敦这个缓慢的绞肉机无情碾碎。
人们都知道,死亡随时有可能降临。在这样的背景下,阿尔比恩、特别是伦敦居民早已见惯了死亡,因而产生出一种对死亡的着迷,他们喜欢以蛇为题材的工艺品,因为蛇象征死亡与重生,其他更多与死亡有关的话题也能轻易吸引他们的注意,比如凶杀案、处决犯人、怪异的尸体展览……他们还会佩戴内含死去亲人头发、指甲的饰物,以及为新死的人拍摄栩栩如生的照片,把他们的容貌永恒定格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用作凭吊和纪念。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伦敦居民,大家清楚地知道这个城市阴森的习俗,于是很快明白过来,作为摄影师的亨利·安索普确实有能力办到这样的事,比如那些安插在背后衣服里、带有可供调整的角度的金属支架,或者固定住衣袖裤腿的金属夹,当摄影师完成他们的布置,即使一具冰冷无知觉的尸体,也能够在镜头下作出站立、坐下等等造型的动作。
“先生,不要乱动,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再慢慢举起来!”警察拔出手|枪,对着亨利·安索普低喝到。
而后者则一脸错愕和慌乱,别说他此时身上没带武器,就算他带了也不是现场诸人的对手——箭毒木、夹竹桃等人也和警察一样,将自己名家制造、镶金嵌宝的袖珍手|枪也对准了他。
除非亨利有着最顶级西部快枪手秒的拔枪速度,也许可以在被打死前扣动扳机,但也仅仅如此了,伊薇特就站在他三米内,就算他有机会开枪,最终不过“恰好”遇到火|药受潮或者击锤故障而无法引爆。
在种种不利条件下,他只能明智地按照警察说的那么办。
“那么太阳穴奇怪的弹孔呢?”“是因为他远距离枪|击了他叔叔?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在警察绑住嫌疑犯后,大家激动地询问起来。
“我想他一定是用抹布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包住了手|枪,把枪声闷在布料里,所以整个宅邸附近都没有察觉到凶案的发生。”伊薇特晃了晃证物手|枪,“我刚才在楼下试过了,倘若包起来,枪响会变得低沉,和开启酒瓶差不多,我说的对吗?摄影师先生。”
“是围巾。”亨利惨然一笑,在众人的追问下将自己的犯罪经过和盘托出。
正如伊薇特所说,他的确在快到三点时谋杀了自己叔叔,用的正是他以前跟随叔叔外派去联邦国时,在同一家武器店里买的同型号手|枪,这也是店主的极力推荐,他说这种枪制作方式特殊,店里就卖有备用零件替换,遇到紧急情况比如两支枪都坏了,还可以左右拆卸倒腾,拼出一支完好的。他们听了觉得很不错,于是就买了两支同样型号的“沃克”。
亨利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以前为叔叔鞍前马后效力,他娶了第二任妻子的时候还说过不会留一位下三滥女演员的孩子,可最终他妻子还是怀孕了。那女人还对婚姻极不忠诚,几次亨利向叔叔提起这事,都被对方无视,显然叔叔舍不得他庞大的家产让侄子继承。
亨利感觉自己遭到背叛,于是很快心生歹意,在事发当天中午提着摄影工具和他自己保有那只枪来到罗伯特·安索普家。由于知道他是主人侄子,加上亨利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叔叔起家时的保镖、车夫兼助手,佣人们也没有阻拦,亨利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由随意。
他若无其事进入书房,和他叔叔聊天,趁罗伯特不注意的时候,他站在叔叔身后,用围巾包裹着怀中的□□对着正在认真核对文件的罗伯特按动了扳机。
接下来,他又迅速利用了自己的专业知识,把罗伯特的尸体用金属架在背后固定住,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摆出一副专心读书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对面楼的一位小姐请的钢琴教师每周这个时候都会来教她弹琴,这样就可以误导她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与此同时,亨利还熄灭了炉膛里的火焰。他是一位有过很多次尸体拍摄经验的摄影师,在以往的工作里,他常常收到刚死去人亲属的邀请,让他拍摄逝者栩栩如生的照片。在这过程中,他发现人死后僵硬的时间总是有差异,根据漫长的观察,他摸索了大概的规律,知道自己这样做尸体在他返回前都不会完全僵化,而罗伯特工作时候是不允许仆人进屋的,他妻子则又与情人出去鬼混了,只要自己外出呆一阵子,再返回现场,然后迅速收走支撑的物体,假装发现他已经死亡,这样即使警探赶到时尸体仍然柔软,自然无从得知罗伯特曾被金属架维持某一个姿势长达三四小时。
完成这一切后,他就把装工具的空藤箱带走,赶回家把凶器藏好,又掐着时间在9点钟赶到。
当他发现罗伯特的妻子早早回来时,他几乎冷汗都被吓出来了,幸亏玛吉回来后先去洗澡换装,没有急着去看望她丈夫,才让亨利放下心来,他连忙赶到凶杀现场,把尸体上的支架卸下,折叠放在藤箱里,假装慌慌张张去叫仆人。
“圣灵在上!如此巧妙歹毒的手段,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我简直怀疑全能的主是不是派了一位守护天使,在你耳边悄悄告诉你真相的秘密?”夹竹桃惊叹着。
耳语是有的,但并非来自圣灵,而是某些你意想不到的恐怖存在……
伊薇特暗自腹诽着,从警察带来的证物盒中取出那颗杀死罗伯特的子弹。
“这是从死者头部取出的弹头。”她又从口袋里取出用罗伯特配枪打在猪肉上那颗,“而这是掉落在现场,被当做杀死他凶器的手|枪射出的子弹,你能看出它们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所有人迅速围过来,就像鸡舍的家禽靠近食盆一样,黑压压一片脑袋拼命向前凑。
马钱子推了推眼镜:“不都是10毫米口径的铅弹?”
“还是有些不同的,从死者脑袋里取出的弹头扁了一些。”警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是因为它打在颅骨上,而另一颗是打在软软的乳猪臀部……”伊薇特只能公布了答案,“注意看它们身上被膛线擦过的划痕,从死者配枪射出的子弹划痕流畅而锋利,因为这把枪保养良好,主人几乎平时不怎么使用它,所以膛线没有经过磨损,仍然和它刚买来时候差不多一样新。而另一颗真正杀死死者的则不然,划痕粗糙,深浅粗细不一,我想一定是使用了很多次,每一次击发都磨损了一点膛线,更有被刮下的铅黏在上面,才会形成这样不规则的痕迹。”
“噢噢噢噢!”恍然大悟的众人像是打鸣的公鸡一样叫起来。
“天才!”“你真是再一次刷新了我对你的看法!”“该死,你身上根本不可能有带来启示的天使——你就是圣灵派来的天使本人吧?!”
思维迷宫的众人扼腕惊叹着。
不过伊薇特已经多次打碎了他们的世界观,这几位表现还算好的,而房间里其他人则更加惊讶。
被绑在墙角的亨利无力地一头栽倒,蜷缩在一起发出呜咽的又哭又笑的声音;玛吉则激动得呼吸急促,几乎喘不过气来,差点晕过去,幸亏她旁边站着警察,巡警是绝对随身会携带嗅盐用以急救的;一位女士的晕厥也将这位饱受冲击的警察从惊呆的状态回复过来,连忙扶住她,颤抖着手摸出腰上挂的嗅盐瓶。
“天哪……我简直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什么好……我刚刚好像见证了某个传奇?!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如同谢瓦利埃一样睿智的人……该死,为什么如此的智者却是法兰西人?”在施展救援时,他仍然难以置信地说。
“法兰西人?”悠悠醒转的玛吉头脑不清醒却因为这个词灵光一闪。
“您是法兰西人?!难怪……噢……”
眼见女士又有晕过去的迹象,警察连忙把刺鼻的嗅盐再递进了些:“您想起了什么吗?安索普太太。”
“那位留着卷曲小胡子的先生全名迪贝鲁·福克纳,是谢瓦利埃系列小说的作者……他小说的主角是位英俊的法兰西贵族,与此同时,这位费雪先生……虽然和我想象的有所差异……但我想他就是福克纳先生笔下的谢瓦利埃本人吧?我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一位纤细漂亮的年轻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举世无双的剑术制服那些暴徒的……”玛吉双目迷离,已经彻底进入了迷妹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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