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双在这个世界头一次“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距离他甩下三个渣攻,潇洒离开秦氏大楼两个小时。
被眼前房屋的破旧程度给震惊到的晏双内心暗骂:妈的,早知道不装那个逼,跟小纪走了。
就不该图那么几个感情点。
不迟早的事么?
晏双摇了摇头,先开窗通风。
晏双在这个世界的“家”是一处老公房,还要多亏了晏双的养母是教师,从单位分到的房,没有房产证,要不然这个“家”估计早被晏国富拿去抵债了。
晏双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躺下,再等等,马上就会有人来给他做饭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晏双躺在床上美美地看起了一本这个世界的小说。
书中书,还挺有意思。
大概半小时后,晏双就听到了脚步声。
“双双……”
谄媚又猥琐的声音,晏双翻了一页书,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道:“我饿了,做饭去。”
晏国富人愣住了。
他正在宿舍和人打麻将呢,魏易尘一个电话把他从牌桌上叫了出来。
没办法,那是财神爷,他只好乖乖地去听从吩咐。
这次还是秦总亲自交待的他,让他务必安抚好晏双。
晏国富一头雾水,看秦羽白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大概也猜到了,他这普普通通的养子是走了大运了,被秦羽白真看上了!
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晏双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可看晏双躺在床上看书的样子,淡定从容,哪有半点异常?
不……这样的晏双看上去才是真的异常。
“耳朵聋了?”晏双抬起眼,他演了半天哭戏,眼睛里还残余着红血丝,“叫你做饭,没听见?”
晏国富下意识道:“你在跟谁说话呢?”
“你在跟谁说话呢?”晏双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慢条斯理地又翻过一页书,“吃了两天好饭还真拿自己当条家犬了。”
他骂得斯文,晏国富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听明白了,顿时涨红了脸,道:“你这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手里立刻就要找东西揍人。
“省省力气吧,”晏双看着书页,慢悠悠道,“你现在的饲主是我养的狗。”
晏双抬起脸,面上似笑非笑,“你的赌债可是秦羽白一手设计的,他的手段你连百分之一都还没尝到呢。”
“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怕你下半辈子都要吃公家饭啊,晏国富。”
晏双说完,视线又落到手中的书上。
房间内,男人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抖着嗓子道:“你、你不是晏双……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爹。”
晏双淡淡说完,又受惊似地捂住了嘴,望向仓皇不已的男人,轻快道:“我好像生不出你这么蠢的儿子。”
“第三遍了啊,”晏双伸出手指,往外一指,“做饭去。”
“我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以后我要吃不上饭……”晏双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书,留给晏国富自行想象。
晏国富扶着门框,他觉得这养子的模样真是好可怕,简直比那些赌场追债的人还要可怕不知多少倍,他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秦总知道晏双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想告状啊?”
里头的人像是有读心术般一下说出了他的心思,晏国富浑身一紧,又听里头传来分明就是晏双……但又极其具有威慑力的声音。
“去吧,要我帮你打给秦羽白还是魏易尘?”
晏双坐起身,屈起一条膝盖,手上的小说垂在一侧,面带笑容,温和道:“反正都是我的狗,你跟谁说都一样。”
晏国富双腿都忍不住打了颤,他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主,现在看到晏双这副样子,哪敢再说一句废话,小声道:“家里好久没开火了,我下楼给你买碗牛肉粉丝汤。”
“嗯,”晏双拿着书又躺下,懒洋洋道,“多加点香菜。”
晏国富唯唯诺诺地下楼买饭,送上楼后叫晏双出来吃饭。
“桌子这么脏,叫我怎么吃?”
于是,晏国富又忍气吞声地打扫起了屋子。
他老婆还在的时候,家里老婆包揽了所有的活,老婆死了,这些活就全落在了晏双身上,他已经二十几年没干过家务活了,没一会儿就累得腰酸背痛,偏晏双还拉了张他擦干净的凳子坐在一旁边吃边看他干活,时不时地还要挑剔几句。
“你有没有眼力见啊,我吃饭呢,你灰尘往我这扫,是不是皮痒了?”
晏国富好几次都快忍不住抄起扫把上去,跟晏双的眼神一对上,他就怂了。
那双眼睛镜子一样地照着他,像是能把他整个人都看透。
他在赌场里最会察言观色,很清楚地知道现在这个晏双……惹不起。
晏双吃饱喝足,顺便还过了把资本家的瘾,躺在床上轻揉肚皮,不由长吁短叹:屠龙者终成恶龙,他也好想当资本家啊!
“魏先生打电话来了……”晏国富扒着门框,小心翼翼道,“我该怎么说呢?”
“照实说。”
“啊?”
晏双回过脸,一脸满不在乎,“啊什么啊,你照实说就是了。”
晏国富拿着手机要出去,又被晏双叫住。
“就在这儿说,开免提。”
晏国富只好靠在门边接了电话。
“喂,魏先生……”
“他怎么样?”
那头直截了当,显然是没时间和晏国富这样的小角色寒暄。
晏国富看了一眼在床上来回摸肚子的晏双,道:“挺、挺好的。”
那头沉默片刻,道:“他哭了吗?”
晏国富:“……”是他哭了!
晏双:憋住,不能笑。
晏国富艰难道:“没哭,精神状态挺好的。”
“吃晚饭了吗?”
“吃、吃了,我给他买了份牛肉粉丝汤,他都吃完了。”
“很好,有问题随时向我汇报。”
那头似乎马上要挂电话,晏国富忍不住道:“……等、等等。”
“什么事?”
晏国富又看了晏双一眼,晏双正戏谑地看着他,他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憋了半天不吭声,倒是引得对面的魏易尘有点急了,“他出什么事了?”
“没事。”
晏双忽然清脆地应了一句。
“他被我吓坏了,正想找人告状呢。”
晏国富捧着电话,差点没把电话扔出去。
那头又是沉默了一会儿,道:“还好吗?”
他又问了类似的问题,语气显而易见地比对刚才晏国富说的话里多了一丝温度。
“还行,就是吃得太撑了,饱暖思……”晏双顿住,“你老板是不是又气病了?”
“医生刚进去。”
“好好照顾他啊,可别让他出什么事,我还差一点。”
差一点什么?魏易尘没继续追问。
他听到晏双那样闲适的声音便觉得通体愉悦轻松。
他没被打倒。
他依旧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期待落空,魏易尘的心情却变得极好,他拿着电话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旁边还有晏国富在听,他倒不担心晏国富听见,对晏双来说,区区一个晏国富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
“晚安。”
那头突兀地说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晏国富愣了一会儿,道:“他挂了。”
“我听到了,”晏双挥了挥手,“去烧点热水,我要洗澡。”
晏国富被像个佣人一样支使着,却是彻底不敢有一点怨言了。
晏双说的对,他靠秦羽白吃饭,秦羽白如果厌弃了晏双,那他这个饭碗也就砸了,听说一个月工资也不少呢,应该快发工资了吧。
晏国富靠着快发工资的信念先洗干净了浴室,又烧了水,再去通知晏双,“热水烧好了,拖鞋我也拿出来洗干净了,毛巾我拆了条新的,你放心用。”
“嗯,辛苦了。”晏双懒洋洋道。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晏双出来,伸手问晏国富:“给点钱。”
晏国富:“……”
十几年的角色一下颠倒,晏国富当场傻眼,愣了半天才道:“我、我也没钱啊……”
“少来了,你晚饭都买了。”
“赌鬼身上不可能没钱,快,给我五十,再不给加价了啊。”
晏国富二话不说就从口袋里掏了五十块钱给晏双,生怕晏双等会儿狮子大开口问他要得更多。
当一个赌徒把钱给出去的时候那真是心如刀割一般,晏国富心痛不已,在晏双出门后,对着房间里的空气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没过几分钟,门被敲响了。
晏国富无声大骂:出门不带钥匙,今天晚上别进门了你!
骂完之后,还是乖乖地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时,晏国富却愣住了,“魏先生?”
魏易尘依旧穿着白天的衣服,没有一丝的褶皱,无论何时何地看上去都稳重得令人安心。
晏国富一看到他,熄了的心思又冒了出来,“魏先生,你来了,我告诉你,今天晏双可不对劲了,对着我吆五喝六的,又是让我做饭又是让我打扫,刚还问我要钱,魏先生,这小兔崽子……”
晏国富的话在魏易尘冷冷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魏易尘道:“他人呢?”
有些话,他不想在电话里说,他想见晏双,于是,他来了。
“刚才问我要了五十块钱出去了。”晏国富恹恹道。
魏易尘轻点了下头,“守好门,他回来给他开门。”
晏国富:“……”
魏易尘转身下楼,老公房的楼道令他略有些怀念,他小时候也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被一个又一个亲戚从一层楼踢给另一层楼的亲戚,久而久之,整栋老公房都成了他的“家”。
难得这么冲动一次。
令他冲动的对象偏偏不在。
也许……这就是天意。
魏易尘轻摇了摇头,他走出去黑漆漆的老公房门洞,迎面闻到一阵淡淡的蔷薇花混合着清新的橘子香气。
他抬起眼。
晏双就站在他面前。
发白的t恤,蓝色的短裤,脚上趿着一双人字拖,手上提着个塑料袋,晚风吹得他短发乱摇,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将袋子里的空气挤走,捏成了一个薄薄的盒状在手上摇了摇,笑容肆意。
“我买的最大号,你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