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闫老从监控室出来,正好听到许正嘱咐樊钰的话,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看来都发现了嫌疑人徐维在审讯中想要隐瞒的事情。
只有樊钰依然一头雾水,但她没有问,而是急匆匆的去找李鸣声,因为这次再去徐维家,许正需要一张搜查令。
市局停车场,警车里,许正和闫老坐在后座,一人抱着一桶泡面狼吞虎咽。
刚才下楼前许正去了一趟重案大队休息室,这儿摆满了一排各个牌子的泡面和自嗨锅,以及各种卤肉和零食。
果然天下刑警队备货都一样,他也不客气,先泡了两桶泡面,口袋里塞满了卤肉。
“有驴肉火烧你不吃,吃这些东西,哪个危害更大?”闫老一辈子没讲究过养生,平时工作需要经常加班熬夜,也算是吃了一辈子泡面。
许正嘿嘿一笑,“泡面偶尔吃一顿还是挺香的。”
“有没有怪我倚老卖老耽误你休息了?”一桶泡面闫老不到五分钟连汤带面吃完了。
许正连忙摇头,他来市局办案看似是占用了他休息时间,但案子侦破了,也会给他增加了不少经验。
同时,也能在市局交到不少朋友。
可谓是一举多得。
“其实我知道,您找我来,是想给我一个展现自己能力的平台。”
闫老满意的看向这个年轻人,语气心长的说道:“很多天才往往在成长中变成了庸才。
就说说咱们警察系统,有些人有了点成绩便转行政,从中队长升到大队长,再升到支队长。
或者大队长直接去一线当个副所长,再升所长局长,最后跳出警察系统,当更大的领导。
但这条路哪有这么好走。
我不是不让你走这条路,相反我特别支持,希望你有更大的抱负和更大的平台。
但你现在还年轻,不到27岁便获得了一级英模和一等功。
堪比建国时期那些老前辈。
所以,你需要在年轻的时候多增加履历,在各个领域打好基础。
等你在一线岗位积累了经验和荣誉,再转行政也不迟。”
许正认真的听完,这番话和之前胡主任说的差不多,都是劝他年轻的时候多干一些,便于积累经验和人脉的事情。
对此,如果他要是一个想要躺平的人,绝对会不以为然。
可惜他不是。
他的梦想大着呢!
正当许正想要和闫老说说自己的规划,一通电话打断了他,手机来电显示是齐广渊。
电话一接通,齐广渊略带兴奋的声音传来,“小正,你在家吗?快来给我和老师接风洗尘。”
原来今天齐广渊和郑合明赶到京城,准备明天参加部委刑事侦查局打拐办组织的团圆系统升级会议。
会议主要是讨论团圆系统,升级郑合明工作室研究出来的人脸识别2.0版本的可行性。
“老齐,我现在正忙案子,大概来回得两个小时,你们今天晚上住哪里,我忙完去找你们。”
这时郑合明接过电话,“我们在火车站附近订了房间,你忙你的,明天上午九点,你抽空和我们一起去开会,没问题吧?”
许正算了算时间,去米林镇顺利的话,应该能在晚上十点之前赶回到市区,“没问题,这样吧郑老师,您和老齐先去吃饭,我忙完正好路过火车站。
咱们见面详细说说会议主要内容。”
挂了电话,正好樊钰也赶了过来,三人立即出发。
路上,许正兴奋的向闫老表功,“我们研究的人脸识别2.0版本终于要上线了,但愿这次能找到更多被拐孩子。”
闫老来了兴趣,“人脸识别,天眼系统前不久不是刚升级头骨扫描功能,你们研究的是哪一块?”
许正打趣老头,“您老真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钻研陈年旧案。”
接着他便把自己和郑合明等人如何利用模拟画像的技术,根据被拐孩子生长环境等因素的不同,研究他们成年之后的相貌变化,作为课题研究出来的人脸识别2.0版本。
和老头详细说了说。
“对对,我想起来了,你那个一级英模的奖励就是因为这个课题才获得的。”闫老说着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打了这么多年拐,还是没做到天下无拐啊。”
樊钰对打拐案子接触不多,主要是因为京城相对于其他省市,治安水平高的多。
很少有人贩子敢在这里作案。
“鹏城国家dna数据库不是已经建立20年了吗?咋进度这么慢,直接普及全国,不就做到天下无拐了吗?”
许正苦笑,“国家dna数据库一开始是没钱大建,后来叫停全民采集dna不是钱、技术和安全问题。
而是道德和婚姻等伦理关系。”
樊钰想起一个新闻,感觉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我听说过,我记得十几年前某省就因为采集dna导致离婚率大增,所以才不得不停止。”
反正无事,许正便给他们二人说说打拐中遇到的奇葩事情。
“其实第五局打拐办的团圆系统有打拐dna数据库,也有人脸识别,他们的成绩固然不错,但对于数量颇多的被拐孩子。
有点杯水车薪。
其中最大的难题不是人脸识别和打拐dna数据库不行。
而是采集到的被拐孩子父亲这一辈的dna和人脸相貌是错误的。”
樊钰猛然反应过来,“怪不得网上有些寻亲人找了半辈子被拐孩子没找到,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许正连忙反驳,“咳…你别乱说,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找不到被拐孩子的因素有很多,不是亲生的也有被打拐办或者地方志愿者组织找回来的。”
闫老一直闭目养神,听着二人谈话,此时提出来自己看法,“真正要做到天下无拐,不能光咱们警方努力。
其他的,比如食品卫生安全只要做好了,保证年轻人身体不出问题。
能正常生育,谁还会买孩子呢。”
这是一个大命题,几人聊几句就没了兴致,都沉默了下来。
樊钰开车先到米林镇派出所,请他们所里派人与她一起去徐维的家里。
再次赶到徐维家里,他们家挤满了人,估计都是亲戚和街坊邻居,不知道是来看笑话的,还是过来声援徐维老婆的。
不过等到许正一行人走进小院,这里的人瞬间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徐维的家人。
此时他的两个孩子还有父母也在家。
徐维老婆本来在屋里和一位律师模样的人说话,看到派出所的人去而复返,连忙走过来询问她老公到底怎么了。
派出所民警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直接出具了搜查令,然后带队的副所长苦口婆心的把女人拉到一边,劝了一会。
女人自然不可能全信民警的话,又找到律师到一边说了几句。
最后在律师的陪同下,认真看了看搜查令,才不情不愿的走到一边,让警察进屋搜查。
这次说是来搜查,许正并没有邀请现勘和痕检的人,而是准备亲自动手,“闫老开始吧,看咱们谁先发现。”
闫老笑笑,顺手拿起放在房间里的扫把,“不可大意,要不然还得再请现勘的人过来,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
许正自信一笑,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喊过来樊钰,“你跟着我,多看少说少问。”
樊钰刚想说的话瞬间咽了回去,本来英姿飒爽的女警变成了小迷妹,跟在许正后面,认真的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
相较于男手下,许正更喜欢这些女同事,因为那些级别低于他的男同事年龄比他大,工作年限比他长,资历比他高。
跟着他学习的时候,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反而这些女同事很快便端正了自己态度。
许正一边观察徐维家这处民宿布局,一边问道:“樊钰,徐维在审讯的时候曾经两次回避我的问题,你还记得吗?”
樊钰陷入回忆,“好像有一次你问他关于他老婆的问题,他不愿意回答。
而第二次是你问他民宿的问题。
这么刻意回避问题显然…
许组长你不会觉得徐维会在这间屋子里行凶杀人,想在这里找到线索吗?”
樊钰觉得有点不太可能,因为过去八年,民宿肯定翻建过,就算是第一案发现场,这儿的痕迹也没了。
许正继续给她解释,“如果只是遮盖第一案发现场,我觉得徐维不会那么紧张,审讯的时候他看似很镇定,但两次不想谈这个问题,转移话题的时候还生气反问我。
这可不是心虚,而是心怯,更是深层次的恐惧,从而导致他忌讳再次提起这个话题。
所以在这处民宿几个房间里,应该还有比第一案发现场留下的线索更让他恐惧的事情。”
樊钰很快便意识到许正说的是什么,她不自觉的双手抱怀,连声音都小了两分,“你是说他把受害人尸体藏在了家里?”
家中藏尸是很多犯罪分子常用的一种手段,翻翻卷宗很容易便找到那些冰箱藏尸、砌墙藏尸、地板砖下藏尸
接下来许正没再点拨樊钰,而是让她自行探索。
作为刑警,现勘和痕检的手段即便你不精通,但你得会一点。
樊钰能在市局重案六组工作,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花瓶,接着她也学着许正和闫老那样在房间里到处敲打。
试探哪个地方敲击有回音。
这座农村三层小别墅不算院子一共五百平左右,没有地下室,院子两旁各有耳房一座,再加上一个小院子。
院子南头有个花坛和茶座,还摆放着一个秋千。
真要在这里找到徐维藏尸的地方,樊钰觉得还是用仪器比较快。
她正想开口提醒,突然又醒悟到自己能想到这一点,许正和闫老肯定也能想到,那他们二人为啥还要亲自寻找呢。
这个答案很显然二人不会回答她,只见闫老倒提着扫把,用另一头使劲戳着客厅每一块地板砖。
许正则是右手握拳锤击墙面,可惜,他从一楼客厅一直捶打到三楼都没有发现。
最后他还用梯子翻到了三楼上面的阁楼,依然毫无发现。
“艹,难道埋在了院子里?”
等到许正走到楼下,便看见闫老正带着樊钰,还有两位米林镇派出所民警正拿着各种工具捶打院子的石灰地。
特别是那处十平米大的长方形花坛,他们几人就差把土全部翻起来了。
只是偌大的院子还有耳房都勘察了一遍,硬是没找到。
许正坐在客厅沙发,盯着徐维家的装饰画发愣,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樊钰和两位派出所民警走过来,“许组长,要不然咱们向密云分局求助,请他们携带探测仪过来怎么样?”
墙体探测仪确实可以探测出来地板砖或者石灰地下面是否有空洞,但许正却觉得不需要,分局来人的话,动静太大。
他看向那两位民警,发现他们二位都是年轻人。
“两位兄弟,这个点你们所长应该下班了?”
肩章一毛三的民警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们所长24小时都在所里,您要是有事找他,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哪有所长24小时都在派出所的,许正笑笑没点破,“那麻烦你了,请你委托他派人在米林镇打听一下。
八年前,徐维家开民宿之前是不是只有这一栋楼,而没有两边的耳房。”
两边耳房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徐维二人居住的地方,三层小别墅的房间则是用来当作民宿客房。
八年前小别墅早就修建好了,徐维藏尸必须砸墙挖洞,刚才许正和闫老查看了一遍,包括床底都没有发现翻修的痕迹。
那么藏尸的可能性只有在耳房或者院子里。
民警一听是这个要求便立即拿出手机准备打给自己的所长,只是他心里有些紧张,希望所长今天没有其他工作之外的活动。
只是没等他电话打通,民宿外面,徐维老婆还有他爸妈以及其他家属冲破外面两位民警的拦截,跑了进来。
一进来,徐维老婆便拉着那位一毛三民警撒泼,“陈其志你们派出所到底想干什么?
我老公都被你们抓起来,你们还要把我们家给掀起来是不是?”
刚才许正和闫老以及两位民警的动作,徐维老婆他们看的很清楚,现在女人看到民警陈其志拿出手机打电话。
担心自家老公真有把柄藏在家里,便和家人们冲过来,想过来阻止。
许正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有些可怜这个女人,看她穿金戴玉,身材白皙圆润,这几年的婚姻生活应该是幸福的。
但是只要警方找到徐维犯罪事实,她的幸福生活就会戛然而止。
可换个方向看,她又是幸运的,毕竟她现在还没四十岁,完全可以再嫁良人。
正当陈其志和其他民警劝说徐维家人配合警察办案的时候,樊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米林镇教导员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位教导员也没墨迹,“樊干事,我刚才接到米林镇一位居民的举报,说徐维家曾经有口水井。
后来徐维要结婚,又盖了两座耳房,便把那口水井给封住了。
位置正是徐维家左边耳房橱柜下面。”
樊钰连忙跑到左边那间耳房,也就是民宿改造的厨房,里面个u型橱柜。
“张教导员,谢谢您的帮助。我们刚才找了一遍,正要请分局的同事过来帮忙呢。”
电话那头的张教导员连忙借机说道:“这些工作不用麻烦分局,这样,我一会再带些同事们过来,还有工人,我帮你们找一找。”
挂了电话,樊钰找到许正,告诉他刚才得到的消息。
许正一听,学到了,果然那句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情,先走访周围的群众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闫老对这种事情却没有感到意外,“之前徐维被抓上车就卖了那家火烧店的老板,我便知道他们有矛盾。
小许,这个案子我让你慢慢来,你着急办案,现在看咱们查案还是离不开人民群众的支持。”
许正心悦诚服,但他也有苦衷,米林镇距离市局来回要两个多小时,如果要是再走访群众,案子今天肯定没有时间侦破。
而他明天,还有许多事情呢。
张教导员来的很快,他来的时候除了几位民警,还带着一帮工人,抡着大锤,很明显是过来强拆的。
“干什么,干什么,在这闹什么,干扰警察办案是想被抓吗?”
不愧是基层派出所领导,张教导员过来只一句话便镇住了场子,徐维老婆刚才敢和民警陈其志争论几句。
但是看到张教导员瞬间偃旗息鼓,不敢再哭嚎,只能装作委屈向门外走去。
张教导员拦住她,“你别出去了,一会我们可能要破坏你们家东西,你在一边看着。至于损坏东西值多少钱,回头我们会给你补齐。”
陈其志则和另外一位民警把徐维其他家人送到门外,他俩顺势站在门口拦截,不敢再放一人进院。
至于外面一群看热闹的人,拿着手机乱拍,陈其志当作没看见,现在执法透明,他是不能阻止群众拍摄。
但他可以不让群众进去拍。
张教导员处理完这些琐事,转头热情的和许正以及闫老打招呼,很明显是清楚他们二人身份。
闫老回应一句,便抬手一指厨房,“张同志,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