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城确实并不远,艾丝特跟维罗妮卡三人的速度虽然不算快,只是在抱住了古利克的脑袋后,皮恩和佐拉都沉默了不少。反而是维罗妮卡偶尔会跟艾丝特聊天,大多是询问所谓“外界”的事情,而她的朋友们则悄悄竖起耳朵,他们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胆大,仍然对展现过一些力量的艾丝特十分畏惧。
就这样边走边聊,步行半个钟头左右,艾丝特与他们来到了一处斜坡的边缘,逐渐靠近一截早早就进入她视线的浓郁烟柱。
烟柱下方,是一座由红色、黑色与白色堆砌起来的畸形建筑,它更像一柄斜插在深渊里的剑柱,或者一团出自幼童手指下的沙堡,缺乏一座“城市”该有的规整与建制,无比粗糙,却又神奇地存在于此。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艾丝特也能看到城市从里到外,都明显结合了太多非凡能力的创新,那些跳出物理范畴的夸张露台像是城堡的外墙,单独一根的巨大烟囱里浓烟不息,而那些上下运作忙碌的垂直拉绳梯,更使这片建筑群充满滑稽的生气。
艾丝特这时候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在眺望这个方向,却始终没有看到这座城市的顶端。
很明显,火花城在建立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任何积水的问题,而是直接扎根在深谷中,它所处的位置,完全就是大地因意外被撕裂后,在地面上留下的一条丑陋沟壑。
这座城市的主体依托在某样“物体”上,由上往下俯瞰,它就是一座参差不齐的坟包——而那样“物体”,是一具巨大到足以成为养分与基石的尸骨,所有的建筑都搭建在它身上,尤其以最中间起伏的胸肋为主,近乎完全覆盖了原本的形状,搭上了一层奇怪铁皮与灰白砖石的“皮肤”,而红色的房屋似乎更多是普通的民居。
维罗妮卡走到了艾丝特身边,皮恩和佐拉倒是并没有上前,隔了几米远看着她们。
艾丝特漠然地俯瞰着这座城市好一会儿,才看向旁边一直在观察自己的维罗妮卡,她似乎正期待着这位来自“外界”的人发表评价,毕竟在这里,每个人几乎都以作为火花城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这位女士冲下方的城市挥了挥手,语气间透出一股自豪:“在我出生之前,人们就在努力建设它,我相信在我死后,它也会变得越来越漂亮。”
艾丝特隐去眼底一点微光,她的话没有让维罗妮卡失望:“是的,这真是座很壮观的城市。”
不过就她看来,水泥填充的钢筋大厦不属于这种评价范畴之内,毕竟那是专属于凡人的智慧,火花城很明显是源自非凡力量的产物。
“一股死气。”乌鸦低声发出的贬损评价,让脸上刚刚露出微笑的维罗妮卡表情一僵。
客观来说,艾丝特得承认阿蒙这话没有错,在短暂窥视命运的瞬间,她甚至也能看到这座城市透出来的“死气”。
不论这具庞大的尸骨究竟曾经是谁、叫过什么名字,它现在都属于栖居在这里的幸存者们,作为“火花城”本身的基石,生长出了另一种层面的血肉,与其余生命的“运”交织在一起。
只是这样的命运正在变得黯淡,艾丝特有种预感,火花城的处境或许正在变得糟糕,也不知道维罗妮卡他们对此了解多少。
艾丝特没有直接询问,而是用别的话题作为试探:“维罗妮卡,火花城还留存着迁居到这座城市前的历史吗?”
维罗妮卡犹豫了一下,但是她想到这是整座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索性也就直接回答了:“事实上并没有,火花城的历史属于‘机密档案’,没有许可我们是不能阅览的,最起码要等到‘军官’的阶级才有可能。”
“军官?”艾丝特下意识问道,“火花城里有细分很多阶级?”
维罗妮卡的神态略显迟疑,但她脑海中的记忆翻腾,竟然下意识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士兵分为上中下三级,再往上就是队长,然后才是军官。接着就是我们所有人的长官,他们是火花城最重要的领导人。”
忽然间,维罗妮卡用手盖住了自己的嘴,她心里恍惚地望着那只乌鸦,看到一抹冰冷鲜明的鄙夷。
维罗妮卡咬着嘴唇不再说话,艾丝特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却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乌鸦用“心理暗示”做的小手脚,实在是太过隐蔽,心灵方面的变化也不是艾丝特的专长,只有维罗妮卡又一次受到了惊吓。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们替我领路。”艾丝特笑着对维罗妮卡说,“你们不是有自己的任务吗?我大概不会跟你们一起进城。”
“那您……”
维罗妮卡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迅疾的破空声便传来,红色的火光从烟囱口的黑烟里亮起,瞬息之间便已飞出。
远远望去时,那是一颗赤红的流星,直到它抵达身前,才更详细地展现出带钻头般的尖端——这是一把火焰长枪。
艾丝特扔掉了左手的编织袋,顺便拽了一把维罗妮卡的“铁衣”,将她推往自己身后。
艾丝特反手拎起那把特殊的长剑,直直地对准那柄落向自己脸面的长枪。
然而火焰长枪速度并未减缓,而是毫不犹豫地刺向艾丝特,直接化作一团数米高的炽白火球,想要将她直接吞没。
然而维罗妮卡只是眼前一花,前一刻还盛放的火光,让她下意识回身闭紧眼睛,可是没等她采取下意识间的反应动作,那火焰就已经在她的眼前熄灭。
“铛——”
剑刃交接,鸣声震耳。
艾丝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在发麻,震感一直从虎口蔓延到小臂,然而她并没有皱起眉头,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两人手中握持着一模一样的长剑,至少它们应该是以同样的制式打造出来的,从包含非凡特性的剑柄,到那一行清晰的刻字。
“你不是我们的客人,请回。”
对面那个红色短发的中年人声音低沉嘶哑地说道。
艾丝特肩头的乌鸦发出一声低笑,这让中年人眼睛微动,视线从艾丝特脸上落向了那只乌鸦。
乌鸦不屑地摇摇脑袋:“你没有拒绝的权力,军团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