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法事?”
曾氏用帕子给两个牌位仔细地擦拭着,没有应,“算了,法事不法事的,以后再说吧。”
刘玉真知道她的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便没有再说,况且她刚刚脑海中出现的那个猜测也没有经过证实,贸贸然地说了若不是真的恐怕母亲会受不住。
两个人许久后从里头出来,曾氏谈兴正浓地又与她说了许多父亲还在世时的事情,越说整个人精气神就越好,直到夜深人静之时,她才受不住地沉沉睡去。
看着母亲睡下后,刘玉真从正房走了出来,她抬头望着天边闪烁的星子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同样跟着她出来的徐嬷嬷从冬葵手里接过了披风,给刘玉真披上,担忧地劝道:“姑娘,夜深了,您也去歇着吧,今儿这事还没完呢,恐怕明日也得吵上一日,您得养养精神。”
刘玉真紧了紧披风,“郭姨娘如今在何处?”
“郭姨娘?”徐嬷嬷有些惊讶,今日在寿安堂的时候,话头转向了分家那郭姨娘便没有了用处,徐嬷嬷就让人带了回来。听到刘玉真这么问便回道:“关在柴房里头呢,姑娘您可是要去见见?”
“不过您去瞧她做什么?”徐嬷嬷不解。
“我要问她几句话。”刘玉真拾级而下,边走边说道:“嬷嬷,您在母亲身边也有很多年了吧。”
徐嬷嬷回道:“四十来年了,我娘是老太太的奶娘,太太才几岁的时候我就到她院子里侍候了,一眨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嬷嬷,”刘玉真缓缓问道:“你还记得哥哥死的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徐嬷嬷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很快回答道:“钧哥儿自从老爷去后,整个人便变了许多,沉稳了。”
“一天到晚都在读书,勤奋得很,太太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便时常打发人去送些茶水点心、果物等等。”
“我还记得那一日有些闷,”徐嬷嬷陷入了回忆之中,“太太让人给钧哥儿端些点心,但到了他的屋子却没看到影儿,他的奶娘回话说钧哥儿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钧哥儿这一个大活人能走能跳的,出去了实在是常见得很,所以我们当时也没在意,就嘱咐那奶娘等钧哥儿回来就来回一声,免得太太担心。”
“但那一日除了钧哥儿外,你这里也发生了一件事,你的丫鬟来回说你又烧起来了,太太便急急忙忙赶去照应,我们几个好一阵子没想起来问钧哥儿回来了没有。”
徐嬷嬷语气沉重,“谁知到了晚膳时分还没见着人回来,我们这才慌了,派了好些人出去问。老太太那儿说没有见着,二房和三房也说没来过,问了一圈倒是有几个丫鬟婆子们说是朝花园里去了……”
“最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是在池子里找着了人,太太当即便哭死过去。”
刘玉真静静听着,她当年正巧生了病,屋子里的人也都瞒着她所以对这一段事情知道得很少,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她跟着灯笼散出的微光往僻静的柴房走去,边走边想着事情。
今日看见二老爷和郭姨娘熟练地在湖边的山洞里幽会的时候,她心里面便有了一个想法。他们两个这样的熟门熟路,肯定不是一回两回了,而湖边的假山在她的印象里还是祖父致仕前布置的。
所以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哥哥的死会不会和这两个人有关呢?即使没有关系那会不会碰巧看到了什么?
母亲说当年哥哥出事的时候,她审遍了家里所有的下人,他们都有去处找不出异常或者异常和哥哥无关,但如果不是下人呢?
这件事兹事体大,刘玉真决定自己亲自去问一问,若是无关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有关系……
刘玉真眼神一厉,侧身望向淅淅索索的旁边喝问道:“谁在那里?!”
“出来!”
“五,五姐姐……”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墙角走了出来,惶恐而又忐忑地望着刘玉真,“五姐姐,我是来寻你的。”
她还存留这稚气的脸上仓皇而无助,“丫鬟说我姨娘和二叔……这是真的吗?”
刘玉真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觉得呢?我们在郭姨娘的屋子里搜出了不在份例上的金银头面、钗环首饰、料子衣裳等等。还找出了一匣子她给你准备的嫁妆,有银票也有铺子,全部不下于两千两。”
“你觉得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月只有一两月钱的寡妇姨娘,从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刘玉莲脸色煞白。
她自然是明白这里头是什么意思的,但那是她娘啊,是生她养她,一把蒲扇能给她扇一整夜的亲娘啊。
“五姐姐,”她一边流泪一边道:“我姨,我娘,府里头准备如何处置我娘?我能去看看她吗?”
刘玉真摇头,“你回去吧,我若记得没错的话你如今是被禁足的,我也不问你怎么出来了,还守在此处,但也不会让你去见郭姨娘的,你回去吧。”
说完这一句,她转身带着徐嬷嬷和几个丫鬟走了,把刘玉莲看着一阵惊慌。
“五姐姐——”她突然跪了下来,喊道:“你发发慈悲吧,救救我娘,救救我娘,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我会报答你的……”
刘玉真停了一下,复又起步,并没有回头。
……
郭姨娘被关押在柴房,这里距离小厨房不远是一个少有人来的地方,里头除了柴火之外还有一些引火的茅草、稻草等物。
不过是短短的一个下午,郭姨娘的脸就肿得骇人,人也憔悴了许多。看到有人进来她先是眼前一亮,但后来看到是刘玉真,并且她的身后没有其他人时她的这个心就又悬起来了,迟疑着问道:“五,五姑奶奶?”
她有些口齿不清,“泥肿么来了?”
刘玉真看了一圈这个屋子,没答她的话反而说起了别的,“我刚刚看到你女儿了,她这么冷的夜里只穿着一件寝衣,跪在路中间求我,说让我救你一救。”
这一番话说得郭姨娘眼泪都出来了,她喃喃道:“六姑娘……”
“郭姨娘,”刘玉真问她,“有几件事我颇为不解,便想着来问一问你。”
郭姨娘擦干净眼泪,回道:“五姑奶奶请问。”
刘玉真先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和二老爷是怎么一回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你们什么时候见面,一月见几回?都是在何处?从头到尾给我细细说来。”
郭姨娘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地想了想回答道:“妾是老太太屋里侍候的,和两位老爷打小就认识,那时候老太太屋子里的几位姐姐都是预备着给两位老爷的。”
……十几年前,老太太算着两个儿子都大了,就预备着在他们身边放一两个房里人,这样的人不好从外头采买,所以她就让人从家里头选了几个。
郭姨娘和殷姨娘都是其中之一。
这在大家族里头是常有的事,这些丫鬟们也都知道,所以看两位少爷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两位少爷,不,只有二少爷看她们也是不同的,大少爷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郭姨娘也是如此,她对爱笑爱闲聊打趣她的二少爷心生好感,盼着能到他身边去。
但很可惜的是,二少爷不是只对她一个人笑,而且她的年纪比其他姐妹们都要小一些,所以到了年纪的时候老太太将殷姨娘和另一个丫鬟给了二儿子,
而那个时候大少爷已和曾家定亲,曾家门第高于刘家,所以老太太就没有往大儿子身边派人。
直到大太太曾氏嫁了进来,大房长子钧哥儿出生……
老太太突然将她们几个以前年纪小但如今正当妙龄的喊来,要选一个人到大老爷身边侍候。
郭姨娘心心念念着二老爷,二老爷也放不下这么个小美人,但奈何老太太选中她,而她和二老爷又不敢反抗老太太,所以郭姨娘就成了大房的姨娘。
“大老爷不喜欢妾,”郭姨娘小心翼翼地看向刘玉真,“二老爷喜欢妾,有一日妾给大老爷送参茶,但是大老爷点滴未饮,还将妾训了一顿说不能去他的书房。”
“妾很伤心,在园子里的时候遇见了二老爷,所以……”
她说完了这些,看刘玉真的神色是无悲无喜,只好继续说道:“我们一旬见一次,都在那园子附近,因为那园子与二老爷的书房就隔了一扇墙,拐角就到,二老爷让人在墙上开了个门。”
她越说越小声,“后来就有了六姑娘。”
“今日那个山洞,你们常去吗?”刘玉真问得很直白。
郭姨娘点头,声如蚊蝇般答了个是。
“那,”刘玉真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突然问道:“在十三年前的三月初八,你和二老爷在湖边幽会,可见到了我哥哥,我们大房的钧哥儿?”
“他是不是你们推到水里去的?”
郭姨娘一怔,然后脸上迅速地褪去血色,惊慌道:“不,不,不,不是的,不是我,没有,我没有……”
刘玉真敏锐地察觉到了,走过去抓着她的手逼问道:“是谁?告诉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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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刚刚发现我在78张的时候给已逝的这个哥哥取名‘延瑞’了,现在已修改成‘延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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