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用手试了试秦氿额头的温度,松了半口气,“没发烧。”
见秦氿嘴唇偏干,杜若又去给她倒了杯温茶,嘴里念叨着:“姑娘,您晚上悄悄把窗户打开,这下受了风吧?”
现在腊月寒冬的,屋子里都是放着炭盆的,可是秦氿嫌闷,时常夜里起来偷偷开窗。
杜若此前就念叨过秦氿好几回,可是秦氿屡教不改。
秦氿多少有那么点心虚,不敢还嘴。
杜若看着她蔫蔫的样子,也有些心疼,又道:“姑娘,奴婢让人去给您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了!”秦氿赶紧拒绝,“我最多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喝几杯姜汤,睡两天就好了,看什么大夫啊!”最重要的是中药实在苦得惨绝人寰。
杜若微微皱起了眉头,想起上次姑娘劝端王妃看大夫时还劝得头头是道,到她自己身上就畏疾忌医起来。
知杜若如秦氿,一看就知道她还要唠叨,赶紧转移话题:“杜若,我有些困,先去睡个回笼觉!”又把被子蒙住了头,一副已经快要睡着的样子。
拿自家姑娘没辙,杜若只能退一步道:“姑娘,那您先睡一觉,要还是不舒坦,就要去叫大夫了!”
秦氿识趣得很,从被子里钻出来,忙不迭点头:“我都听杜若的!”
杜若有些好笑,她看了一眼熏香炉,发现里面的香快要用尽了,便要再去添些。
秦氿见状,打了个哈欠,说道:“别添了,头晕。”
杜若应了,又把熏香炉的香给熄了。
秦氿昏昏欲睡地闭上了眼,醒来就继续看她的话本子,享受着杜若的殷勤服侍,几乎没怎么下榻过。
如此休息了两天后,秦氿又变得活蹦乱跳、神采飞扬了。
秦氿:“小小风寒而已!我身体底子好,根本算不了什么!”
秦氿颇为得意地笑了,可是杜若听着却觉得有几分心酸,想着自家姑娘以前被赵阿满夫妇作践,恐怕是生了什么病,也是由着姑娘自生自灭,甚至于巴不得自家姑娘去死。
秦氿莫名地从杜若的眼里看出了一抹辛酸来,还想着杜若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她话还没出口,就见杜若从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接过了一个雕花木匣子,道:“姑娘,这是银楼今早刚送来的银锞子,您看看。”
木匣子里装着一匣子的银锞子,每个都有龙眼大小,造型各异,做得十分精致可爱,有猫儿、有兔子、有牡丹花、有瓢虫、有鹰等等。
这是秦氿特意找银楼打制的,打算过年时拿来给秦则宁、秦则钰和顾瑧当压岁钱。
秦汣饶有兴致地分起银锞子来,把银锞子一颗颗地分装进几个荷包里,还给顾泽之也备了一荷包的银锞子。
唔,给金大腿的多放一颗吧。
秦氿大方地往一个绣着绿鹦鹉的紫色荷包里又多放了一个银锞子。
秦氿飞快地瞥了杜若一眼,琢磨着也悄悄地给她准备一份压岁钱,嘴里吩咐道:“杜若,你帮我取盒九和香来。”
杜若就去取了一盒九和香过来,问道:“姑娘,要奴婢帮您点起来吗?”
秦氿一边打开那盒九和香,一边说道:“我自己来吧,你去再给我取个熏笼过来。《御香谱》上说,九和香有很好的安神静心养气的功效,我想试试把九和香熏到荷包上。”
秦氿说干就干,亲自把九和香点燃,放入熏炉,又罩上了杜若取来的熏笼,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人兴致勃勃地熏起了荷包和帕子来。
九和香的气味清新如兰,又夹着一丝梅香,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柔和雅致。
秦氿在一旁闲着无事,就又翻起了话本子来,不知不觉中,她就看了半本的话本子,头有些昏沉沉的。
她放下话本子,打了两个哈欠,就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三姑娘,三姑娘……”
当杜若唤她醒来的时候,秦氿才发现天色昏黄了不少,抬眼往窗外一看,夕阳低垂。
明明睡了一觉,但秦氿反而觉得头更晕了,身体也好像沉甸甸的,浑身都不舒坦。
“三姑娘,该去荣和堂了。”杜若一边给秦氿整理衣裳和鬓发,一边提醒道。
现在正好是晨昏定省的时候,秦氿抚了抚衣裙,强打起精神就出门去了。
一出屋,就是一阵刺骨的冷风迎面而来,吹得秦氿打了个激灵。
杜若赶忙替秦氿披上了斗篷。
秦氿怔怔地站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没动弹。
杜若正要问,就听秦氿快她一步问道:“我最近睡觉时是不是都用的九和香?”
“是。九和香安神,奴婢便在您睡时点上了。”杜若点了下头,“就是姑娘您病了后,这几夜没有用。”
秦氿:“……”
秦氿拢了拢斗篷,眸光闪烁,她没再说什么,慢慢地走下了石阶,去了荣和堂给秦太夫人请安。
等秦氿再回到菀香苑时,夕阳已经落下了一半,把西方的天空染得如织似锦。
秦氿进了自己的小书房,翻起了《御香谱》,一直翻到第十五页关于九和香的那页。
九和香,产自波戈国,香中珍品,其香如兰似梅,幽而不洌,有安神静心养气之效。
秦氿盯着那一页看了很久才合上了《御香谱》,吩咐道:“杜若,去给端王府递拜帖,明天我们去给王妃请安。”
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不早,杜若有些惊讶,但还是应了,以最快的速度准备拜帖,还亲自跑了一趟端王府递帖以示慎重。
于是,次日一早,秦氿就再次拜访了端王府。
“小氿。”端王妃一看到秦氿,就是喜笑颜开,招呼她喝茶吃点心。
秦氿笑呵呵地应了“是”,端王妃让她吃什么就吃什么,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端王妃,发现她的精神比上回好了很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秦氿不动声色地笑着问道:“王妃,您的身子可好些了没?”
“我好多了。”端王妃含笑道,对于未来儿媳的关心,觉得十分受用。
秦氿抿唇一笑:“那就好。”
一旁的王嬷嬷忍不住接口道:“这济世堂的大夫果然是名副其实,开得药有效得很,王妃喝了几天就大好了。”
说着,王嬷嬷还嘟囔地抱怨了一句:“那些个太医啊,就知道求稳,不敢用重药,平白耽误了王妃的病。”
主子的身子好了,院子里上下服侍的下人们也都放心了,一个个全都精神奕奕。
秦氿喝了口茶,笑着话锋一转:“王妃,我最近在看《御香谱》,说是有不少香都有安神静心的功效,九和香尤其是,我点了几天,觉得晚上睡得更好了。”
说到这个话题,端王妃就来劲了。
“这九和香是我九月一次去上香时,偶尔遇上一个来自波戈国的僧人得来的。从前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香,正好机缘巧合得了三盒。”
“这香味清新雅致,我也喜欢得紧,日日熏。”
秦氿怔了一下,心里估算了一下一盒的量:如果端王妃此前日日用的话,怕是三盒九和香已经用了一盒,只剩下两盒了。而王妃把剩下的两盒都送给了自己,也就是说这几天,王妃的九和香应该用得少了,甚至没有再用过。
秦氿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她继续陪着端王妃闲聊,从一些知名的熏香说到调香,后来她还拍着胸脯答应端王妃下次让她试试她亲手制的香。
眼看着快正午了,端王妃又笑吟吟地留她:“小氿,今天陪我用午膳可好?泽之一会儿就回来。”
秦氿自然是应下了。
上次来请安时,端王妃无意中说过,顾泽之最近午后都会回府一趟,所以,秦氿一开始就想着赖也要赖到他回来。
不然,总不能让她跑去四夷馆找顾泽之吧?
顾泽之的时间掐得十分好,端王妃与秦氿刚用完午膳,他就回来了。
端王妃不动声色地给儿子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他回来得也太晚了点!
她面上还是笑吟吟的,提议道:“泽之,今日雪霁,梅花在雪后最是清幽,正适合泡几杯梅花茶喝,你和小氿去花园里采些梅花吧。”
只是摘梅花的话,当然轮不到非要顾泽之和秦氿去,任谁都能看出端王妃是有意打发他们单独相处呢。
秦氿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笑道:“我还不曾喝过梅花茶呢。”
秦氿拎上个竹编的小篮子,就和顾泽之一起出了屋,至于丫鬟们都识趣得很,只远远地跟着两个主子后方。
今日的天气很好,天空是一片通透的碧蓝色,外面瓦楞上、墙墩上、树梢上、草地上都堆着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反射下,晶莹的白雪把四周映得亮了好几分,一片银装素裹。
秦氿借着拐弯的机会往后看了一眼,确认丫鬟们跟得远,这才放心地从袖袋中摸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顾泽之。
顾泽之早就从秦氿那细微的神色变化中猜出她有话要说,立刻接过了荷包,然后稍稍拉开荷包的抽绳,一股有几分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秦氿斟酌了一下语句,才道:“这是王妃上次给我的九和香。”
“我试着用过几晚上,熏了以后,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就像是得了风寒。这两天没熏了,人就又精神了。”
“前不久,王妃不是也身子不适吗,但是近日精神却好了。我方才问了,王妃就剩下两盒九和香,都给了我,也就是说,她最近可能没有再用九和香了。”
顾泽之薄唇微抿,一言不发。
秦氿拢了拢厚厚的斗篷,又道:“其实吧,也可能只是我多疑了些吧。”
其实,秦氿也只是觉得这事有点太巧了,所以,方才她只是拐弯抹角的打听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和端王妃说她的猜测,免得王妃乱想,而是告诉了顾泽之。
顾泽之将荷包收入了袖袋中,低声道:“我稍后就让人去查。”
他这么说,秦氿就半点不担心了,脚下的步履也轻快了不少,唇角泛起一抹盈盈浅笑。
金大腿办事,她放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王府的花园口。
一进园子,一片梅林就出现在了鹅卵石小径的尽头,一大片连绵的白梅、粉梅与红梅迎风而立,一朵朵粉雕玉琢般的花朵在寒风中幽幽绽放,那馥郁清冽的梅香随风而来……
“王府梅花开得可真好!”秦氿由衷地赞道。
端王府的这片梅林比秦家的梅林至少大了一倍,映着旁边的小湖与周围的皑皑白雪,美得仿佛一幅画。
秦氿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踮起脚尖抬手抓向枝头的红梅,小脸顺势微仰,似乎要嗅一嗅梅香……
然而——
“咔擦。”
她利索地把那枝红梅折了下来。
她的动作牵动了整个枝丫,覆盖在枝丫上的白雪随之簌簌地落了下来,那枝头的朵朵红梅更是微微颤颤,仿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似的。
顾泽之:“……”
杜若:“……”
杜若远远地看着秦氿,几乎不忍去看顾泽之此刻的神情了。自家姑娘这哪里是摘梅花,是辣手摧花才对!
“大哥,这几朵梅花是不是开得很好?”秦氿把那枝红梅朝顾泽之的方向送了送,觉得就算不拿来泡茶,把它插在花瓶里也挺好的。
“嗯,开得真好。”顾泽之含笑点了下头,接过了那枝红梅,风一吹,那淡淡的梅香就钻入鼻端。
秦氿笑得更开怀了,觉得自己好似得了表扬似的,乐呵呵地拎着她的小篮子继续采起梅花来。
她完全是凭自己喜欢,看到那枝梅好看,就随手这折下来,如此,没折五六枝,她手里的花篮就满了,两人满载而归。
端王妃看着秦氿拎回来的一篮子的梅花,一脸微妙。
挑选泡梅花茶的梅花是有讲究的,全绽的梅花反而不适合泡茶,梅花茶当选半开半待的花苞,方能留其香。热水一冲,花苞在水中绽放,美不胜收。
这些秦氿就算不知道,但是自家儿子肯定知道的,毕竟自己每年冬天都喝梅花茶。
所以,泽之这就是在哄未来媳妇开心呢?
想着,端王妃来回看了看秦氿与顾泽之,眼神中又多了一分趣致,心道:唔,泽之什么时候学会哄小姑娘了呢?
端王妃也不揭穿儿子,笑眯眯地吩咐丫鬟道:“去烹茶吧!”
丫鬟接过了秦氿手里的小篮子,下去烹梅花茶了。
一盏茶功夫后,秦氿就喝上了传闻中的梅花茶。
梅花茶很香,比起普通的茶汤多了一股梅花特有的清香。
端王妃喝了两口茶,随口问顾泽之道:“泽之,和北燕谈得怎么样了?”
顾泽之笑了,“很顺利。”
他狭长的凤眸中波光潋滟,闪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笑容让秦氿在心里给北燕掬了把同情泪,嗯,北燕这回肯定要大出血了,活该~~
了了一桩心事,秦氿的心情也轻松了。
喝了梅花茶后,她带着端王妃给的一大箱的烟花返回了侯府。
街上是过年的气氛,眼看着快要过年了,街道两边的酒楼店铺都挂起了一盏盏大红灯笼,百姓们都忙着采买过年要用的年货,空气中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这是秦氿在这个大祁朝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十分新鲜有趣,她忙不得不亦乐乎,却不知道她的忙碌与喜悦看在秦太夫人、秦则宁、秦则钰他们眼里,都是心疼,觉得秦氿过去这些年实在太苦了,这怕是她第一次好好地过上个年!
过年期间,秦则钰听话极了,很主动地带秦氿去买年货,放放爆竹、烟花什么的,还赶在元宵节前亲手给秦氿扎了个兔子灯。
就在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
按例,今夜帝后会和宗室勋贵、文武百官一起与民同乐,观花灯,看烟花。
忠义侯府虽然没落了,但也得了元宵宫宴的帖子。
每年,秦太夫人和苏氏都会带府里的几个嫡女一起去,但今年秦笙自打赌气回了她外祖家后,就连过年都没有回来,苏氏又一直称“病”,闭门不出,秦太夫人就干脆撇开了二房。
到了酉初,秦氿去了仪门,远远地,就看到秦昕也在那里,织着金丝的胭脂色斗篷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发光。
秦昕仔细地正扶着秦太夫人上了马车,随后也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秦太夫人的这辆马车。
秦氿没去凑热闹,她坐的是自己的马车。
上了马车后,她就靠着车厢眯着眼小憩,没过一会儿,马车就缓缓地驶动了,一路往城隍庙方向去了。
随着夕阳西沉,天空越来越暗,一路上,不少人家都挂好了一盏盏大红灯笼,散发出莹莹的光辉。
平日里,京城有宵禁,黄昏时路上一般都看不到什么人,可今日的京城却尤为热闹,街上熙熙攘攘,有摆摊吆喝的摊贩,也有来逛灯会的百姓。
秦则钰像模像样地骑马随行在秦氿的马车旁,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那俊美的脸庞在灯火的照耀下神采飞扬,颇有几分鲜衣怒马的味道。
一炷香后,秦家的马车就到了城隍庙外。
今日因为御驾会亲临灯会,城隍庙前的空地早就重新收拾过了,建起了高台,也搭好了灯棚,灯棚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大红灯笼,照得周围亮如白昼。
秦氿随秦太夫人他们坐到了忠义侯府的席位上,这一路上,秦太夫人也难免遇上一些相熟的女眷,不时寒暄见礼。
天色越来越暗,席位上的人越来越多,俱是不时往皇宫的方向张望着。
下方的百姓们则聚集在通往城隍庙的街道上,站在路边,激动地翘首以待,一个个目露期待之色。
临近戌时的时候,远处就传来了阵阵隆隆的步履声,街道的尽头可以看到一道明黄色的帷幔如一朵祥云般飘来,众人都知道是皇帝来了。
帝后的车驾越来越近,不仅是皇帝和皇后来,柳太后以及不少妃嫔、皇子公主、宗室显贵以及天子近臣都来了,偌大的车队在一众禁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行来。
那些候在路边的百姓全都是为了看帝后来的,连忙都跪了下去,齐声高呼着:“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喊声震天,慷慨激昂。
百姓皆是恭敬地久跪不起。
就在那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皇帝一行人很快就登上了高高的楼台,在早已备好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大太监周新传了皇帝的话令那些百姓起身,又说了一番“普泰同庆”、“与民同乐”云云的话,紧接着,元宵灯会才算正式开始了。
一道道烟花从地面急速地飞窜而起,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绽放开来,一片姹紫嫣红。
百姓们欢呼着,鼓掌着,秦氿也看得目不转睛。
皇家的烟花那真是一绝,几乎每朵烟花都不带重复,看得秦氿目不暇接,暗暗赞叹这古代的烟花比现代的花样还多。
她的小脸仰起后,就没低下过,小脸上被四周的灯光与烟火照得流光溢彩。
须臾,一个小内侍过来了,俯身对着秦氿道:“秦三姑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秦氿有些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劳烦公公了。”
那小内侍也知道柳太后喜欢秦氿,客气得不得了:“秦三姑娘客气了,这边请。”
小内侍走在前面给秦氿领路。
柳太后那里十分热闹,公主郡主等等的贵女坐了不少,如众星拱月般围在她身边,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哄柳太后开心,一片莺声燕语,衣香鬓影。
三公主长宁和璎珞郡主也在。
秦氿也有一个半月没见过这两位了,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长宁的脸上,想看看她到底伤在哪里。
可是从秦氿的角度看过去,长宁的左脸白皙细腻,看着干干净净,完好无损。
秦氿到的时候,柳太后正好声好气地劝着她们道:“……长宁,璎珞,牙齿和舌头还有磕碰的时候,你们俩是堂姐妹,偶尔绊绊嘴,别当回事。”
说着,柳太后训诫地拍了拍璎珞的手,“璎珞,你这暴脾气呀,以后要改改,做事别这么冲动,还好长宁只是伤到额头,用刘海还能遮遮。你想想,一个姑娘家的脸多重要啊!”
柳太后看着这对堂姐妹心里也是纠结。
长宁自小体弱,经常生病,几个公主中,柳太后难免对她偏宠几分,而璎珞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隔三差五地进宫给她请安,柳太后也喜欢。
有道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对柳太后来说,长宁和璎珞都是她的孙女。
璎珞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没说话。
明明过去了一个半个月,每每想起这件事,璎珞的心里依旧憋屈得很。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明明是长宁自己毁了自己的脸,可是连她的父兄都不信她!
长宁温温柔柔地一笑,“皇祖母,您放心,孙女不会放心上的……”
璎珞的脸色更难看了,抿着嘴不发一言。
柳太后也看得出璎珞犹有几分不服。她眼角的余光恰好看到秦氿过来了,叹道:“瞧瞧小氿,性子多稳重,你们俩就该跟小氿学学。”
于是乎,长宁和璎珞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秦氿,两个人的眼神都极其复杂,共同的是,俱都带着敌意。
长宁的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温婉地笑着,那唇角的弧度仿佛是计算过的一般,恰到好处。
秦氿:“……”
柳太后对此浑然不觉,笑着对秦氿招了招手,“小氿,快过来。”
秦氿就在这对堂姐妹灼灼的目光中走到了柳太后跟前,与她一起的还有云娇娘,两人都行了礼。
秦氿笑眯眯地说道:“都是太后娘娘教得好,皇后姨母常说,太后娘娘说女孩子要端庄娴静,稳重大方,处变不惊。”
柳太后频频点头,笑容更深,“姑娘家就当如此!”
璎珞嘴角抽了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拿鞭子抽人叫娴静?睁眼说瞎话!”
柳太后微微蹙眉,训道:“璎珞,你都及笄的人了,还咋咋呼呼的,小氿比你小都知道的道理,你还不知!”
这时,外面的烟火终于停下了,一个青衣內侍来禀道,说是接下来要表演舞龙灯了。
柳太后就打发秦氿到一旁坐下。
紧接着,一条长长的龙灯在一阵极具节奏性的鼓声中登场了,舞龙灯的人身手非凡,舞着龙灯在前方的高台上时而旋转,时而翻飞,时而戏球……
众人都看着目不转睛,不时鼓掌叫好,秦氿拍得掌心都疼了。
“其实,你都知道的吧……”
耳边突然传来长宁耳熟的声音,秦氿的眼角抽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长宁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旁。
秦氿歪了歪小脸,一脸疑惑地看着长宁,“殿下何出此言?”
长宁:“……”
那天碧波阁的事,她后来想想就都明白了。
秦氿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算计她,却顺水推舟地把自己绕到了陷阱里。
长宁漆黑的柳叶眼里掠过一道精光,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果然,秦氿一个从乡野来的野丫头,短短几月间就脱胎换骨,在京中站稳了脚跟,到现在,不但帝后与太后都偏宠她几分,还能嫁入端王府,她又怎么会是个蠢的!!
长宁对秦氿的感觉极为复杂,决不能说喜欢,也称不上讨厌,也不能说没有过怨艾。
但是这段时间,她已经想明白了利弊,她没必要与秦氿为敌,得罪了秦氿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她眸光微闪,低声道:“秦三姑娘,我与你无仇,都是璎珞想要坐山观虎斗。”
说着,长宁端起了手边的茶盅朝秦氿递去,“这一杯,算是我给姑娘赔罪!”
意思是,从此她们既往不咎,一笑泯恩仇!
秦氿微微一笑,没去接这杯茶。
长宁长翘的眼睫犹如受惊的蝴蝶般颤了颤,怯怯道:“氿姐姐,你是不肯愿谅我吗?”
她那娇柔的样子就像风中的一朵小白花,柔柔弱弱,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看得秦氿的鸡皮疙瘩都冒了一身。
就在这时,西南方传来传来了一片喧哗声,那边的席位乱成了一锅粥。
秦氿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那是端王府的席位。
柳太后自然注意到了,吩咐一个內侍去查看情况。
那內侍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跑得气喘吁吁,作揖禀道:“太后娘娘,端王妃晕过去了!”
秦氿闻言,眸光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