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几乎完全落下,只有点点余晖洒在这片大地上,将整个世界映成了血色。
男子的身影伫立在山头上,身形魁梧挺拔,俯瞰着下方无边无际的林海,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悲喜,宛若即将征服这片天地的王者。
在他的脚边,两具巨大的扭曲的尸体静静地趴伏着,夕阳如血,血如夕阳,两者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随着最后一抹血阳消失在了这天地间,黑暗如厚布般笼罩大地,只有丝丝皎洁的银线点缀在其上,那是明月繁星投下的微光。
兰卡斯特偏过头,斜瞥着站在自己肩头的黑色小鸟,它的小脑袋低垂着,眸子里早已没了以前那般光彩。
“怎么回事?”兰卡斯特轻声问道。倒也不是真的好奇,只是他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
鹩哥的小脑袋微微动了动,似乎也有点意外,对方竟然会主动朝自己搭话,但仔细一想,这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又过了一会儿,它才终于开口:“这两只秃鹫都是七级,我和它们其中一只结了仇......”
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后,心里的悲伤就有了一个宣泄口,它开始絮絮叨叨着这件事情的始末。
在大约一年多以前,它曾伏击了一只秃鹫,想要将对方杀死,用以提升自己的实力。
然而这种生物极其奸猾,竟是提前察觉到了它的意图,在付出一只翅膀受了轻伤的代价后,竟是硬生生抵住了它的攻势。
两者虽然平级,但是鹩哥抢占了先手,再加上本身实力就稳稳压其一头,因此倒也并没有吃什么亏,依旧掌握着主动权。
而就在战况变得愈发激烈的时候,鹩哥突然敏锐的感知到了一位特殊的存在,对方的气息虽然还有些弱小,但无疑已经成为了地球意志的代理者。
在心神恍惚的瞬间,秃鹫抓住时机进行了反击,将鹩哥打的稍微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但凭着之前建立的优势,鹩哥没过多久就将局势扳回了一些。
见无望杀死对方,秃鹫也是有些不甘心的嘶鸣了一声,心里涌起了一丝退意。
鹩哥当时的心有些乱,它还记得龟爷托付出给它的使命,它目前的主要任务,应该是赶紧把那位还未完全成长的代理者带去圣山。
而此时,那位代理者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鹩哥心里有些着急,又见对方已有退意,便适当减缓了一些自己的攻势。
它当时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变异秃鹫这种陨兽,其报复心理极强,会将所有曾与之作对过的敌人的气息记在心里,一有机会就会对其进行复仇。
鹩哥自是不怕对方的报复,但就怕其拉着族人一起找上门来,那就算是他也要暂避锋芒了。被这种家伙盯上,以后的日子便有些难安心了。
但终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鹩哥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了,便更为浮夸的露出了几个破绽。它的心里则有些侥幸的想着,反正这片大陆这么大,对方也不可能总是能找到自己。
秃鹫见有了活命的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当下发起了一阵近乎疯狂的攻势,硬生生将对手逼开,然后扭头就朝远方逃去。
猎物逃走了,鹩哥也不觉得可惜,当下也不再犹豫,去追赶那位地球意志的代理者了。
只是对方的行进速度也极快,已经脱离了它的感知范围。但万幸的是,在往那个方向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了一个多月后,它终于再次寻到了对方。
鹩哥的身形缩小,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落在了离对方不远处的一根树杈上。结果刚巧看到,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正在对年轻的代理者训话,它很认同对方的观点,便扯着嗓子叫了一声:“说得很对!”
“原来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嗯。”鹩哥点了点小脑袋,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此时它心里满是愧疚,只是不断的在脑海里重复着一个念头:如果当初没有攻击那只秃鹫,或者,如果能彻底的把对方杀死就好了。
它没有因此去迁怒于言烨,只是后悔和自责着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原来我才是第三者。”兰卡斯特突然开口道。
“嗯。”鹩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过了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的扭头看着他:“嗯?”
“我以为这很好笑。”兰卡斯特淡淡的说道,脸上的表情依旧僵硬冷漠,看不出一丝悲喜。
鹩哥细细的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语气有些古怪的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类的情感。”
看来还是没有恢复,情感系统稍微正常点的人,都没法在这时候说出这话。
“没有完全恢复。”兰卡斯特摇了摇头,说道:“之前应该是你的愤怒太过强烈,于是影响了我。但是当我们两个分开之后,我好像又恢复成原样了。”
鹩哥叹了口气,不想再评价些什么了。沉默了一会儿后,它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远处的黑暗,轻声说道:“我们再回去一趟吧。”
我的家还在那里,虽然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
夜幕之中划过一道漆黑的影子,然后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面上。
兰卡斯特走上前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将地上的断枝残叶扒开,从下面掏出了一个半个残破的鸟窝。
“还有那里,有几根羽毛。”鹩哥从他的身体里钻出,落在肩膀上,轻声指挥道。
兰卡斯特将一截粗壮的树干踢开,然后走了过去,将那根金黄色的翎羽捡了起来。随后他四处看了看,在不远处又发现了一根,便过去也捡了起来。
“还有那里。”鹩哥伸着脖子,又说了一声,然后就紧紧闭住了嘴巴。
一人一鸟借着月光,在一大堆残枝落叶中翻找着。
在捡起第三根羽毛时,兰卡斯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不是因为已经捡完了,因为不远处就躺着一根染血的黄色羽毛。是因为,他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一阵轻微的草叶摩擦声响起,不远处的树丛开始摇晃了起来。
兰卡斯特静静地站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那处地方,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从树丛中探出了一个布满细密鳞片的巨大脑袋,看起来足有半米长宽,月光照上去,反射着淡青色的微光。
这竟是一条巨蛇,但不同于其它蛇类滑溜溜冷冰冰的感觉,它表面的鳞片有一种如玉般的温润感,整体看起来不仅不会让人感到害怕,甚至可能会醉心于其的美丽。
“不用紧张,是我的老朋友。”鹩哥低声说了一句,随后探着脑袋朝那条蛇问道:“小叶子,你怎么在这里?”
淡青色的巨蛇没有回答,只是扭动着身躯,缓缓来到了兰卡斯特的身前,随后低下了头颅。
它的脖颈处微微蠕动了一下,随后从嘴里吐出了几团裹着粘液的小小身影,以及一个稍大的身影。
那些小小的身影落刚落在地上,便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有些刺耳。
鹩哥黑溜溜的小眼睛圆瞪着,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地面上,几只小鸟崽子正张着小嘴,一边挣扎一边叫唤着,似乎是觉得身上的粘液很不舒服。
而旁边那只较大的身影,通体呈金黄色,翅尖有一抹淡淡的樱红。此时虽然双眼紧闭着,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也还活着。
鹩哥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小叶子”,却发现其身上有着大大小小数道伤口,其中几道极深,大块大块粉红的嫩肉向外翻着。
“谢谢你,谢谢你小叶子...”鹩哥的声音有些哽咽,振翅飞到巨蛇的头顶,用小脸在上面蹭了蹭。
小叶子朝它和兰卡斯特点了点头,然后便扭动着身躯,重新隐没入了密林之中。
“它身上的伤势不要紧吗?”兰卡斯特问道。
“没事的,小叶子的唾液有着极强的治愈能力,它只要把唾液涂满伤口,不出几天就会好了。”鹩哥在飞速的回答了他后,跳到了地面上,用两只翅膀将失而复得的家人紧紧围住。
“我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兰卡斯特此时却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普通的蛇的体液一般是有毒的,而瑞兽蛇的体液,竟是有着治愈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