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打牌
对于子吟的到来,朱利安是心里暗暗的高兴,而科林则是脸上大大的高兴,子吟与怒洋再次来到这对主仆的家,又一次受到了热情的款待。用过美味的晚餐以后,科林还把一副扑克牌拿出来,要教子吟打侨牌。他总是骄傲的说武的驾车技术是从自己身上学来的,以后子吟多来,他还要教他象棋、桌球、甚至是洋乐器……
科林,你也不至于全部都懂啊。朱利安就哭笑不得的说道。
懂一点皮毛就能教。老管家捋着胡子,回道,武若是有兴,再跟少爷学就好。
朱利安就笑了笑,心想科林不愧是自己的好管家,这推波助澜做得那么的顺畅自然,都没有让人察觉到。
子吟在朱利安家里,确实是看过许多的洋玩意儿,他对于从没见识过的这些西洋事物,总是抱着新奇好学的态度,而科林既是教得高兴,他也就十分乐意做他的好学生。
打小牌这个嗜好,在许多上流社会的俱乐部,早已是流行起来了,怒洋、朱利安在德国军校时,也是曾经玩过的——唯有子吟,因为他没出入过那些场所,身边又没人带他到打小牌的地方,因此,这还算是头一次学习正统侨牌的规矩。
科林就把扑克牌展示在桌面上,一一教子吟去辩认,把游戏的基本规矩也讲解了,就招了少爷,让他也一同过来实习示范。
白,你也来一把吧。侨牌最好是四人打的,朱利安便朝怒洋眨了眨眼,笑眯眯的招他加入。
怒洋这时,却是显得格外的不合群,他抿紧了唇,摇头道,你们人打,我看着子吟就好。
子吟怔了怔,不由就问,娘儿……你可是不喜欢打牌?
怒洋就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子吟正觉着奇怪,朱利安却是沉声笑了,他就坐到子吟旁边的位置,大模斯样地洗牌,武,你就不要逼白,白不是不喜欢,只是他太烂了﹗逢玩必输﹗
朱利安﹗怒洋就有些咬牙切齿地喊了老朋友的名字,因为他知道对方又要来揭自己的老底。
子吟不由就愣住了,在他的认知里,白家兄弟不管是做什么,都是那么的优秀,他并没想到妻子竟是会不擅长于侨牌,因此不由就好奇了,难道……侨牌是很复杂的玩意?他当下便想道,这侨牌莫非有什么深奥的门道,是在规则之上的?
哈哈,我不说了,再说白就要扑上来咬我。朱利安熟练的洗完牌后,便迅速的给每人发牌,那势是那么的纯熟,可见他就是个资深的玩家,来、来,咱们开始﹗
子吟将信就疑,只是看妻子那不痛快的表情,也就知道朱利安说的都是实话。可这侨牌本来就是发四人份的牌,少一个人,不过就是把多出来的牌放到一边去搁着,子吟就哄着怒洋说,娘儿……我这也是第一次玩儿,你不会比我差的,来吧、一起玩玩?
一起玩玩﹗朱利安就学着子吟那腔调,对怒洋挤眉弄眼了。
老管家就在旁边叹口气,幸而他知道主人只在这姓白的朋友面前,才是这样一副模样。与外人谈正事的时候,朱利安还是十分有贵族的涵养和威仪的。
怒洋受了子吟的劝哄,才不情不愿的走到对边的位置坐下,拿着自己那份儿的牌玩,他的势和朱利安一样熟练,两合着组成一个角,那牌就嗖嗖的在他里快速的整理好了,俐落得就像变戏法一样,看得子吟一阵羡慕,他现在就只懂得一张一张牌展开来看罢了。
来吧。朱利安看白脸上不情愿,犹是配合的陪着武玩儿,就耐人寻味的笑了,武,你先叫牌。
子吟第一次打这侨牌,不免还是有些忙脚乱,一旦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直接把牌面都展示
给人看了,让他们说明,侨牌的玩法确实是复杂的,既需要互相试探彼此上的牌面,越往后头,便越要运用算术和推理,推测别人的牌面、自己该打哪张牌,又把哪张牌保留到最后才发——第一局,理所当然就是子吟输的,他的牌都给人看光了,旨在学习,而不是争胜。
现在你可懂了。一局结束以后,朱利安就给众人洗牌,重新再发,竟是跃跃欲试的,之后,我们便认真的开始。
怒洋沉默着,在朱利安发牌以后,就翻开了自己的牌面,眉头却是略微蹙了起来,朱利安早就留意着老朋友,就拐了他一肘子,说,怎么样?
没事。怒洋就呼了口气,淡然地道,随便玩玩罢了。
子吟本来觉得朱利安夸张了,怒洋那么聪颖,即使这侨牌的规则多复杂,总也难不到他吧?然而数局下来,每次最后点算分数,妻子都是最后的输家,甚至是初学者的子吟,也都渐渐抛离妻子,那分数要与朱利安齐平了,科林不由架了架老花镜,以为自己把分数算错了。
哈哈。朱利安就笑了笑,白,你牌术还是没有进展啊﹗
怒洋就站起身来,脸色不豫地离了桌,我就说我是随便玩玩的。
看妻子这说走就走,就这么往外头的庭园走去,子吟呆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追上去,朱利安却是突然按住了子吟,脸上犹带着笑意,武,你坐着吧,让我去。
可是……
白在你面前输不起,才格外的难受。朱利安就说,你去了,只让他更难看罢了。
这……不过是随便玩玩,怎么就如此较真了呢?子吟就无奈的说,犹是想站起来,亲自去哄妻子的,可朱利安却是比他先一步站起来了,说道,武,白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小妻子了。他就摇了摇头,蓝眸深邃的看着武,他不要你的安慰。
这个时候,子吟才感觉到朱利安与白家兄弟的友谊,是多么的深厚和实在,所谓的老朋友,正是推心置腹、轻易就掌握了彼此的心事——子吟抿紧了唇,竟是有些懊悔的,因为自己并没有如朱利安那般,马上就察觉到了妻子在介怀什么。
我和他谈谈。朱利安就与子吟温言说道,也预料这谈话不会简短的结束,若是等的累了,就去客房睡吧。
嗯……子吟就颔首,由衷的说,谢谢你……朱利安。
朱利安紧随着怒洋也往庭园去了,客厅里一时就只剩下忐忑的子吟,以及科林。老管家叹了口气,就拿起桌上散乱的扑克牌,娴熟的洗牌,再平放在桌上。
武,不要放在心上。科林就安慰着子吟,这位第个白啊,太年轻了,因为自卑,所以心高气傲。
子吟怔了怔,就摇头,科林,娘儿不自卑,也不骄傲,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待人也从没有架子的。
科林就慈爱的看了看子吟,说,武,可是他在你面前,既不聪明,也都放不下自己啊。
子吟就怔了怔,并没想到科林会如此的评价妻子。子吟却想起近来,他确是觉着娘儿隐隐的有些不同了,可是怎么样的不同,他却说不出来,大抵是他们夫妻俩朝夕相对,正因为靠得太近了,反而……就看不真切了吧。
怒洋走到庭园的草坪,就靠在那栏杆把上,低低的垂着眼,如此不过待了一阵,他就觉出了懊悔——最近他总是有着力不从心的感觉,仿佛自己越要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模样,却是更显出自己的不足来。
像打牌这么小的事,输了又怎么样?人总有一两项不擅长的事,只是怒洋……实在是太着紧子吟了。这次来上海,难得没有两位兄长,既是夫妻俩单独处着,怒洋就更卖力的,想要在子吟面前表现得完美。
怒洋听得身后
传来响动,便以为是子吟追过来了,听得脚步声渐走渐近,他就头也不回地说,子吟,你继续打牌吧,我现在……不想说话。
谁知道背后传来的,却不是丈夫那温柔的嗓音——
白,你也太难看了吧﹗这不就是你们成语那个……恼羞成怒了吗?
怒洋就转过头来,眼神冷厉,显然现在,他并没有心情和这位老朋友说闲话。
朱利安对于白是毫不客气的,他当年看着这白的弟弟进军校,从他一脸雌雄难辩的少年模样,到现在长开成雄赴赴的男儿,要说起来,朱利安还算是他兄长的一辈。
朱利安。怒洋看他就这么不请自来,还要在自己身边站着,就垂下眼,不想看他,你回去吧,让我静静。
白,我看你这次来,态度很不对劲啊。朱利安眨忽着金色的眼睫,问道,是和武发生什么了吗?
怒洋垂头静默了一阵,就靠在栏杆上,低声说道,朱利安,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子吟与他弟弟的事?
欸………朱利安就仿佛很诧异的,大睁了眼,……你和武说开了?
没。怒洋就抿了抿唇,不过,倒是让武子良知道我们兄弟是与子吟一起了。
朱利安脑子转得很快,瞬间就联想到了那天大白问自己怎么用那薰香,一时就遗憾的哎哎叫着,这么精彩的场面……你们竟然不邀我……
怒洋听了朱利安这话,怒极反笑,你已经是当领事代表了,正经点儿吧。
朱利安知道白没把自己的话当真过,看对方至少是愿意打开话匣子了,就趁势问道,既然武子良已是知道了,你还担心什么?难道武爱那弟弟,多于你吗?
没什么。想起武子良那些诛心的话,怒洋就抿了抿唇,这将是埋藏在他心里,不论对谁也难以透露的,我就是换个方式,与子吟相处。
你认为这样比较好?
怒洋就哂然一笑,至今,他已经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朱利安看白是真的有心事,打他认识对方以来,还从没有如此无措过的,就禁不住,发自内心的与他说道,白,武是一名男子,你就是再跟他好,也得让他在别人面前,维持着尊严,你这当着我上司的脸给他刷嘴,在码头又贴身护着,这当着洋行的管事面前,甚至还不许他亲自验枪……他把今日观察的种种罗列出来,末了就得出个结论:我要是武,就觉得你烦透了,以后绝不跟你一同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