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鸢累极,睡意昏沉。
因着这半月的赶路,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生怕一放松下来,便忍不住想要放弃了。
骑马颠的她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更别提双腿内侧上的伤了。
只此刻天地悠悠,又有清风徐徐。
宝鸢只觉自己如坠梦中,躺在松软的云朵之上,无比的惬意。像极了儿时在苏州时,她躺在母亲的怀中安然入睡的场景,彼时母亲会哼着好听的苏州小调,一手轻轻的拍在她的身上,一手打着扇子。
“疼......”
宝鸢软软的叫了一声,紧闭的双眸有泪顺着眼角滑落。
这一声可吓坏了姜行舟,他正在替女人上药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抬眼一瞧,发现女人只眉头紧锁,人却未醒,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玉白瓷瓶,暗自摇了摇头。
这一回跟着来的都是男人,自然是无人能替宝鸢上药了,且宝鸢伤的是双腿内侧,这样私密的地方,姜行舟怎么可能会让旁人瞧见?
于是便少不得自己个受累了。
只他从未伺候过人,手上也没个轻重,见女人疼的难受,便自言自语道。
“本王不让你来,偏你要逞强,现下受了伤,可怨不得旁人。”
女儿家的肌肤娇嫩,双腿内侧因骑马太久的缘故竟被生生的摩擦掉了一大块的皮,伤口瞧着格外的严重。
“娘!”
睡梦中的宝鸢紧紧的攥住了姜行舟的手,声音里满是委屈的哭音。
姜行舟:“???”
只见女人嘟囔着认错道:“娘,鸢儿以后乖乖的,再也不贪嘴树上的桑葚了。”
药粉撒在伤处起初有着火辣辣的疼,宝鸢在梦中梦到了儿时弟弟聂忱嘴馋要吃树上的桑葚,并因此哭闹不休,怎么哄也哄不好,当时父母都不在家,她也只有六七岁的光景,最后她自觉要拿出当姐姐的担当来,便撸起了衣袖爬上了桑树。
宝鸢记得清楚,当时小小的她站在树枝上,透过树叶的缝隙往下瞧,正瞧见弟弟聂忱哭的跟花脸猫似的小脸因为得了桑葚而开心笑起来的样子。
小人儿吃的手口乌紫,弄的衣裳上皆都是,拍着肉肉的小手喊她。
“姐姐,姐姐。”
她一时得意忘形,脚下一个打滑,人便从树上摔了下去。
强烈而真实的下坠感传来的时候,宝鸢惊呼了一声猛地自梦中惊醒,她的眼中有片刻的茫然,待对上姜行舟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时,才清醒了过来。
有风吹进马车内,腿上有了丝丝的凉意。
宝鸢下意识的扯过衣裳要盖住双腿,可她这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只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还差一点就抹完了,你再忍忍。”
姜行舟将她腿上的衣裳掀开,神色如常的继续替她上药。宝鸢轻声道了谢。
男人微微弯着身子,给她上药时表情格外的专注,长长的睫毛甚至偶尔会碰到她腿上的皮肤,同那温热的呼吸一道拂在伤口上,带起了轻微的酥痒。
上完药后,姜行舟又替她包扎了好了伤口。
药应该是御用的好药,这会子伤口竟有了丝丝的沁凉之意,宝鸢垂着眼眸,再次道了歉。
“王爷,都是奴婢无用,耽搁了大家的行程了。”
上药是细致的活儿,替宝鸢上完药后,姜行舟只觉比打了一场仗还要累人,他背靠在车壁上,极力的调整了下呼吸,将脑海中那些旖|旎赶了出去。
“不要紧。”
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说话时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这么热?
宝鸢见他额上冒着汗珠,便从袖间拿出帕子要替他擦汗。
一阵淡淡的香风袭来,姜行舟一把攥住了女人细白的手腕,目光如火般盯住了她。
“你干什么?”
男人的手指有力,狠狠的攥住了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似是要将她点燃了一般,宝鸢挣扎想要抽回手来,可是试了两次都无用,只好任由男人握住。
她低声道:“我瞧着王爷额上有汗,想要替王爷擦擦汗。”
外头松涛阵阵,车轮碌碌。
马车内的温度就陡然升高了许多。
宝鸢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男人灼灼的目光,她咬着唇不敢说话。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近。
跟着只觉腰身一紧,整个人便落进了男人的怀中。
她慌乱的攥住了男人的衣襟,哀求似的唤了一声。
“王爷,奴婢身上有伤呢......”
姜行舟看着自衣裳间露出的两条又细又白的小腿,以及小巧如玉般玲珑的玉足,舔了舔唇。
“本王知道。”
男人的大掌握住了女人纤巧的小手,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在她耳旁轻轻的说了一句。
宝鸢只觉浑身的血都滚烫了起来。
“王爷......”
许久之后,马车里传出了一道几不可闻的喘息声。
“王爷?”
宝鸢试探着喊了一声,可回应她的却是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男人的手虚虚的环住了她的腰,宝鸢也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吵醒了他,只轻轻的将两手抽了出来,左右手互相捏着酸胀的手臂。
余光瞥见熟睡中的姜行舟。
宝鸢有一瞬间的晃神,男人的薄唇紧抿着,唇色很好看,挺翘的鼻梁愈发勾出了男人深邃的五官来,她一时贪看住了,好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聂宝鸢,你在想什么呢?你们身份犹如云泥,切莫不要胡思乱想了。”
她在心中告诫着自己,得要认清现实,莫要走上了前世的老路。
马车里空间狭小,气味还未散尽。
宝鸢的脸红的都能滴下血来,末了在“吱呀”的车轮声中也睡了过去。
马车又行了七日,终于到了江南地界。
周栋上前请示道:“王爷,此次受灾的有五个州府,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和湖州府,我们先去哪里?”
姜行舟睨了一眼靠在一旁休息的宝鸢,赶路辛苦,女人似是清瘦了不少。
“哪里受灾最严重?”
周栋拱手道:“松江府最严重,苏州府次之,再有便是嘉兴府,常州府和湖州府只略微受了些影响。”
姜行舟冷声问道。
“松江府紧邻苏州府,为何苏州府灾情却要轻些?”
周栋忙回道,“苏州知府苏自荣为官清廉正直,洪水未来时便修筑堤坝,通渠分流等等,是以苏州府受灾情况比之松江府要好上不少。”
姜行舟低声骂了一句。
“先去松江府。”
周栋刚一来回话的时候,宝鸢便醒了,听到苏州府尚且还算平安,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着实松了口气,面上神情也松缓了些。
“王爷只管去赈灾,路过苏州府的时候将我留下就是了。”
姜行舟定定的望了她几息,见女人面上有着藏不住的喜色,只低低的“嗯”了一声,算作是答应了。
宝鸢乐的跟什么似的,忙又道了谢。
声音里满含雀跃。
姜行舟阖上眼眸,继续闭目养神。
心道:哼,还真是姐弟情深呢!
京城。
怡红院。
玉娘身着桃红薄衫摆着柳腰进了雅间,只见屋中坐着一个周身散发着冷意的男人。她是风月场里的老手,见过的男人不计其数,只消一眼便知眼前的男人不好惹。
她也不往前凑,只福身行了礼。
“不知这位公子找我有何事啊?”
曹旭将一叠银票扔在了桌上,“我想与姑娘打个赌。”
“哦?”
玉娘瞧着银票上的面值是五百两,一共有五张,不觉就有了兴趣,她挑了挑眉问道:“公子请说,我很有兴趣呢。”
她娇笑着伸手就要去拿银票。
只手刚碰到银票,一柄匕首便立在了桌子上,力道之大,竟然直透刀柄。
曹旭冷声道:“我知道你有一个相好的叫余则成,他是顺天府的通判。只如今他已与妻子和离,又是孤身一人了。我想与姑娘打的赌便是余则成愿意不愿意娶你。”
玉娘眉眼间有了喜色。
“若是他肯娶你回家,这二千五百两银子便算作是我给你们的贺礼。若他不肯娶你,这银票......”
曹旭的话音刚落,玉娘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自幼卖身青楼,从不信这天下有一本万利的事儿,方才男人所说之言,无论余则成娶她或是不娶于她并无半分损害。
“公子,若是还有什么话便一道说了吧。”
曹旭又自怀中掏了一小包东西扔在了银票上,“他若是不肯娶你,你便让他服下这个,银票还归你,至于旁的你就不用管了。”
玉娘瞧着那小小一包东西,面露犹疑之色。
“姑娘且细想想吧,若是余则成对你是真爱,娶了你自是美事一件,不光如此你还能得了这二千五百两银票。若是他不肯,那就是虚情假意了,你也可以拿着这些银票为自己赎身,何乐而不为呢?”
玉娘犹豫了片刻后,便将银票同那毒|药一道收下了。
曹旭离开后没多久,余则成便醉醺醺的来了。
玉娘照例陪着他喝酒玩乐。
可男人似乎并不像是往日里那般热情,只闷着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自打冯芷仪走后,他每日下值回家后见家里冷冰冰的,总觉得缺了什么,更主要的是无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了。
他连衣裳鞋袜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再加上衙门里这几日也遇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整个人愈发的烦躁了起来。
“余郎,我听说你与你那毫无情趣的妻子已经和离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为我赎身娶我回家的,可不能耍赖。”
余则成一把将人掀开,指着玉娘的鼻子骂道。
“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个的身份,你一个娼妓竟还妄想做我余则成的正妻?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我这官位是要还是不要了?”
玉娘心中清楚,天下男人皆都薄情寡性靠不住的,方才提这一句只是不死心罢了。
如今见了余则成的态度,倒也没什么留恋了。
她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亲自倒了酒,倒酒的时候将曹旭留下的东西悄悄的加进了酒里。
“余郎,你别生气嘛,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人生苦短,咱们还是及时行乐,来,喝了这一杯......”
余则成一把搂住了玉娘的腰,喝下她递过来的酒。
“这才乖,一会儿我定要好好犒劳犒劳你......”
玉娘媚笑着穿过重重的薄纱,末了被男人扑倒在床上。
后半夜。
“啊......”
一道尖叫声响了起来,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不好啦,有人马上风了......”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姜郁正在客栈内同随行的侍女们玩闹。
帐中传出了女人莺莺燕燕的娇笑声。
“回禀太孙殿下,前头的人传回消息,睿亲王一行先去了松江府。”
听到手下的声音后,姜郁掀开了帐帘,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他既去了那儿,那我们便去苏州府吧,双管齐下如此赈灾也能快些,你们说是不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立秋啦。感谢在2021-08-0618:25:14~2021-08-0720:3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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