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北城。
天机门一行抵达此地之后,没有接着赶路,而是再次住进了苍晟客栈。
没有见到归元子与两位天玑堂弟子,便在城中等候两日。而连番飞行也是辛苦,且就此稍作休整。
于野满脸的倦色,他径自走入客房,而尚未坐定,平阳子、鄂安、应龄竟随后而至,顺手关闭了房门,并布下了层层禁制。
自从红衣女子与赖冕离去之后,三位长老与天机门的弟子看向于野的时候,皆带着异样的眼光。便是詹坤也是如此,于兄弟究竟认得几位世外高人?却没人询问缘由,一路之上均是匆匆忙忙。
原因无他,唯恐再次遇见那位红衣女子。
一个貌美女子,自称老娘,性情喜怒无常,一巴掌便将元婴修士扇飞出去。
试问,谁不害怕?
于野也怕。
赖冕的出现,乃是不祥之兆,接着又在天梧山下再次遇见赤离,更加让他感到了浓重的危机。而他虽然预感不妙,却不知如何应对,恰好见到红衣女子,他猜测对方是为了归元子而来。而那个老滑头察觉不妙,早已溜之大吉。当时他突然决定赌一把,便传音告知红衣,只要帮他摆脱危机,便告知归元子的下落。
叫作红衣的女子,倒是颇守信用,一路暗中跟随,并及时出手救了他。
他决定出卖归元子。
既然老滑头见死不救,他也顾不得许多。
谁想他尚未道出归元子的去向,红衣已火急火燎的追赶赖冕而去。而倘若被她知道归元子躲在天机门,依着她火爆的性子,定然回头找他算账,他于野同样承受不住一巴掌。
诸事烦乱,且顾眼前。
与赖冕交手,遭到轻创,又连日赶路,他急需闭关休整。谁想三位长老不请自来,将他困在客房之中。
“三位长老,这是……”
于野愕然起身。
他怕红衣,也怕赖冕等所有的元婴修士。此时却被三位元婴修士堵在房内,更加让他惶惶无措而又深感无奈。
平阳子与鄂安、应龄并肩环绕着床榻而立,便像是三座大山,高耸,威严,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却见平阳子摆了摆手,道:“坐下回话!”
于野只得老老实实坐在榻上。
他不敢稍有异状,否则灭顶之灾瞬息及至。面对三位元婴长老,且双方近在咫尺,又身陷重围,他所有的神通以及护体龙甲全无用处。
平阳子便站在他的五尺之外,背着双手,脸色阴沉,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杀害赖冕的族弟,并暗中散布谣言,诬陷各方同道勾结赖冕杀人炼丹?而那位红衣前辈,又是何方高人,她为何暗中庇佑于你,你混入天机门有何企图?”
“我……”
于野不敢抬头,或者不敢面对三位元婴长老的逼视,他看着客房的地砖,苦涩道:“我乃扶风郡人氏,曾为飞云门弟子。有关我的身世,鄂长老最为清楚不过。而赖冕前辈有没有杀人炼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所谓的散布谣言之说,弟子不知如何辫解。”
“哼,讲实话!”
鄂安站在他的左手方向,相距不过三尺,随着他的一声冷哼,莫名的杀气顿时充斥着狭小的客房而令人窒息。
“事已至此,弟子无需说谎。”
于野的眼角微微抽搐,轻声道:“那位红衣前辈是谁,我也不知,却在多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在寻找一位仇家。我料想赖冕不肯罢休,赤离又以魔修之名害我,恰见红衣前辈出现在天梧山脚下,便谎称赖冕知晓她仇家的下落,请求她出手相助,我想三位长老已亲眼目睹……”
曾几何时,说句谎话都会口吃、结巴,如今这般的信口乱扯,他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嗯,修为高了,便心黑了?脸皮也厚了?
“有关赖冕与红衣前辈一事,姑且不提!”
应龄站在于野的右手,同样相距三尺而威势逼人,便听他出声打断道:“你且说说赤离,你不过是一位金丹小辈,怎会结识一位魔门的新晋之主,他又为何一口咬定你是魔修之人?”
凡事皆有因果。
一次意外的邂逅,看似巧合,实为祸端,从此后患无穷。
“之前弟子跟随鄂长老征战天同门,因途中受挫,便与辛飞子、文桂留下断后,却意外逃到了东莱郡的瞰山城,因而遇到了赤离。彼时他隐匿修为,仅是一位筑基散修,并竭力与弟子交好,并要传授魔修功法。弟子只当他狂人妄语,未加理会。谁想他竟是一位魔修的元婴高人,早知如此,岂敢得罪,果然遭到报应……”
应龄又问:“你是说,赤离存心捉弄于你?”
“我想……”
于野稍作迟疑,道:“我想他或有此意,弟子虽也涉猎庞杂,却并不懂得魔修功法……”
“哼,你倒是能言善辩!”
鄂安叱呵一声,道:“我且问你,我躲在郁林郡的东林城内养伤,命你出城传递消息,你却始终语焉不详。而我在天梧山见到冠义,据他所说,是我门下弟子连杀数位高手突围而去。那位弟子乃是金丹修为,施展了易容术,且遁法极为高明。而更为惊人的是,他竟然懂得魔修的七杀剑诀。与我从实招来,那人是不是你?”
被三位元婴长老团团困住,已是令人难以喘息,随着鄂安的突然发怒,一股凌厉的威势顿时倾轧而来,使得于野的身形歪斜,差点摔倒在木榻之上。他强行苦苦支撑,却忍不住双眉倒竖,寒声道:“弟子为了出城传递消息,不惜舍生忘死。鄂长老是相信冠义、还是相信弟子,悉听尊便,而您想要帮着赖冕杀人灭口,尽管动手便是!”
“你……”
鄂安的两眼中杀机一闪。
于野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实不相瞒,红衣前辈乃是一位世外高人,倘若她找不见仇家,必然前往天柱山寻找弟子。弟子今日含冤而死倒也无妨,却怕她不肯罢休。凭借她的修为,只怕天绝子前辈也要忌惮三分。”
应龄的脸色一沉,叱道:“你敢出言要挟长辈……”
“慢着——”
平阳子突然伸手阻拦,他盯着于野,又冲着两位师弟摇了摇头,道:“此事应当回山禀报门主师叔,你我万万不敢擅作主张!”
鄂安与应龄默然片刻,只得暂且作罢。
平阳子拂袖撤去禁制,又道:“于野,只要你身家清白,便无人为难于你。而你有事也不得隐瞒,务必及时禀报。”
于野坐直身子,道:“遵命!”
平阳子打开房门,转身走了出去。
而鄂安与应龄离去之际,各自丢下一句话——
“于野,但愿你所言属实!”
“呵呵,我二人与赖冕并无过多交情,也不会帮他杀人灭口。无非事关仙门安危,不得不多加小心罢了!”
转瞬之间,三位元婴长老已相继离去。
于野依然坐在榻上,两眼怔怔,脸色苍白,眉梢微微耸动。
片刻之后,他抬手一挥,“砰”的关闭了房门,并加持了几道禁制,这才猛然打了个冷战,犹如劫后逢生般的喘了口粗气。
“呼——”
真是凶险
方才的那一刻,稍有差池,谁也救不了他。
生死悬崖走了一圈,总算是侥幸躲过一劫。
而这回有所侥幸,下一回呢?
“唉——”
与此同时,识海传来一声叹息。
是青萝,她好像也是惊魂未定。
“你躲在仙门之中,依然这般叫人提心吊胆。依我之见,不如及早离开天机门。”
“我也想离去,又去往何处呢?你带我前往九幽谷,如何?”
“这个……九幽谷已被赤离占据,你去送死不成?何况凭你眼下的修为,也难以开启九幽塔呀,而开启不了九幽塔,便得不到魔门传承……”
青萝忽然变得迟疑起来。
“唉——”
于野也禁不住发出一声叹息,道:“九幽谷究竟有何玄机,你又为何逼我打开九幽塔、接受魔修传承?”
“九幽谷方圆数千里,一时片刻叫我如何说得清楚。须知九幽塔充斥魔气,你金丹五层的修为也承受不住啊。若是不能得到魔门传承,也无从开启幽冥之门。而赤离勾结五大仙门必有所图,岂能让他得逞……”
“魔气?”
“与灵气相仿,乃是来自上古的洪荒之气,却难以淬炼入体,而一旦修炼有成,则威力倍增。”
“既然如此,神机子,哦,便是令师与魔门弟子,怎会败于五大仙门之手呢?”
“九幽谷另有一处秘境,专门克制魔修,所谓的相生相克,便是此理。我师父遭到算计,说来话长……”
“砰、砰——”
便于此时,有人用力敲门。
于野的心头一紧,只想施展遁法逃离险地。刚刚惊吓一场,他着实不愿再次面对三位长老的盘问。而他尚未起身,又闷哼一声,抬手撤去了房门的禁制。
“咣当——”
房门大开,闯入一人。
“砰——”
房门关闭,房内多了一位老者,归元子。
他竟然赶到了苍北城,却左右张望,慌里慌张的样子,遂又压低嗓门,恨恨道:“小子,你敢出卖我老人家!”
“哼!”
于野的两眼一翻,道:“你敢见死不救,便莫怪我忘恩负义。是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他摆出视死如归的劲头,反而使得归元子诧异不已。
“咦,我躲避那个婆娘,关你小子何事?什么又叫见死不救,我怎么听着糊涂呢?”
归元子扯过凳子坐在于野的面前,带着急切的神情说道:“我回到客栈便有所耳闻,便前来问你,快快与我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红衣又去了何处?听说她自称老娘,吓得三位长老魂不附体,呵呵,她火爆的脾气倒是千年不改……”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