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战鼓声的一瞬间,袁谭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重重的锤击了一下,等着十来天了,这重要对自己下手了吗?
恐惧、彷徨、惊叹……总之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了心头,然而,还没等袁谭彻底反应过来,一名守城的军校急匆匆地冲入了袁谭所在的位置。
慌慌张张地说道,“主~主~主公,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幽州军似乎是要攻城了!”
原本慌得一笔的袁谭,听到了这名军校的话之后,状态反而坦然起来。
“慌什么慌!军师之前不是安排过敌军一旦攻城之后的布置么,按照军师的布置执行就是,有什么好慌乱的?”
看着前来传递消息的军校直接楞在当场,袁谭随即大怒,一脚就踹了上去,同时嘴里说道。
“愣着干嘛,还不去传令!”
袁谭从军也有些年头,武力上肯定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平要强一些的,而袁谭眼前的将校也不是刘熊一般地夯货。
于是袁谭的一脚将眼前发愣的军校踹醒,当军校缓过神来,看到袁谭想要去拔佩剑的时候,直接就是一个激灵,立刻领命,然后转身就跑。
看着传递信息的军校夺门而出,袁谭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无法表达的苦涩,如果所有的守军都如同那个军校一样的状态,南皮就算城坚池深、兵多粮足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想想一旦城破,自己可能遭遇的命运,袁谭的脸上充满了死灰,然而敌军已经准备动手了,自己总不能缩在这里等死,大不了就是个死,至少死得要像个爷们一样!
用了十几息的时间,尽可能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袁谭大声的对外呼喊。
“来人啊!”
一名披坚执锐的亲卫,安步当车的进入房间之内,抱拳道。
“主公有何吩咐!”
声音平静,步伐沉稳,看到如此状态的亲卫,袁谭的状态虽然依旧很差,但是慌乱的心却平静了不少,至少不似刚才一般的绝望。
袁谭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运恐怕很难有太大改变,但是此时此刻,袁谭感觉自己却坦然了很多。
曾经叱咤风云、威震天下的父亲死了!和自己为了父亲的继承权而明争暗斗的弟弟也死了!
如果城破,自己的命运恐怕也逃不过一个死字,但是换个角度,如果真的死在了南皮,好像也不会太孤单!
二弟袁熙还活着,从细作传回的消息来看,袁熙生活得好像还不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刘平对于袁熙格外的照顾,但是这终究是一件好事,以袁熙那柔弱的性子,想要振兴袁氏称霸天下是绝对没希望的,但是作为一个富家翁将袁氏延续下去还是没问题的,至少父亲的陵墓不是无人看守。
至于南皮的百姓,刘平是伪君子也好,烂好人也好,总归不会走上被屠戮的命运,而荀谌,袁谭就更无须担心了,荀氏弟子的身份就是他的一个免死金牌。
短短的几息时间,袁谭几乎将自己的生前身后事估计了一遍,几息之后,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传出。
“告诉全城将士,我将登上城墙,和所有将士一同守城,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
“去请军师来,随我一同登城观战!”
很快,一身戎装的袁谭出在了南皮的城关之上。
抵达城关之上,袁谭意外地发现他所预料的激烈的攻城战并没有发生,虽然从城外传来的鼓声虽然没有断绝,但是节奏很慢,也确实不是进攻时候应当存在的鼓声,而更像是一种提醒和示威。
带着些许的疑惑,袁谭独自一人向前走去,然后独自站立在垛口之前,望向城外。
处于城关之上,居高临下,城外的场景一目了然,然而就是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眼,却给袁谭的灵魂带来了巨大的震撼,让袁谭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开始不自觉地发麻。
借助垛口,放眼望去,但见幽州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在城外列阵,如林长矛,在天地间散发出森冷光毫。
仅仅一眼,至少万余精锐的幽州骑兵组成的庞大队列径直映入了袁谭的眼帘,一队队,一列列幽州骑兵将士,有条不紊地移动,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威势。
然后,是一排排、一列列队形紧密,手持格式武器的步卒组成的步卒方阵,人数虽然不多,大约在三千上下,可是紧密队形和精良装备带来的压迫感却让城关之上的袁谭感觉了巨大的压力。
然而如果只有这些,远远不足以让已经跟随袁绍征战多年的袁谭受到巨大的冲击,真正震撼了他灵魂的是那密密麻麻的知名以及不知名的攻城器械。
袁谭在幽州军到达之后曾经询问荀谌幽州军为什么在大军抵达的第一时间开始攻城,而是选择了围而不攻的时候,荀谌给他的解释是幽州军应当是在准备攻城器械。
有了荀谌的提示,说实话袁谭对于幽州军可能的行动是有所准备的,不过,此时此刻,看着城外摆放的同样整齐的,种类繁多、数目惊人的攻城器械,袁谭感觉这一件完全超出了自己认知的极限了。
吕公车、挡箭车、巢车、木幔、轒槛车、撞车、临冲、投石车、云梯等从投射到投掷,从挡箭到攻城,从防卫到先登,除了井栏之外,其他所有的攻城器械几乎是一应俱全。
如果将井栏补上,此时此刻,在南皮城外来一场规模盛大的大汉工程兵器博览会都没什么问题,因为这种类齐全的着实有些过分了!
种类全也就算了,关键数量也不少,尤其是唯一一种他没见过的,与他所认识的投石车相类似的,但是要比普通投石车高大太多,堪称放大版投石车的器械,光那一种器械就足足有四五十架!
如果有上一两个月,或者数万幽州大军日夜不眠不休地打造,能攒出这么多东西来,袁谭也不会太意外,但是袁谭明明知道幽州军在围城之后并没有大规模派人去打造器械,相反数万幽州军每日就在城外的空地上操练。
让袁谭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急速,幽州军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这么多器械!
谷邵/span正当袁谭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了袁谭的耳中。
“主公!”
听到这个声音,正处于恍惚状态的袁谭突然就清醒了过来,荀谌到了!
几乎是听到荀谌声音的一瞬间,袁谭感觉自己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随后袁谭转身,果然看到了正一脸笑容,恭敬对自己施礼的荀谌,袁谭的内心直接就是一阵激动。
“谌,来迟,请主公赎罪。”
听到荀谌的话,袁谭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宽慰,然后他上前两步,伸出双手捂住了荀谌的双手,然后说道。
“军师,何罪之有啊!若没有军师,谭安能……”
“主公言重了,为臣子者自当尽心竭力!”,看到袁谭脸上神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荀谌的话锋一转,“方才听到鼓声大作,谌以为幽州军要开始攻城,不过从主公之命登城之后发现似乎与荀谌所想有所偏差。”
荀谌的话显然提醒了袁谭现在不是谈论君臣之道的时候,城外还有幽州军在虎视眈眈呢,说罢,袁谭牵着荀谌的手一起走到了城墙边,一边指向城外一边说道。
“城外幽州军今日恐怕是全部出动了,而且还带来了数量惊人的攻城器械,然而他们虽然列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进行攻击。”
顺着袁谭手指的方向,荀谌将目光投了过去,然后袁谭从荀谌的脸上看到了跟自己如出一辙的神情,很明显困惑自己的问题同样让荀谌这自己眼中的智者产生了同样的困惑。
正当荀谌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直隆隆作响的鼓声突然停下了,随着而来的变化,将刚刚准备进行交流的袁谭以及荀谌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伴随着鼓声停止,从幽州军阵中行出一支骑军,为首是一辆三匹马并辔的轻车,而后大约百余骑紧紧地跟随在这辆轻车的后方缓行。
在这辆庆车的引领下,这支骑军缓缓地向着南皮的城关方向而来,直到距离城门大约二十步的距离停住。
如此近的距离,已经足够袁谭以及荀谌看到车上的场景,车上站立一个文士,看年纪,大约三十七八岁,剑眉,朗目,颌下长须,生得仪表不凡。
本身仪表不凡,也就算了,此人还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中还持一支鹤羽团扇,这骚包的装扮看的城头之上的袁谭、荀谌尴尬癌都快犯了,因为城下这人,他们两个都认识,事实上不仅仅是认识,而且还颇为熟悉。
袁谭和荀谌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乎同样无奈的表情,这骚包到了极点的家伙是董昭。
事实上,董昭虽然看似沉稳,可是心中的尴尬比城楼之上的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多一万倍,如果不是刘平的强烈要求,董昭打死也不会穿上这么一个骚包到了极点的衣服,太毁人设了!
不过衣服都已经穿了,他也在骑军都护送之下,抵达了城下,看向城楼之上都两人,董昭屏气凝神,酝酿好感觉,然后缓缓都开口。
“大公子、友若,别来无恙!”
听到大公子这个称呼,袁谭一瞬间有些失神,不过荀谌却没有任何停顿。
“昔日一别已经数载,没想到公仁再次改换门庭,三换家门,两易其主,恐怕如今已经声名远播,名震天下了吧!”
好家伙,上来就是一个三姓家奴!
虽然对于荀谌可能的话语,董昭早有准备,而且自己这改门庭和吕布,“真三姓家奴”本质上也不是一回事,可是董昭依旧被荀谌噎得不轻,脸上也青一块白一块。
荀谌这嘴实在是太损了,这么多年一点变化也没有,董昭在心里腹诽道,怪不得会被袁绍赶到袁谭的身边,要不是有荀氏的身份护身,估计也少不了遭遇跟自己和田丰、沮授一样的局面吧。
好在,何况自己也不是来叙旧的,荀谌愿意说就说吧,荀谌不愿意多言,那自己也没必要废话。
“昭奉前将军、幽州牧之命前来,劝大公子主动开城投降,以免南皮生灵涂炭!”
“若公仁仅仅是来传达这句话的,那边离去吧,否则……”
荀谌的话还没说完,董昭直接打断来他的话。
“主公有言,午时不降,即要攻城!”
“今距午时,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主公托某代言:大公子为名门之后,友若也为豪门弟子,当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军已至,乃大势所趋。所谓顺者生,逆者亡,还请大公子与友若莫要自误。”
“我主宽厚仁慈,不愿伤及无辜,为了使得大公子与友若认清形势,故而会小施惩戒,还请大公子与友若做好准备!接受惩戒之后若还是不详,一定要玉石俱焚我主也不会有妇人之仁,不够到时候南皮若毁于战火,南皮百姓若有伤亡,则大公子与友若难辞其咎,我主也会昭示天下以震慑天下之徒!告辞!”
完成使命,董昭缓缓离去,可是无论是袁谭还是荀谌都知道,这,是刘平的最后通牒!
两人就这么注视着董昭离去,直到董昭穿越那数量惊人的攻城器械之林,重新进入来幽州军的军阵之中。
“军师!”
“主公且宽心,不过是攻心之计谋也,想那公孙瓒苦心经营南皮三年之久,二主公为了此战也准备半年有余,如今南皮有精兵五万,粮草辎重足以支撑两载,纵然器械良多,刘平想要攻下南皮也绝非容事,只要主公坚守半载,天下必有变数!”
说道到这里,隆隆到战鼓声再次响起,袁谭和荀谌到目光也投向远方,只见那几十架高耸到与投石车相类似的器械开始运转,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一颗颗礌石划出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朝着南皮城头飞去。
五万幽州军以及守城的袁军士卒,有幸见证了整个大汉,乃至整个华夏从未发生过的奇观,见证了可以改变大汉历史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