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政正和几个哥们喝着小酒嬉笑打闹着,只见陈牧雷从阳台进来,又一言不发冷着脸开门出去了,一阵儿风似的。
“牧雷?你干什么去?还没喝透呢就撤啊?”白政扯着嗓子叫他,转头问慢一步从阳台进来的赵令宇:“你和他说什么了?看他这火急火燎的。”
“不是我,”赵令宇无辜耸肩,“他大概是去救人了。”
“谁啊?”
“八成是一个姑娘。”
“姑……娘?”白政等人惊掉下巴,愣了片刻后一窝蜂似的冲出门去看热闹。
陈牧雷和姑娘?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闹事的人其实是周文斌。
经过老刘一番教育,周云锦实在没办法,尽量老老实实的每天参加训练,晚自习的出席率也高了很多。但是她缺课不少,就算恶补,一时半会儿也提高不了多少成绩。于是这天晚自习周云锦早退,换好了运动服来到田径场准备提前夜训,刚跑了几组折返跑突然接到杨露的电话。
“在哪儿呢?”
“学校,训练呢。”
杨露那边沉默了一阵儿,继续说道:“去看看你爸,又喝多了,别让他在外面闹事。”
周云锦叹口气,没有迟疑,抬脚蹬在台阶上解护膝:“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杨露报了地址就把电话挂了,周云锦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路跑到校门外拦了一辆出租车。
周文斌酒后闹事不是一次两次,她只希望他别把别人打伤,不然又要赔人家好多钱。
到了会所,车子还没挺稳周云锦就跳下车,刚好看到周文斌在和几个人扭打撕扯。
她冲上去拉架,但根本没人留意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几个男人都在气头上,使足了力气,周云锦遭了黑手被推倒在地。她爬起来又冲上去,死死拽着带头殴打周文斌那人的胳膊。
对方一被周云锦拖住,就给了周文斌还手的机会,他似乎终于想到自己手里还有半瓶啤酒,换了个握姿想都没想就冲向那人抡过去。
那人一看就是常常打架惹事的主,比周文斌更有经验,一扭身,就把周云锦当成了人肉盾,于是这酒瓶结结实实地砸到周云锦后肩。
酒瓶碎了,但周文斌显然还是没清醒,觉得不过瘾又扑了上去。周围两个人看同伴差点受伤,更激动了。其中一人从旁边围观的人里抢下来一个酒瓶,对着周文斌就扔过去。
周云锦在此时被那人大力甩到地上,周文斌脚下一个趔趄让他幸运地躲过了一击。只见这瓶啤酒直飞到周云锦的脑袋上,把正准备起身的她彻底砸晕。
她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头晕脑胀,一时间连外界的声音听在她耳里都变得模糊,她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天旋地转,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儿的。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声响才恢复清晰。她忍着不适爬起来,恍惚中看到周文斌在被围着打,咬着牙又冲了上去。
对方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周云锦,所以不管她怎么生拉硬拽都没人理她,又嫌她碍手碍脚,腾出手来把她用力推开。
陈牧雷下楼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周云锦在那几个男人的身形对比下显得格外单薄弱小。
看得出来她是想救被打的那个人,只不过人没救下来,反而搞得自己一身狼狈。
真是蠢到家了!
陈牧雷拨开人群进去,周云锦又被人踹了一脚。她难受得厉害,难以控制重心再次向后倒去。
她就摔倒在陈牧雷的脚边,这一次怎么都爬不起来,头疼得仿佛要爆炸。
她眼前有一双男式黑皮鞋,这人没像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一哄而散。周云锦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被打坏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想穿这双黑皮鞋的人会是怎样一个人。
陈牧雷冷眼看她在自己脚边痛苦挣扎,单膝蹲下,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周云锦拨开他的手,眼神已开始涣散。
陈牧雷轻拍她的脸,周云锦没太大反应。陈牧雷把她的头偏过去寻找伤口,赫然看到她头发里的湿黏和已经流到耳朵上的血。
“胡小钰。”陈牧雷一边起身一边招呼旁边呆住的胡小钰,下巴示意了一下地上这个小姑娘。
“诶诶,接着呢。”
胡小钰忙上前接手,粗手粗脚地扶着周云锦坐起来,立马挨了陈牧雷的训斥:“她没死在别人手里也得死在你手里。”
“也不是我把她打成这样的……”胡小钰嘟囔着,动作极轻地把她靠在自己身上,像对待一件易碎品般小心翼翼。
他摸到周云锦的脑袋,感觉手上一阵潮湿和温热,低头一看,果然是一手血:“哥,她、她情况不太妙啊。”
陈牧雷没吱声,就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那几个人还缠在一块儿厮打,陈牧雷阔步过去,抬起长腿,冲着领头那人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打够了吗?”
那个男人身材壮硕,却被陈牧雷一脚踹翻在地,怒气攻心,人还没起来就骂开了:“谁他——陈哥??”
他脏字还没出口,看见陈牧雷的脸,居然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同伙的两个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陈牧雷,再往远了看,人群后面还有赵令宇的身影,瞬间都老实了。
白政等人暗吃了一惊,胳膊肘怼了怼赵令宇:“那人真是我认识的那个陈牧雷?那个小姑娘到底是哪位神仙啊?”
赵令宇也好奇:“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啊。”
白政撇嘴,要问也不能选这个当口问。他仔细看了看打架的那几个人:“闹事的那几个是什么人?”
“不是外人。”赵令宇十分期待接下来的情节发展。
陈牧雷对这几个人的脸没什么记忆,但看他们认出自己的反应,心里多半有了答案:是公司的人。
真是不巧。
这个周姑娘自己八字不好,和他八字也不合,他刚才脑子坏了才给她出这个头。
“怎么着?”陈牧雷揪着那人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顺便擦了擦手上沾着的周云锦的血,“你们是有多大的恩怨说来我听听。”
那人梗着个脑袋,擦了擦被周文斌打出来的鼻血,强压怒气对陈牧雷客客气气的:“陈哥,今天这事不能怪我,我是和几个哥们儿来唱歌的,遇上个酒蒙子发生点口角。”
“就这样?”陈牧雷松开他,“就为这点事儿至于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往死里下手?”
那人很聪明,顺着陈牧雷给的台阶就下:“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都喝了点猫尿就没控制住自己吗……”
陈牧雷拿脚尖轻轻踢了踢还躺在地上的周文斌,查看了一番伤势。周文斌是被打得不轻,但都是皮外伤,没大碍,养几天就好。
反观周云锦还在胡小钰怀里发蒙呢,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胡小钰捂着她脑袋上的伤,有点着急了。
工作人员劝散围观的客人,清点和打扫现场被损坏的东西。等看热闹的人都散了,赵令宇才现身。
他没说话,那三个人就已经开始认错了:“赵哥,在你这儿闹事是我们不对,但真不能全怪我们,先来找事的是他——”
他们指了指那边不知是被打晕还是因为醉酒睡着了的周文斌,一脸委屈。
“犯不着跟我道歉。”赵令宇打断他们,暗中递过去一个眼色。
三个人反应过来,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惹了赵令宇还好说,他不会为了这事为难自己人,可是看赵令宇的意思,他们这是惹到陈牧雷了……
领头那人思忖半天,豁出去了:“陈哥,要不……你报警吧,是我们没长眼睛,又确实伤了人,是该被教育教育……医药费我们也愿意付。”
……
要不是场合不对,胡小钰都想笑出声了,他们几个是以为陈牧雷会吃人吗?宁可被关进去几天都不想和陈牧雷打交道。
陈牧雷本尊也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摸摸后脑勺:他也没准备怎么着他们啊……
赵令宇直接问陈牧雷的意思:“他们把你的人伤了,想怎么处理你说便是。”
陈牧雷:“我又不认识他。”那个男的和周云锦什么关系他都不知道。
赵令宇眼睛瞥了瞥胡小钰怀里的人:“我是说那边那位。”
此刻的周云锦已经意识不清了,一阵头晕目眩后,有人抱住了她并且叫着她的名字。
她努力想辨认出那是谁,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却越来越模糊。
周云锦闭上眼睛,感觉那人的身上特别温暖,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温暖,居然想就这样一直在他怀里再也不醒来……
一直在后面偷着看热闹的白政抻着脖子好心提醒:“那个,要不要叫救护车?我看她快不行了。”
还没等白政拿出手机来,陈牧雷就瞪了他一眼:“你下来干什么?回去喝你的酒去。”
是,他们从来不让白政插手任何事,就算被刚好撞见了也得让他绕道走。好在白政听话,不该他过问的事他从来不问。
陈牧雷本想叫胡小钰把车开过来,一想到胡小钰那让人发愁的技术,直接把周云锦抱起来就往停车场去。
赵令宇问:“躺着的那个怎么办?”
“你们看着办。”
陈牧雷头也不回,还哪有闲心管别人。
他喝了酒,只能胡小钰来开车:“哥,那小姑娘还喘气呢么?”
胡小钰不停地从后视镜观察着周云锦,回想刚才那一幕不禁啧啧两声:“现在的姑娘真刚啊,命都不要就往上冲。”
陈牧雷低头瞅着怀里的人,拍拍她的小脸蛋,努力回想她的名字:“周……什么?云?”
他叫了几声,周云锦的眼睛微微睁开,依旧是目光涣散。陈牧雷想知道她还有几分清醒,掐着她的小下巴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周云锦抬手想摸他的脸,或许这个动作太吃力,改而抓住他的衬衫。
“嗯?”陈牧雷等了半天,周云锦却闭上了眼睛,头往他怀里一偏,彻底不省人事。
他们离开后,负责收拾残局的工作人员找到赵令宇,交给他一样东西:“可能是刚才那个女孩拉架的时候掉的,要我给陈哥送去吗?”
赵令宇接过一看,是一块白色的学生铭牌,背面的别针已经弯了,正面印着两行小字:
艺术三高
高二·一班周云锦
“周云锦……”
赵令宇默念一遍这个名字,顺手把铭牌揣兜里:“不用,交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