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语的家就在学校旁边一点的月季胡同，楼是以前北城制片厂的员工家属楼，八十年代的建筑了。
房子是元思语当年考学校的时候赁下来的，她第一年没有考上，为表决心，签了三年的合同，她进了学校之后发现和舍友关系处不来，索性和房东又续了约。
屋子拢共就一间房间、一间转身都难的厕所和一间窄的只能够容下餐桌的客厅。厨房都是楼里公用的。
金大小姐来的第一天可是嫌弃得不行。
她觉得这里还不如她家peter的狗屋适合住人——peter是金家养的金毛，中文名叫做旺财。
“亲爱的，我能够理解的。”金海菡走到身高一八七体重一百三，八块腹肌，笑容阳光的标准小鲜肉边上，愉悦地在他的面颊上烙上一吻。
小鲜肉姓余。
背地里被符歆取名为天使鱼，她认定的捕鱼达人游戏里面的颜值担当。
对方刚刚接到经纪公司的电话，说有临时的拍摄工作。本来说好了要帮金海菡把拍摄设备都搬上来的，现在只能爽约。
金海菡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拿起手机拨通了金父助理的电话。
“我记得上回开着法拉利跑车来接海菡的不是他啊。”旁边没见过这阵势的梁歌韵和符歆咬耳朵。
“哦，你说上回那条黄金鱼啊。好像是她的相亲对象，不过前阵子影视寒冬，他们家的资金链出了问题，现在联姻的事情也算是吹了。”
符歆想了想，在记忆中的金海菡的鱼塘捞起相关的八卦消息。
梁歌韵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人啊，生下来就是命不同。”站在她们身后的元思语看到了门口这一幕，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扭头抱起收纳自己乱糟糟东西的纸箱子，塞到了餐桌底下，以便不被纳入镜头。
符歆和梁歌韵两个solo身份的恋爱绝缘体噤若寒蝉。
事情也是符歆后来才从同学打听出来的，元思语那天淋着雨还带了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回来，完全是因为她发现了男友劈腿。
学院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元思语想要傍上个富二代，和她同宿舍的符歆她们知道得更多一点，那个富二代是自己来追的元思语，说是愿意给她角色，让她实现梦想。
凭着这个承诺和八分真心才抱得美人归。
前两天才被元思语发现对方仗着自己有点小钱劈腿劈成了章鱼精，啊，不，是百足蜈蚣。
一堆外围圈子里的姐姐妹妹，连聊骚的对象都能专门开一个微信排到了99号。
元思语质问对方，却反而被对方斥之以“你不是就看上了我的钱，既然给了你角色给了你钱，还超额给了你正牌女友的身份，凭什么还要来管我的私生活”。
别说，就他拿出来的十三线网剧的十八号女配。
还不如她们草台班子即将拍的《春分与夏至》饼好呢。
男人，总是有着奇怪的自信。
元思语和对方分手分得痛快，把对方送的礼物都丢回去，顺便把片酬也打给对方之后，连把伞都没有从男方家拿走地离开了。
结果路上淋着雨的时候被混杂在其中的“不拍戏就会死”系统黏上了。
符歆和梁歌韵吃瓜吃得正开心。
那边金海菡拍着手，意气风发地说道：“好了，虽然现场简陋了一点，但是我们上好香就算是正式开机了！就周夏至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失魂落魄回到家里的戏开始演！”
三十万的本钱都得用在刀刃上。
她们索性没有打算找个群演，而是后期配音的时候把领导的唾骂当成是梦魇添加到声轨当中。大手大脚惯了的金海菡好生不习惯，但是拗不过另外三人坚持认定她不懂得规划支出，被剥夺了预算计划的权力，只能摁头答应。
餐桌上小香炉里的香还在燃烧着。
元思语躺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
充当场记的符歆拿起板子正经地说道：“一场一镜头第一次，action。”
机器正式开始运转。
镜头里，元思语蜷在被子里，一点点收缩成在襁褓里的模样，闭上的眼睛，泪珠滑落到了枕头上。
画面无声，但演员的情感却渲染得饱满充分。
她向来是信奉表演派的技法，但是在诠释周夏至这个角色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体验派的模式。
事事不成，人生落落落落一路俯冲的周夏至即使再兢兢业业地干着办公室里传真贴发票的工作，也还是个高级文员。
就像她，即便是拼尽了全力想要够到高处的风景。
换来的也不过是别人的鄙弃。
“好！”金海菡一拍手，这个镜头就算是过了。
接下来就是周夏至饿着肚子发现外卖过了时间，觉得世界处处与自己作对，翻出在旧书店买的二手菜谱准备自己做菜，打开一看发现菜谱竟然都是手写的。
不是所有镜头都能够像第一镜一样痛快过掉，毕竟金大小姐还是想要稳住自己作为导演系学生的名声的。
等到拍做菜的时候，也的确快要到饭点了。
元思语坐在餐桌边上低头看剧本，公共厨房那边，真正会做菜的梁歌韵作为手替正在把姜蒜放进锅里爆香。
“你说，是不是普通人就注定了过得艰难？而且再艰难也不一定有机会能够成功？”元思语突兀地开口问道。
符歆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探讨剧本，难得地拿出了几分耐心，和好久都没有讲过话的元思语掰碎了解释道：“周夏至这个角色的确是普通人的缩影，所以我们给了她一个he，因为这样观众会更有代入感。反正我们拍的只是一部网络电影，没必要整得特别‘治愈’……”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自己的感想。
元思语只是翻过了一页剧本，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看，所以这都是剧本。”
符歆古怪地一缩下巴，没有默契地半点没领会元思语的意思。
“现实生活中，如我，再努力也成为不了金海菡。”元思语苦笑着，被“周夏至”的情绪牵着，难得的吐露了一点心声。
符歆的眼神更奇怪了。
这世上过得苦的人千千万，能够成为金海菡的有几个？
再说了，元思语一心想要做大佬的金丝雀，又梦想拥有独立女性拥有的福利，就像是走钢丝的杂技人越想走快就越迈不开步子。
她想了想，对目前尚且还自怨自艾的元思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就像周夏至一样，你只是选错了方向呢？”
元思语一怔。
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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