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春夜宴(10)(1 / 1)

“胡说什么,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若让段衍发现她偷听,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可她笑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他有这么可笑么?

他正要起来,身下人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公子方才,是在调戏我么?”

就像被柔软的藤蔓缠上,指尖轻若羽毛的地拂过后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肖珏顿时炸了毛,凶巴巴地瞪她:

“放手。”肖珏心中不悦,恢复了一贯的冷脸,就要爬起来,却猛地被她拉低。

太近,近到五官被放大无数倍,肖珏睁大眼睛,一颗心都要蹦了出来。

肖珏默了一会,却是淡淡道,“此事不劳将军费心。”

段衍一听,顿时吹胡子瞪眼。有心骂他一句小兔崽子,到底是对这张肖似妹妹的脸庞心中有愧,只重重一哼,满面怒气地拂袖而去。

送走了这尊大佛,肖珏明显松了口气,身体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袖子轻轻盖在一边,刚好遮挡了段衍的视线。他戏谑又轻佻地说,“前几日手下人犯了事,想来是给我特地送来的赔礼罢。”

鹿灵台是个什么地方,多的是美貌伶人,少年人血气方刚,见到合心意的美人,一时把持不住……倒也可以理解。

他痛心地拧紧浓眉,心里却又生出狐疑,去看肖珏身下的人。

“这是何人?”方才明明并无此女身影!

没了让人着恼的视线,肖珏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对门口漫声道,“段将军还有何事?”

段衍折身而返,就看到这么荒唐的一幕,声音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云意姿好奇地盯着他愈来愈红的脸,肖珏眼里漫上恶狠狠的意味,不用说都知道——看什么看?

肖珏得他问话,也不起来,只是哼笑了一声,“她么,”

终归是伤风败俗,段衍沉着一张脸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再次叮嘱:

“但愿如此。”段衍不能看清那奴婢的脸,只能作罢,正色道,“忘了同你说的,乃是百国宴之事。燮国那边会派使者过来,你多加留意,而你母亲那件事,我也会派人调查清楚,绝不会放过任何伤害怀儿之人。”

“你我二人的关系,只有王上、你我知晓若是泄露出去……”眼底有杀气闪过。

“段将军多虑了,我的手下,自然都是可信之人。送来的女子,必然也是好生调.教过的,定不会有将军担心的事发生。”

他看见了什么,那个半路得来的好外甥不分场合将个女子按在地上,那口气,那姿势,分明就是要狎弄!不过刚走一会儿,便如此急不可耐,还有没有把他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怀儿那么多年是如何管教的,把儿子教得一股纨绔风气?!

十分漂亮的桃花眼,浅棕色瞳仁澄澈,微微眯起的眼尾勾着,饱满红唇微张,贝齿在上面轻轻咬过。

他忽然觉得有些渴。

她贴近他的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肖珏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撑着地板的手臂,不自觉地震颤。

身下人,突然化身成了魅惑的女妖。

她微微屈膝,仰起了脸,向他的脸庞靠去,愈来愈近,近到就要毫无隔阂地贴在一处。仿佛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唇瓣。

她来真的?

肖珏心跳的飞快,不由自主地阖上眼帘,长长的睫毛颤抖,耳上似乎被手指轻轻拨弄,他莫名地腿软,咬牙忍着。

然而意料中的触感久久不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笑。

“公子啊,”她笑眯眯地松开了手,“真正的调戏,是这样。”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肖珏顿时醒悟过来——

他被耍了!

“云、意、姿!”肖珏咬牙切齿。

云意姿看着他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实在是好玩的紧,瘫在地上笑得没心没肺,一双眼里亮晶晶的。

肖珏盯了她半晌,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背对着她,一下一下地拂着袖子,好像上面有很多灰尘似的。

而云意姿则盘腿而坐,将绊倒自己的刀鞘拾了起来。

看着上面的花纹,她恍然想起了前世……

那一段堪称离经叛道的记忆。

前世她被尊称一声大娘娘,除了得到梁怀坤的信宠以外,倒也是握有实权的,前廷有她一力栽培起来的寒门人,做到了司空之位,她很清楚只有权利的支撑,才能保住家人子出身的她地位不倒。

那个时候的梁怀坤新鲜感过去,已不大管她,夜夜与新进宫的美人厮混,而她呢,自然也是不肯委屈自己的,深宫寂寞,对于手握权利的女人向来是不存在的四个字。

除了身边都是些俊秀的侍内以外,赭苏也时常会从宫外寻一些美男子给她作陪,掩人耳目地套以各种身份,诸如民间艺人,诗客禅僧等等。

那个时候的她很是理直气壮,就许男子三妻四妾,不许女子寻欢作乐?

身为梁国的女主人,开了这个先河,这也是后来那些史官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口诛笔伐,骂她“妖孽”“浪.荡”的根本原因。

不管外面传得如何沸沸扬扬,梁怀坤却动不了她,也无意动她。

其实云意姿对肢体交缠的欲.望并不强烈,只是喜欢热闹,若是作陪的人小意温柔,赏心悦目不是更好?

而那次夜宴后,她因心情郁结不得疏解,带上一些心腹,去槐山行宫游玩了一段时间。

那处曾常驻一位从梁宫放出去的女官,与云意姿乃是忘年之交,一手酿酒的手艺出神入化,可惜后来年迈辞世,只留下几坛佳酿埋在后山桃花林中。

云意姿到行宫赏玩的时候,偶然想起故友的音容笑貌,一时惆怅,便叫赭苏取了一坛酒来,驱散周围的侍从,一个人对着满月自斟自饮。

虽是普通桃花酿,却不知是因岁月已久的缘故,亦或是加了什么别的东西进去,后劲十足。

云意姿在一片百花环绕芬芳扑鼻中,喝得是酩酊大醉,看什么都重影,走一步晃三下。

实在认不清回去的路,还一头栽进了茂盛的花丛之中。

她翻了个身,看着天边的流云傻傻发笑,天地都在旋转,仿佛整个人间都颠倒了过来。

那边花明柳暗,树下依稀站着个人,交错的树枝后,一道影儿朦胧。

实则她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人影……

只得见一身白衣胜雪,身形颀长英挺,宛如月下仙人。

鬼迷心窍的云意姿翻身起来,带着满身花香,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拍了拍白衣人的肩……

后面的事混乱而断续,醒来时,她浑身只穿了一件单衣,身上盖着被褥。

帐顶绣的是并蒂芙蓉,叶绿花红。烟青色的流苏垂在床边,被风吹得微晃,身旁分明有人躺过的痕迹。

再一看手臂上的痕迹,还有微微的不适感,云意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屏风后传来水声,想来是有人正在沃汤濯体。透过柔粉色的绸,白皙的肩背若隐若现,一头乌发垂下,瞧着倒是个年轻的郎君。

余香绕梁,屋内的暖光昏黄,甚至是有几分惬意的。云意姿却并无多少留恋,红杏出墙、春风一度这种事终究不光彩。

于是她悄无声息地收拾了衣裙出来,没走几步便遇到赭苏,因头晕得厉害,又双腿酸软,想着刚巧是离开的日子,便坐着马车出山去了。

后来她让赭苏偷偷调查过,却怎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夜之人行踪全无。云意姿甚至怀疑那人乃是什么巫山神君,或是山野精魅,专门诱惑女子与之行事的。

为此她还专门请医女察看,身上是否落了什么病症……但终归是不了了之。

那夜她喝得实在太醉,什么都模糊不清,后来一日脑子里偶然晃过片段……

她记起那人沉身之时,腰上所悬匕首微微晃动的情景,上面的花纹,实在是跟手中这一把相似至极……

云意姿仍旧不敢置信,低头凝视着刀鞘。

木槿花纹,她不会认错。

云意姿立刻识相地闭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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