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话,一张嘴发现喉咙干涩的发不出声音,伸手想要撑着坐起来,清清赶忙用枕头垫在床头,扶着我坐了起来,扭头给我从保温壶里倒了水,试试温度,送到我嘴边。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杯,稍微觉得好受了点,清清又倒了一杯温水,从柜子里拿出悉心准备着的蜂蜜掺了些,喂到我嘴边,和声道:“主人慢点喝,用蜂蜜润润嗓子。”
我含了几口缓缓的咽了,人也清醒了一些,清了清嗓子,声音意料内的嘶哑:“我睡了几天了?”
“五天了,主人。”他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哽咽,看向我的眼神水汪汪的,有些委屈又期盼的叫我:“主人,您终于醒了。”
我试着挪动身体,只觉得身上各处都疼,皱眉看着打着石膏吊起来的右腿,我问道:“我…后来怎么了?”
“车子变形的厉害,司机当场死亡,还起了火,我们撬开车门才把您救出来。您有点脑震荡,左臂骨裂,右腿多处骨折。医生说,那么惊险的情况下,您能没有生命危险已经是个奇迹了。”清清说着,伸手给我按摩着被子下的左腿,可怜巴巴的叫道:“主人,您怎么睡了那么久啊。”
我有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眼睛也酸涩的厉害,休息了太久的大脑一时无法运作,太阳穴跳着疼。也许是我真的累了,所以才迟迟不肯醒过来。
我睁眼,对上清清期待又有些不安的眼神,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李叔呢?”
“主人!”清清低声呼叫,瞬间眼圈就红了,他的手从我腿上拿开,惶恐的握着拳头,问我:“您不要我了吗?”
我无力的笑了笑,说道:“是你自己走的,怎么能说我不要你了呢?”
清清的眼圈红了又红,强忍着没有哭出来,他缓缓的跪在地上,手指用力的捏着我的床沿,跪了很久才攒够了力气,慢慢的伸手想握住我的手臂,他动作极慢,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会推开他。我斜眼看着他虔诚的样子,虽是给足了我时间拒绝,我却还是没能忍心推开。
毕竟,他也曾经是我生命中唯一真正的拥有。
动作再慢,他还是抓住了我的手,就像抓着那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样死命的抓着,以一个忏悔的姿势跪在我床前,轻声说道:“主人,我要的已经得到了。顾家现在是我的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就在昨天,我已经把手里的现金全部折换成了股票。您的所有股东,都已经把手里的股票卖给了我。不是以顾家的名义,是以我自己的名义收购的,事情做的很隐秘,转让起来也容易很多。等您出院,我就把手里的股票转让给您,您做什么决定就都可以了,是不是,主人?”
“你在威胁我吗?”我淡淡的问道。
“不是的主人,我怎么会…”清清瞪大了眼睛,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奴隶不能选择主人,可我…我…我想选择一次,我想告诉您,我不是别无选择才叫您主人的。”
我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怪不得秦凡会那么疯狂,他根本是无路可走。”
“主人,您怪我吗?”清清不安的拽着我的手腕,想哭又不敢哭,“我不是故意的。不,我的意思是,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没了他们,我就会只有你了,是吗?”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当着他的面流泪,也不想过分怪罪他,只是低声叹了一句:“他毕竟是我哥哥,我唯一的亲人。”
“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对不起,我只想靠近您,我从来不敢想拥有您,对不起,主人。”清清见我不说话,却害怕的低声哭了起来,卑微的呜咽声在医院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凄怨。
“好了清清,起来吧。”我拉了拉他,不想让他一直跪着,睁眼时却也不知不觉泪眼朦胧,“现在,我们都是这世界上的孤儿了。”
“不,主人,不是的。”清清抱住我的胳膊,固执的跪在地上,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留下一个吻,“您还有我。我从来都没有过家人,我的亲人只有一个,我属于您,主人,只属于您。”
感觉到清清在拉着我的手微微抽泣,我只是疲惫的叹了口气,在残留的麻药作用下再一次渐渐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清清依然跪在地上,眼下一片青紫昭示着这些日子的劳累,见我转醒,他膝行着过来给我倒了杯水,我左手接过喝了一口就放到了床头柜上,低声命令道:“起来吧。”
清清摇摇头,垂着脑袋,像只做错了事的小狗。
我把声音放缓了些:“起来吧,一会儿医生过来,看见了像什么话。”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这是顾家的医院吧?”
他点了点头,扶着床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很久没有这样跪过了,膝盖疼的双腿不住的微微发抖。我叹了口气,听到清清小声说道:“别人看到了也没什么啊,您本来就是我主人。”
他按了铃,医生和护士都匆匆的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除了外伤之外没什么别的事后,交代了一下要如何护理和饮食要注意的事后就走了。医生一边说,清清一边拿手机记着,我瞥了一眼看到那还是我送他的那个手机。
“顾先生,其余的无非就是要注意病人的心情,有时间多出去转转,晒晒太阳,对骨头愈合也有好处。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医生对清清的态度很尊敬,说话也得当,清清摆了摆手,他就领着人走了。
病房里轰然一下热闹起来又轰然安静下来,清清一时也不知该和我说什么,我见他的腿颤的厉害,伸手招他过来,让他把我的椅背放下来,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着。
眼看他又要跪下,我拉住他的手,突然好奇道:“顾家这你这一辈的孩子都是镇字辈山偏旁的,既然你现在回了顾家,大权也交到你手里,名字起了什么?”
“顾镇清,主人。”清清柔声回答道,“清澈的清。”
我有点诧异,问道:“你说要叫这个,他们居然就同意了?”
清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顾家都已经在我手里了,我想叫个什么名字,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我心里暗暗感叹,知道清清大约是费尽手段才走到了这一步,却也觉得心底一暖,捏了捏他的手,和声问道:“膝盖疼?”
他的腿不住的抖,却还是低头小声道:“不疼,您别赶我走。”
我往旁边挪了些,拍拍我身旁的被子,说道:“上来陪我躺会儿吧。”
清清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连红血丝都少了不少,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不敢肯定的问道:“真的?主人…”
“去洗把脸,衣服换了。”
清清不等我说完就赶忙冲进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冲了澡换上睡衣冲了回来,比我还高一截的个子,缩在病床上我身侧的空隙处,侧身躺着,用胳膊小心翼翼的揽着我的腰又不敢压着我,只是确定着我的体温就在他怀里,一脸满足的凝视着我。
我偏头看着他,抬手拧了拧他的脸颊,笑道:“瘦了,也长高了,回家了好好吃饭了没?”
没成想,他看着我,却突然一下哭了出来,用脸贴着我的颈窝用力搂住我的肩膀,哭的委屈不已,声声痛心:“主人,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主人。您不回来,我哪有家呢?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您,只要您就够了…呜呜呜。”
我一只手吊着,只能用左手摸他的头发,见他实在哭的厉害,干脆一手圈住他,让他趴在我肩上哭个够。
我搂着他哭的直颤的身子,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哄着他,揉揉他的头发和后背,还不时撩开头发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我想起当初,清清刚被送到我那里的时候,那时他好像也哭过一回,可不是这样哭的,那哭声十分沉默,压抑着自己的委屈怕别人嫌烦。
好容易清清平静下来,不时抽泣一下,我摸着他的脸,逗他道:“丢不丢人啊,这么大人了,还哭成这样。”
清清也有点羞涩的破涕为笑,搂着我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的,撒娇道:“不丢人,丢也是丢您的人。”
“好啦,鼻涕眼泪都蹭到我身上了。”我笑着亲了亲他的眼睛,清清闭上眼虔诚的接受我的吻。“好几天没阖过眼了吧?睡吧,清清,我回来了。”
清清听话的闭上眼,依着我的肩膀,不到两分钟就进入了梦乡。我摸着他的头发和后背,感受他压在我肩膀上的重力和温度,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而现在的我,已经走到了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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