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一半。”
兜头一瓢冷水泼下,王伟堂愣住了,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王家良抱着烟袋锅子,看了眼小儿子,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在腹诽。
问那么多做什么?大丫说你成功了一半那就肯定是只成功了一半,就不能有点出息,戒骄戒躁一些。
八字才划拉了一撇,就翘尾巴了。
没出息。
“四叔!这你得自己想呀。”王思含抱起刚睡醒的五丫,给她喂水喝,语气平淡,“你的稿子是被选中了是没错,可也得发表出来了才算数。没发出来,谁知道中间会经历什么?咱还是低调一些,等真的发表了,稿费拿到了再说。”
想了想,王伟堂也觉得很对,世事变换难料,谁也不知道到了最后是个什么结果。眼下就大嘴巴似的嚷嚷出去,过后却什么都没留下,那别人是不是会更看不起他?
五丫喝完了水,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珠子四处乱转,东看西看,王思含觉得妹妹好可爱,忍不住逗她,边逗边给王伟堂洗脑。
“其实吧!做人还是低调点好,你有本事是你自己的,跟别人没多大关系。不要说在报纸上发表个豆腐干块的小文章,哪怕成了大文豪,著书立说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日三餐,晚来一床。
难不成还能一天吃六餐,晚上睡两张床?太高调的人一般都死的快。四叔!你还年轻,遇上好事不要欢喜过头,遇上坏事也不要悲伤过度,平平淡淡,坦然处之就好。”
抽完烟的王家良看了看小儿子,哼了一声。训斥:“记住你大侄女说的话,小小年纪学点好,别整天跟你那个妈学那套没用的东西。你大侄女虽然小,可说话办事比你这个当叔的还有眼光,看事情也长远。”
要在往日,王伟堂肯定是不会听王家良的话的,可今日不同。大侄女的话让他信服,诧异地瞧了眼一直在逗妹妹的王思含,王伟堂觉得他爸的话很对。
大侄女的确是年纪不大,可眼光不错,心胸也宽广,将来必定是个做大事的人。
他的妈自然不能跟大侄女比,他妈只会农村泼妇没文化的那套撒泼打滚,怎么能跟胸有沟壑,心里装着整个世界的大侄女相提并论?
明明那西瓜是大侄女种出来的,可偏偏她非得说是他爸种出来的,估计他爸这下子也出名了,被陈业采访拍照,还上报纸。
瞧瞧他们王家,从大侄女身上得了多少好处,二哥被安排去上班了,他爸要真出了名,整个安西县的人都认识他。
种出西瓜第一人,说不定还得上安西县志。他呢?只要脚踏实地,辛勤劳动,再运用自己头脑里的知识好好写写小文章,说不定也能在安西这个小县城混出个名堂。
等到真恢复高考的那天,他再努力一把,说不定也能考上大学。
原本被幽闭的心房完全打开了,王伟堂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
“爸!你说的很对,我都记住了。”说着他伸手抱起了五丫,傻呵呵地笑着逗弄,“大丫!四叔谢谢你,突然觉得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我会努力的。我走了,还得去上工。”
把五丫抱还给王思含,迈着轻松的步伐,王伟堂小跑着离开,脸上笑的十分开心。
第一次被小儿子认可他的说法,王家良倒是默默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事关他家大孙女,那就都是好事,没有坏事。他也把小孙女抱过来逗弄的她笑的露出粉嫩嫩的牙床。
想着今天被人采访,还被人拍照,心里头就跟灌了蜜糖似的甜。
等在那里的侯茶香见小儿子风一般的跑了过去,狐疑地抬头看了看坐在屋檐下聊天的王家良和王思含祖孙俩,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走了。
过后一个星期,王伟堂就收到了报社来的信件,里头有张报纸,上头不但有他写的文章,还有写他爸的,标题很大,【造福一方,种出大西瓜的老农民】,文字边上有配图。就这么说吧!报社用了一整个版面来报道这件事,其中也有王思含的照片。
侯茶香是第一个拿到信的人,她不敢随便打开,一直等到王伟堂出工回来才给打开。里头不仅仅有报纸,还有稿费,不多,一块二毛八分。
秉承着大侄女说的低调行为,他没有大惊小怪地宣传自己,倒是王雪妍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四处宣扬。
片刻功夫,整个王家村的人都知道王伟堂的文章在县报纸上发表的事,许多人不信,还来他们家里看了报纸。
余二娘也来了,看完了报纸,拍拍王伟堂的肩膀:“好小伙,继续努力,为咱王家村争光,向你爸和你大侄女学习。”
钱王才也笑眯了眼,抱着烟杆子跟一帮人挤在一处看报纸,看完就哈哈哈地笑了。
“咱王家村出名了,不但有种出了西瓜的人,还有写出文章的人。太好了,伟堂!你好好干,往后公社里有什么需要动笔的事,叔都交给你。咱村出人才了,全都出在你们家。”
侯茶香傲气地接了一句:“那可不,也不看看我家都是些什么人,个顶个的聪明。”
边上许多老婆娘看了看她,眼底忍不住地鄙夷。
“要说起来,这事还得感谢你们家被你赶走的大丫,要不是她认出了西瓜苗,也不能有今天这事。”
“可不,大丫要没让她爷爷种,谁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孩子是个极聪明的人。”余二娘笑着接话,“我老婆子也吃过西瓜,就从来没想过要把那东西弄回咱们这里种。这就是人与人不同的地方,人看事会举一反三,咱哪怕活了那么大年纪,也不懂这个。”
侯茶香不悦地瞥了眼余二娘,依然高傲:“我老王家的种可不就是聪明,不肯别人,看我家老四就知道了。”
王伟堂这次没有跟他妈一起同流合污,而是淡定拆台。
“我写文章寄给报社的主意就是大丫出的,尽管我读过书,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干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