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上办公室？
王家良有点害怕，下意识地看了看大孙女，心里七上八下地没个底。
“爷爷！不怕，该面对的时候咱得面对。”王思含知道老人胆怯，挽住了他的胳膊，跟着主治医师一起去了他的办公室。
招呼他们进去，主治医师就把门给关上了，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开了。
“很抱歉！病人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天霹雳，哪怕王思含心里已经知晓了会是这个结果，可听到医生说出来，还是觉得很残忍。
哆哆嗦嗦的王家良睁大了眼睛，仿佛难以置信，老婆子怎么就没多少日子了？她还说要跟着自己一起过日子的呢？难道要食言？
还说要对他好的呢？这就不能够了？
付小梅和钱秀英到底受不住，眼泪当时就流下来了。
婆婆对她们是谈不上好，可也没想过让她去死，怎么说都是孩子的奶奶，男人的妈。年纪也不大，怎么就不行了呢？
“你们做亲人的心里难过这个可以理解，病人的情况还有一二个月拖着，往后的日子会更加难熬。疼的也更厉害，趁着她不疼的时候都陪陪她吧！尽尽自己的孝心，有什么想吃的弄给她吃。有什么未完的心愿也尽量去完成，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太去想那些不好的事了。”
主治医师苦口婆心地劝慰着病人家属：“病人很坚强，这种疼痛程度是很难抵抗的，看她哪怕疼的受不了也没吭一声，是个个性极强韧的人。”
王思含苦笑着回答：“就是这样，我们才忽略了。她说疼了好几个月了，从来没见她说起过，我们也没太在意，生生地耽误了。”
瞧着这个不大的小姑娘，主治医师顿时来了兴趣，反问她：“看起来你是知道你奶奶得的是什么病是吗？”
他这样一说，王家良，付小梅和钱秀英三个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也不胆怯，望着那位头发花白，年逾五旬的男主治医师：“如果我猜测的没错，我奶奶是肝出了问题。到底是肝硬化还是别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估摸着应该是肝癌，还是晚期，到了疼痛的如此厉害，基本上就药石无医了。”
大孙女字字句句如同春雷，炸响在王家良的耳边，他再也绷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呜”地哭。
付小梅和钱秀英也哭，蹲在老公公身边，默默流泪。
主治医师点了点头，证实了王思含的猜想，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你这孩子年纪不大，竟然懂这么多，让我很意外。你说的对，你奶奶就是肝癌晚期，时日不多了。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多废话了，回去好好照顾着吧！来医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医生说的是实情，王思含也不能反驳。不要说是眼下这个年代，哪怕过去了后面几十年，癌症还是医学上无法攻克的难题。
唯一能做的就是减轻病人的痛苦，其余的也无能为力。
“医生爷爷！给我奶奶开点吗啡吧！”低着头，王思含的声音也嘶哑了起来，“我不想看她那么难受，实在受不住了才会给她上，也不会让她上瘾的，放心！”
主治医师很震惊，看了眼王思含，接着又看了一眼，觉得这女孩子真的是不可小觑。一个农村里出来的小女孩，居然知道用吗啡止痛就算了，还知道吗啡用多了会上瘾。
也太叫人惊奇了。
不忍心拒绝这么个孝顺的孩子，主治医师还是给她开了三支吗啡，嘱咐她：“不到紧要关头不能注射，这东西用多了有副作用。”
不用说王思含都知道了，这个副作用就是上瘾。吗啡其实是毒品，人如果注视多次了就会有瘾。可它又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止痛药，一般用于大手术后的止痛。
按照候茶香这种情况是不能够用的，王思含不忍心她到了最后被活活疼死，求了三支。实在不行了就给一支，减少她的痛苦。
病房里，程鹏和王伟堂一起守着昏睡的候茶香，见着枯瘦如柴，容颜憔悴的她，王伟堂几度偷偷落泪。从缴费处人家没让她妈住院就能看出来了，这是医院辞医了。
连医院都不收的病人，回去还能怎么办？
除了等死就没别的。
程鹏过来拍拍王伟堂的肩膀，劝慰他：“这个时候你要坚强，你的言行会影响你妈的心情。事情已经这样了，即使难过，也得放在人后。”
他是很有权利发表这种意见的，当年他小小年纪从京都出来，人生地不熟，什么都得自己扛着。
一边要照顾寻死觅活，一心求死的小姑父，一边要出工，好几次都咬牙扛着。哪怕扛不过了也不在人前露出情绪。
晚上一个人偷偷地躲被窝里哭。
哭过了第二天照样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来了王家村他算是很幸运，遇见了小丫头，帮着他把小姑父给治住了。还给他各种各样的关怀，总算是从地狱爬上了天堂。
接受了程鹏的建议，王伟堂抹了把脸，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候茶香醒来。
王思含带着大家从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出来，告诫了每个人不要在病人面前露出什么难过的表情。
“奶奶要强拔尖了一辈子，突然跟她说她得了这种治不好的病，我怕她会受不住打击。咱们还是跟平时一样待她，要是有心，就多给她做点好吃的吧！”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道，“时日不多了，往后想给她吃怕都吃不下了。”
这种话就像是一把刀，在每个人的心尖上搅，疼的人无法呼吸。
虽然以前痛恨候茶香的无理取闹，蛮不讲理，可一旦面临生死，就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不管她以前怎么哭闹，怎么恶毒，不可原谅，总归是还有这口气在。
这口气若没了，变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闹腾了，一副任你宰割的安静，谁还下的了手？
是希望她继续闹腾的好，还是希望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用问都知道，还是闹腾点好。虽然烦点，可到底她还活着，还能接着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