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1 / 1)

后半夜里阵痛休停了几次,到早晨越发激烈,景辛疼得后悔没打胎。

稳婆早备了两个,班琼月候在床前,整个太医院半数太医也都候在殿外。

两个稳婆检查后鼓励她:“娘娘,您现在用力就能生下来了,跟着奴婢的法子用力!”

班琼月教她呼吸的方法。

景辛试了一下忙哭喊自己不行。

却忽然听到殿外嘈杂的声音,像是留青与挽绿在与人争吵。

满殿幽兰香,是景辛发热时身体散发的香气,她白皙脸颊都浸出一层细细的汗,长欢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回头看向殿门。

“为何在吵?”景辛吃力问。

“娘娘,没有的事,您别分心!”

“别瞒着本宫。”

长欢被她逼问,只得狠狠咬牙道是一帮臣子在跪请她去偏殿临盆。

自古从来没有妃子在龙床上临盆的,便是王后也没有这个待遇,更何况她再得宠也只是个妾。今日众臣准备上朝,得闻她昨夜便已发作,都再顾不上礼节来到了紫延宫殿外,跪请她移驾偏殿,连床都抬了新的过来给她铺好了。

景辛被气出一口长气,稳婆忙叫唤再加把劲。

她生气了。

“把天子的剑丢出去!”

太欺负人了。

她心里又想骂戚慎了。

留青拿起戚慎的宝剑重出殿门,高举着剑对满地官员喝道:“这是天子的佩剑,诸位大臣看清楚,见此剑如见天子!”她虽然也一直都觉得景辛住进紫延宫太过持宠而娇,可眼下人命攸关,这群人也太冷血了些。

众人连忙跪地行万岁礼。

其实冒头的也只是六七位老臣,他们历经两朝,思想古板,虽然也怕戚慎,但却死守着不能让孕妇的污血沾了天子的龙床,否则于国将是血光之灾。

他们这番顽固之举让一些不敢出头的年轻臣子受到鼓动,众人齐邀着来到了紫延宫,也不敢轻怠龙嗣,抬了一张柔软的床榻放进了偏殿。

留青:“请诸位大人都退到殿外去!”

顾平鱼从殿门外疾步走来,寿全跟在他身后刚通知了他。

他见到戚慎的剑行着大礼,转身朝前排的老臣道:“女子生产本就是大事,切不可再受波及。刘大夫,顾大夫,

你二人也是老臣了,这是天子的第一个子嗣,不论如何,先让景妃娘娘安心生产要紧。”

为首的刘澜与顾良英沉吟一番,还是觉得不妥,说起滔天道义。

留青皱起眉,去偏殿吹响玉哨,须臾,一袭玄裳的暗卫如魅影般现身在殿门处。

“人此刻到哪了?”

“已经告知天子了。”

这是保护景辛的两名暗卫,其中一名昨夜便已经出发去禀告戚慎。

虽然许国离王都最近,但快马加鞭也要些时辰。

暗卫抵达戚慎休憩的驿站时不曾禀报,直接入室跪礼,唤醒了睡梦中的戚慎。

戚慎一向浅眠,第一声便已将他叫醒。

见到来人,他脸色瞬间就不好了。这是景辛身边的人,除了她临盆这种大事不会这样不顾规矩离开主子身边。

不曾等暗卫开口,他已起身下床,笔直双腿步到屏风前取下外衫披上。

“备马。”

没有再乘御辇,只有几名贴身禁卫跟在身后。戚慎策马冲入夜色中,冬日寒风似刀片刮在脸庞,握缰绳的手指也冻得僵冷。

寅时,万籁俱寂,汴都周边大雪已连下多日,道中积雪阻拦。项焉担忧马蹄踩滑,建议他走慢一点。

迎风的眸子微微眯起,戚慎不想慢。

他就生在冬日。

那个积雪深厚,又寒风刮骨的冬日。所有人都说他是灾星,而他的孩儿也与他一般生在了这冬日。他不想历史再演一回,他早该回来的,让她一人担惊受怕,是他不对。

他一刻都不曾停,马接连不休跑了两个时辰已经跟不上他想要的速度。幸得暗卫来时已经在途中安排了接应,戚慎换了马接着上路,在巳时终于赶回王都。

玄天门大敞,天子专道早有多人恭候,他策马冲入王宫,在紫延宫外的甬道停下。

此刻庭院中跪满了大臣,戚慎疾步走在檐下,他像从盛夏穿越冬季,周身迸发着慑人的灼烈。

寿全与挽绿见到他惊喜不已,众大臣也纷纷恭迎他回宫。

“景妃如何?”

殿外候满太医,都在答已经阵痛一宿了,羊水已破多时,景妃使不上力。

戚慎眉心紧皱,跨入殿门。

“王上,使不得!产房乃阴秽之地,您不可入内。”朱云志忙喊。

戚慎脚步微顿,不置理会走向寝殿。

但寝殿大门紧闭,外头候满宫人,都跪朝着他。

他听到景辛呜咽的痛呼,也闻到鼻端馥郁的幽兰香。

太医们已经紧随身后苦苦相劝,庭院中的臣子也都来到殿中,恳切劝他不要进去。

戚慎黑眸阴沉:“开门——”

宫人不敢抗旨,去推那门,但殿门已经从里面被锁住。

戚慎:“景辛,寡人回来了,你把门打开。”

她的呼声小了,片刻,长欢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王上,娘娘说您回来得太晚了,她不要见您。”

这话原封不动,长欢转述时还有些惶恐。

戚慎深吸口气,喝道:“不要闹,把门打开,寡人进来陪你。”

长欢又道:“娘娘说她模样狼狈,只想您记得她好看的样子。”

戚慎愠怒,目光巡视里望见他的佩剑,转身就要拿剑破开大门。

顾良英跪行上前将他双脚死死抱住,老泪纵横道:“天子,您不能入这产房啊!您宠爱景妃,准她在龙床上生产已然是天恩,您也要为了大梁的国运着想啊!”

戚慎怒极反笑,脸色阴戾至极,一脚踹开老臣。

“所以你们跪在殿外就是要赶景妃出紫延宫?寡人的龙床爱给谁睡就给谁睡,寡人的龙椅爱扶谁坐便扶谁坐!”他挥剑破门,划出一条缝隙。

他忽然听到景辛的声音,微弱无力,带着讥笑。

“真有意思,说走就走,说闯就闯,当皇帝了不起啊。”

“狗东西。”

戚慎不知皇帝是何,但能懂她骂的是他。这话声音小,他也是因为练过武才有敏锐的听觉。

那剑停了,很快,缝隙后现出人影。

长欢道:“天子,娘娘说您到底让不让她生孩子。”

顾平鱼也穿过众臣跪到他脚边:“王上,您不顾国运,可也不顾景妃娘娘的意愿么?”

戚慎最终只得退到了殿外。

他就坐在殿中宫人搬来的沉木椅上,不停揉捏着腰间那个绣着景辛头像的佩绶,听寝殿里景辛一声声嘶哑的呼喊。

寝殿中,血腥气与幽兰香交织,龙床上的人本就爱出汗,此刻浑身皆已湿透。

景辛脸颊泛着水光,小脸痛苦皱作一团,没有因为戚慎的归来而开

心,反倒胸腔里添积了怒火。

稳婆愁眉苦脸:“娘娘啊,您一直不使劲这龙嗣如何能出来,您用力啊!”她都能摸到一点脑门了,偏偏大人一直不配合。

景辛:“……”

你不疼,我疼好吗。

班琼月担忧道:“娘娘,您若是一直不配合,恐怕易使龙胎窒息……”

“我哪里没配合,我刚准备用力外头就有人一直打扰。”

景辛感觉到一股下沉的胀痛,如今好像对这种痛免疫了,但却不敢用力,害怕自己受不了那一刻的疼。

她忽然发觉自己真是个胆小鬼,一点不为孩子着想。

班琼月与稳婆不停催促她,一脸焦急。

这样下去也不行,她还不如痛个彻底。景辛说服自己别怕,反正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条命都是捡来的,若不是原主留下腹中这个小生命,她不可能得到戚慎的重视,恐怕早在作死的路上死过数回了。

她调整好呼吸,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拼出全力。

一阵疼痛蚀骨灼心,她忍不住尖叫哭喊起来。

但床边稳婆与班琼月却目瞪口呆。

她们就只看景妃提了一口气,那胎儿就一下子滑了出来,根本不像别的产妇一点一点挤出胎儿。

没有过程,直接落地。

这,这也太好生了吧?!

偏偏人家还在尖叫。

“娘娘,您生了!”长欢喜极而泣。

景辛一愣,这才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清脆洪亮,敲在她心上,奇妙难言。

“我这就生了?”

“娘娘,您太伟大了!”长欢边哭边笑。

景辛:……

这生孩子就这么容易吗?早知道她就不憋那口气,早点生出来了!

稳婆笑得合不拢嘴,抱着胎儿去擦洗,另一稳婆又在帮她清理胎盘。

“娘娘,是个小王子!”

陪侍的宫女都跪下准备齐声恭贺她,景辛反应过来,忙喊不要出声。

她瞧了眼那还没洗干净的小婴儿,隔得远,尚且不知道是何模样。

她脸色有些复杂:“先不要出去报喜吧,就说本宫,本宫还在生。”

她等了戚慎这么久,他一回来就能抱到热乎乎的儿子,太不公平了。

而且还有个她不敢说的原因,她既然这么好生,怕戚慎再让她生二胎。

哦,这个可能也不会存在了,她现在讨厌他。

她眼里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而是忧郁想哭,眼眶也渐渐发红。

她不想见到戚慎了,她讨厌他的帝王主义,霸道强权。

稳婆把襁褓中的小婴儿抱到景辛床前。

新生儿皮肤有些红,还不曾睁眼睛,高鼻梁太像戚慎,薄唇也很像他,虽然不知道眼睛睁开会是什么模样,但这逆天的鼻梁足够奠定今后的颜值。

没四维的古代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宝宝,景辛总算能呼出口气。

婴儿挨到她身边哭声便渐渐小了,最后变成可怜巴巴的抽噎,手指头乱抓。

景辛感觉到一种难以难说的奇妙。

班琼月犹豫道:“娘娘,不报喜乃欺君之罪,下官……”

“别说话,就按本宫说的做。”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说的小棉袄是女主的小棉袄的意思,不是爸爸闺女那种意思啊。是专宠女主的小王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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