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微仰着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车内空间不大,他与她如此靠近。
悠悠说得该死的对极了!五年,陆青桐帅了不止一丢丢,以前是白净俊雅的玉面书生,现在五官的菱角越发分明,长期运动让他在斯文中平添了野性和霸气。
虽然,他依旧说话难听,有时候堪称刻薄,但每次她遇到困难,他仍会毫不犹豫挺身相助。
就像今天——
“对了,今天你怎么会出现在商场?髹”
“别动!”陆青桐命令。
“我没动……”她只是想挠痒痒。
“那我面前是鬼在在动啊?”明明就是不安分,大眼睛忽闪忽闪,闪得他不能专心为她处理红肿。
“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丑?”
“是。”
“跟鬼一样丑吗?”
陆青桐屈起指关节敲敲她的额头,没好气道;“知道就好!不肯去医院,要是真毁容了,别怨我!”
若兰紧张地缩了缩脖子,“人家不想事情闹大嘛!万一让哥哥们知道我进医院,说不定会去砸了LANCIR柜台。”
她想再照镜子,被陆青桐托住下巴固定住。这个脑袋瓜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该顾忌的不顾忌,不该担心的瞎担心,说得好像几位兄长都凶神恶煞似的。
“行了!闭上眼睛,先什么都别废话!”
“青桐……我不会那么倒霉吧?只是过敏而已。以前班上有同学也是化妆品使用不当,第二天睡完一觉醒来就全好了。所以……我不会真毁容吧?”
“大小姐,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过敏问题可大可小。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如果十分钟后症状没有减轻,必须去医院!”
面巾纸平铺敷在受伤的脸上,陆青桐帮她调整了椅背。
“往后仰着,不许再动,也不许再多说一个字!”
“喔……”
他拿着纯净水瓶,小心翼翼往纸巾上添加水分。冷敷是消除红肿的常见方法,但愿能有点效果。
“青桐……”
陆青桐狠狠瞪她,面露威胁。但手里的动作十分轻柔,生怕碰到她的脸。
若兰闭了闭嘴,可没到一分钟,仍是没忍住:“你刚才说我很漂亮呢!”
“我有说过?”
“有!”
“你竟然当真?”
若兰失望地垂下眼眸。只要是他说的,她从来都很当真啊!只不过有时候怕伤心,自动过滤一些难听的话而已。
她偷偷观察他的表情:“你刚才还说……我是你女朋友。”
“大小姐,当时我只是顺着姓乔的话而已。别人误会也罢,你是当事人,关于咱俩的关系,你不会也弄错吧?”陆青桐看看手表,转移话题,“还有八分钟。”
若兰彻底沉默下来。
自己又想多了,为何就是做不到心如止水?总那么轻易被他的某句话挑动心绪。
能在所有人面前否认对他的感情,但……身为当事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足以引起悸动,其中酸楚和心痛没人比自己更清楚。
陆青桐,要怎样才能终究对你的眷恋?
**
十分钟过去,敷了好几张纸巾,一瓶纯净水用完了。
那半边脸蛋上的浮肿消退了不少,但红印依然鲜明。
“还是去医院。”陆青桐发动车子。这档子事他没把握,谨慎一点好。
若兰正对着镜子仔细察看,忙按住他的手背,用力摇头。
“拜托你嘛,真的不要!”真的不想被发现,尤其是大哥,严厉归严厉,最见不得她在外面吃亏的也是大哥。万一顺藤摸瓜,牵出“帮帮社”的事,悠悠定会骂死自己的。
她扭头推开车门,打算溜之大吉。
陆青桐一手将她扯了回来,“去医院。我保证,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她咬咬唇,天人交战。其实很想趁机跟他多相处一会,可是……
陆青桐侧过身子,为她拉上车门。
不经意间,他的手臂拂过她胸前,她紧张地靠在椅背上,半天没有动弹。待恢复镇定,车子已经驶出停车场。
陆青桐疑惑地瞄她一眼:“为什么那种奇怪的表情?”
“咳!没事……”如实告诉他才怪。
“就算长得不漂亮,毕竟是女孩子,以后不要拿自己的脸去冒险。”
若兰欲哭无泪,他到底是贬她还是关心她?
两人来到一家专业的美容医院。
医生看了看若兰的症状,从容交代:“小问题,吃药打针都用不着。最近换季,很多人皮肤容易敏感。我给姚小姐开一支擦涂的软膏,现在擦一次,晚上睡前再擦一次。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恢复如初了。”
陆青桐蹙着的眉心悄然松开。
“呵呵,谢谢医生。”若兰扬唇笑起来,蹭蹭旁边人的胳膊,“瞧吧,就说你大惊小怪,完全小事一件。”
医生一边开药方,一边笑道:“过敏现象不可大意,有个别患者症状严重,处理不好的话,真可能导致毁容。”
陆青桐胡乱揉揉她的头发:“听见了?你该庆幸自己没有很严重!”
若兰不满地把头发理顺,朝他扮鬼脸:“男人懂什么?就你啰嗦。”
医生写好药方子,递给她:“呵呵,我倒觉得姚小姐的幸运,在于有个这么紧张你的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不是他男朋友!”
难得一回,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后,却又表情各异。
医生看看他们,爽朗地笑起来。
**
车子在路上缓行,陆青桐看一眼手表,已经下午一点了。
悠悠打来电话,若兰碍于某人在场,不便多说。
“哎呀,总之一言难尽。我回头再跟你慢慢聊。”
悠悠会意,鼓励道:“我之前不是说过?如果你今天再碰到陆青桐,说明缘分不浅,你定要把握机会再争取一次。”
“真要这样吗?”若兰偷看陆青桐的脸色,他正在专心开车。
“要,当然要!大千世界,碰到一个让你如此心动的男人,因为年少时不懂恋爱,说放弃就永远放弃了吗?姚若兰,你这个胆小鬼!”
若兰赶紧握住听筒,生怕她的声音太大,让身边的家伙听了去。
“好了好了,我会考虑啦!现在好饿,准备找地方吃饭去。”
她匆忙挂掉,一颗心因为悠悠的几句话闹得扑腾起来。
“会考虑什么?”陆青桐状似随口问。
“没什么……”
“跟你关系好的那个叫慕容悠悠?”
“嗯。”若兰怕他再寻根究底,从包里摸出一只口罩戴上,遮住一脸的表情。
两人进入一家较为安静的西餐厅,中午人不多,陆青桐刻意挑选了角落的位置。
“医生说过,最好不要戴口罩。这里,也没人会留意你的脸。”
若兰只好摘下,其实她最想防备的,是他那双想要把人看透的锐利眼眸。
重逢半年多来,她跟他几乎没有单独吃过饭。
她难免有些小激动,不愿被他看出心思。
陆青桐拿起餐牌,没有问她的意见,直接给点了一块抹茶味蛋糕,一份沙拉,自己要了一份意面加牛扒。
“医生交代,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吃辛辣刺激性食品,冷水洗脸,一个星期内不要化妆……”
“知道了啦!医生说话时,我都在场,耳朵好使得很。”这人,冷起来*的,转眼又变得啰嗦。
陆青桐皱眉,视线一动不动落在她脸上:“你什么时候学会化妆了?”
“这用学吗?化妆是女人与身俱来的天赋。”
“还真是大言不惭!”他懒得揭她的陈年糗事。
当年学校搞周末舞会,她临时才知道,怨他没早通知她。来不及找化妆师帮忙,她便自己在家抹上了胭脂口红眼影。结果见面时吓了他一大跳,那模样简直不忍直视。最后没好意思参加舞会,他索性拉她到自己宿舍洗了个彻底。
他说:姚若兰,闲言闲语我听得够多了,你还要再创一条新的么?以后别整什么吓人的彩妆,不会化就不要东施效颦。
餐桌对面的若兰大约也想到了同样的往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青桐还要再说,侍者正好送蔬果沙拉过来。
他拿起叉子将沙拉搅拌了几下,然后装了一小碟推到她面前。
若兰忽然有些感动,“青桐……你今天好像很关心我呢!”
“笨蛋!不是饿了吗?赶紧吃。”
“你对我好,是因为三哥的关系吗?”
“当然不是。”
若兰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那是?”
“还因为你大哥二哥四哥五哥六哥……”
“别说了。”若兰咬咬牙,拿起叉子忿忿地戳了一块水果,塞进嘴里。她要多吃点,填满心中这块空荡荡的空间。
陆青桐递上一块纸巾,黑眸含笑;“又不是小孩子,吃得满嘴都是。”
“要你管!”
“赶紧擦擦。”
“不稀罕你的关心。”若兰另外拿起一张纸巾,用力抹抹嘴巴。
她低头,不想再对上他的眼睛。
悠悠啊悠悠,你只知道我是胆小鬼,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难接近。我走不进他的心,曾经那么倾尽全力都未曾如愿,现在的他,更加出类拔萃,更加坚定冷静,我怎么可能还有信心?
陆青桐定定看了她半晌,笑意悄然敛起。
“我关心你,除了因为你的几个哥哥,还有我姐、姐夫的关系。对了,小千也很喜欢你……”
“陆青桐,你烦不烦哪?说了不想听。”
“话没说完当然要继续,我关心你,还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若兰猛地抬头,一块雪梨卡在嘴里,“你把我当朋友?”
陆青桐长臂越过桌面,摸摸她的脑袋:“姚小姐,曾经的男女朋友分手后,去掉‘男女’两个字,剩下的不就是朋友吗?难道你觉得没有爱情,我们就该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作为朋友来关心我,我……很高兴。”
“很好。看来你也认同我们是朋友。”
“嗯……”
“那么,你跟乔向恒之间怎么回事,是不是可以说给朋友听听?”
他用朋友来步步下饵,最终是为了套她的话?陆青桐变了,变得好腹黑!若兰重新埋头苦战沙拉,偏不回答:“我饿了,抹茶怎么还没上来?”
这顿中餐不太愉快。
陆青桐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一时没再追问。但是席间,不时用深沉的目光注视她,看得她满身不自在。
刚买完单,他接到一个电话。
“我有事要去办。你自己搭车回家吧!”
若兰站在街边,目送他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马路那头。她失落地低下头,一步一步踏着人行道的方格地板,默默前行。
他忽冷忽热,时而温柔,时而冷淡,捉摸不定,她丝毫不敢胡乱揣测了。
---题外话---看到今日的若兰,想起梁静茹那首歌《爱真的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