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玄天宗所在船只船头上的阵法已经没有了人。
章雪菡去找玄天宗宗主替那些外门弟子求情,但玄天宗宗主却说,自己召集那些弟子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实际上早就拨发了灵石给许长老,用以阵法的支撑。
章雪菡抿唇,没有质疑他话中的真假,只是将责任推到了许长老头上,说他克扣灵石,罔顾弟子性命,有辱宗门名誉,自己就将他斩杀了,尸体已经丢进了逝纳海。
玄天宗宗主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章雪菡并没有错过,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
但玄天宗宗主最后还是没将她如何,还派她向那些弟子致歉,并将所有人都送回了船舱。
至于补偿,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章雪菡传达完玄天宗宗主的话,便回了自己的船舱,下令任何人不能打扰。
江宁以为章雪菡是被关禁闭了,偷偷避开守卫,从门缝里塞了一封问候的信。
章雪菡看着信,靠着舷窗,想起白日里同江宁的对话。
当时的她是在开导江宁,又何尝不是再借着那番话开导自己呢?
自己最尊敬的师尊,视为父亲的人,却并不是一个真正值得尊敬的高人,他带着伪善的面、具欺骗着自己,欺骗着世人。
只是自己一直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他是有苦衷的,他的决定是有着深意的。
无论如何,他至少救过自己,让自己活了下来,教会了自己本事,给了自己身份地位,让自己有了立足之地。
对自己来说,他该是值得尊敬的。
多少年来,她一直再用这样的话催眠自己。
直到见到江宁,那样赤诚的人让她自惭形秽。
遵从自己的心,本来就是一种自私的自我偏见,是将自己的行为理念强加他人。
自己认为对的事,自己认为对别人好的事,对别人来说,可能完全就是天壤之别的结果与感受。
那个人是赤诚的,所以就是这样一份自私的理念,也能让他往光明的方向去看,然后走上庄康大道。
而她自己呢,只能走向无尽的深渊吧?
章雪菡如此想着,以灵力为墨在信纸上落下“无事”两字,手中结印,信纸便摇身一变,成了只有寄信人和收信人能看见的信鸽。
章雪菡松手,自舷窗放飞信鸽。
乳白的信鸽在黑夜里打了个旋儿,朝着船尾飞去。
章雪菡见状眉头一拧,忽地想起一件事,一个翻身,便也从舷窗翻了出去,追着信鸽往船尾而去。
一路追着信鸽避开守卫到了船尾,就见有两个鬼祟的身影在船尾的角门处停下。
修仙者的视力在夜晚也很惊人,章雪菡一眼就认出了角门处的两人是谁。
那个趴在门边捣鼓门锁的,是那个总是冷不丁冒出来给自己一剑的沈玄清。
没想到他看起来人模狗样、衣冠楚楚,像个大世家出来的公子哥,竟然还会做这种盗贼撬锁的勾当。
不过想想这人随时随地都能搞偷袭,没有他跟不去的地儿,他会开门撬锁这种事,好像也不是那么叫人惊讶了。
跟在沈玄清身后,鬼鬼祟祟给他望风的,正是自己白天才谈过心,晚上才给自己写了问候信的江宁。
江宁忽地看向章雪菡的位置,章雪菡一惊,还以为自己的隐身失效了,却见江宁已经伸手接住了重新化为信纸的信鸽。
“门开了。”沈玄清说道。
江宁应一声,将信纸揣进怀里就跟在沈玄清身后,猫着腰进了角门。
章雪菡松了一口气,隐身飘在空中为他们两望风。
角门内,沈玄清摸索着将船板掀开,露出下面波光粼粼的海面,朝江宁点了点头。
江宁翻出徐长老的乾坤袋,将许长老被切成两半的尸体扔进海中,又将他的乾坤袋也扔了。
当然,乾坤袋里值钱的东西,江宁已经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处理好之后,沈玄清和江宁又轻手轻脚地将船板合上,跟来时一样,静悄悄地回去。
章雪菡等到两人都安全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返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江宁和沈玄清一回去,贺年就围了上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两人,见他们都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徐邱燕将贺年挼到自己身边,对他道:“就跟你说他们不会有事,你小子还不相信!有沈叔在谁能将他们如何?只有他们将别人如何的份儿!这回确认了,放心了吧?放心了就赶紧滚去睡觉!”
“卧槽!小玄子你打我干嘛?”
徐邱燕正跟贺年说着,忽然天降正义,沈玄清给了他脑壳一剑鞘,打得徐邱燕哇哇大叫。
江宁一个箭步上去就把他嘴给堵了。
徐邱燕怒目圆睁,惊恐万分,非常怀疑自己两个师弟出去抛一趟尸,就中了不知道谁的邪,竟然要谋杀亲大师兄!
徐邱燕奋力反抗,又怕伤了他们两个不敢用力过猛。
被堵了嘴,想叫醒他们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但被堵了嘴,不意味着他不能跟两人交流啊!
“你们鬼上身了吗?还不快放开老子!”
徐邱燕愤怒地朝两个人传音。
“我们没有鬼上身,是大师兄你嗓门儿太大了。”
江宁低声说道。
徐邱燕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沈玄清剑尖朝着里间点了点,对徐邱燕说道:“你是看不见小姑娘睡着了?”
徐邱燕翻了个白眼,两下挣脱江宁和沈玄清的桎梏,道:“人小姑娘是我看着睡着的我能不知道?我给加了隔音阵,吵不醒。”
“还不是等你们等的,本来这两小家伙就很累了,等不到你们还不肯睡。贺岁年纪小,撑不住才睡过去,这一个却死活要等着你们回来。”
徐邱燕说着将贺年拉过来,然后劈头盖脸就是给江宁和沈玄清一顿训,“我说你两抛个尸咋还这么磨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两去现杀了一个人呢!”
“磨叽也就算了,回来还不分青红皂白,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就以下犯上对师兄出手。真是没得规矩!”
沈玄清和江宁各自翻了个白眼,一边听着徐邱燕的叨叨,一边推着贺年去睡觉。
把徐邱燕又是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