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城头上。
李汤看着面前被荡为平地的神武大道,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若不是身边有赵公公搀扶着自己,他可能就要因深受震惊而跌坐在地上了。
以他的眼力,借着皎洁的月色以及天幕上空时不时绽放的璀璨光芒能够勉强看清神武大道上的那两道人影。
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一剑将整座神武大道覆灭捣毁的竟然会是那个大隋孽子。
这一剑的威势即便是他从未踏上练气修行也能够瞧出比之在昭陵山法坛上撞见他时强出了极多。
“高统领。”李汤稳住心神,沉声喊道。
“末将在!”高庭芳闻声赶忙应道。
李汤伸手指向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神武大道,面无表情地问道:“若是换做你,有几成把握能够接下这一剑?”
高庭芳闻言瞥了眼城头下,脸庞上流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
“启禀陛下,末将...接不下这一剑。”高庭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也担不起这份欺君之罪。
李汤听到这番话后悠悠叹了口气,他心中不免感慨一句“此子成长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若是真选择与他联手对抗天霜山,会不会到头来引狼入室?白白将大梁的大好河山拱手让与他?
一想到那一剑的惊人气象,李汤原本舒展开来的眉头又拧成了一团。
吕奉仙将秦鸾从那场剑气风波中救出来后将后者放在了老君庙中。
听着自远处原来的铮铮剑鸣声,吕奉仙叹了口气,然后低头看向气息奄奄的秦鸾。
不得不说这家伙能够在那座法相真身的脚下捡回来一条命,还真是他福大命大。
吕奉仙蹲下身来,以灵识检查着秦鸾身上的伤势。
“不用了。”躺在地上的秦鸾声音微弱地说道:“我身上的伤势我自己清楚,肋骨断裂,脏腑破碎移位。哪怕捡回来一条性命,淬体一途大概也是走上断头路了。”
吕奉仙听到满身血污的秦鸾出声,略显讶异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昏死过去了呢。”
秦鸾闻言没有再接话,他现在每吐出一字体内就会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你还不去帮他一把?”过了半晌,听着外边愈演愈烈的激斗之声,秦鸾忍住剧痛,言简意赅地问道。
吕奉仙闻言白了秦鸾一眼,也没有同他解释什么,就当他刚才晕死过去了。
并非是他不愿意去帮隋便,而是他不知道现在的隋便还能不能够被称之为隋便。
从刚才隋便突破至春秋境后,他就感觉从隋便身上感觉到一股极为陌生的气息。
就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同自己做一桩生意然后把自己拉上船的隋便了。
而且先前那一剑,隋便也没有半点顾忌自己与秦鸾的性命安危。
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及时撤离神武大道,只怕现在已经被剑气搅得稀烂。
见到吕奉仙默不出声,秦鸾这才注意到他断裂的手腕,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森森白骨,秦鸾抿了抿薄唇,报以歉意地低声道:“抱歉,我没注意到你的伤势。”
大抵是猜到秦鸾想岔了的吕奉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笑容惨淡地摇摇头,“也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但现在的隋便确实不是很需要我。”
听到吕奉仙这么说,秦鸾就没有再坚持。
看来在自己被那道法相真身踩在脚下之时发生了很多不为所知又意想不到的事。
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神武大道上,满身缠绕着鬼气的隋便正手握灵犀与封天山捉对厮杀在一起。
封天山势大力重的一拳朝隋便的胸口轰去,就在拳锋将要落下时,没想到后者竟然以一个极为诡异刁钻的姿势躲避了过去,然后顺手一剑剜在了他的肩头上。
顷刻间封天山的身上又多出了一道狰狞伤势。
这刚才半盏茶的功夫内,封天山已经同隋便互换了数百招,每一招都是必杀的手段,但每每都被其堪堪躲过,然后抓住空隙反手朝自己递出一剑。
眼下封天山身上除了那断腕之伤外,身上又多了就十数道剑伤。
封天山瞥了眼自己肩头的伤势,面无表情。
随后他扭头看向身形佝偻气息诡异的隋便,若是自己不能够碰到他分毫,那即便自己的境界修为比他高出数重又有何意义?
而且经过刚才的那番交手,封天山已经能够确定,隋便之所以能够躲开自己的攻伐之势,靠得并非是对战局走势的预判,而仅仅只是本能,作为一种生灵对战斗的本能。
眼下隋便就宛若钝刀子割肉般不断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势,为得就是不断消耗自己的灵力,然后将自己逼上死路。
最让他怒不可遏的是在先前的那场捉对厮杀当中自己竟然是处于下风的,不管是战局的节奏还是战局的走向都被其掌控在手中。
然而就在封天山思绪凌乱之间,双眸漆黑的隋便再次手提灵犀朝他袭杀了过来。
体内灵力已经捉襟见肘的封天山只得且退且战,而他这一退再次将隋便心中的暴戾之气勾动了出来。
封天山确实没有看错,此时的隋便那双眼眸中看不到理智也没有了理智,只剩下了一种名为战斗的本能。
当封天山见到那双眼眸中仿佛自九幽深处而来的黑暗后,他不禁后脊一凉。
那是他自进入天霜山后就再也没有过的一种感觉。
那种感觉名为恐惧。
隋便不断用手中灵犀朝他毫无章法地劈砍而来,被断去一只手的封天山只能够苦苦防守反击,气势已经跌落谷底。
到了最后,隋便甚至不惜同封天山以伤换伤。
当封天山一掌朝他的面门轰来时,隋便没有半点躲开的意思,而是冒着头颅被轰开的风险,一剑将前者的小腹刺穿。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颇多已经力尽,还是因为心头被浓浓的恐惧所笼罩,封天山拍向隋便面门的那一掌并取得半点成效,隋便的脑袋只是往后仰了仰,不过很快又迎着手掌正了回来,而且嘴中还发出“桀桀”的诡异笑声。
听到笑声的封天山顿时感觉头皮发麻,甚至都忘记了小腹处传来的钻心疼痛。
隋便一脚踹在了惊慌失措的封天山身上,然后又借势将灵犀从他体内拔了出来。
后仰倒地的封天山难以置信地回忆着刚才那一幕,小腹处鲜血如汩汩泉涌而不自知。
自己这是败了?
败给了一个刚刚跻入伪春秋境的炼气士,而且对方此时此刻还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封天山眉心处的那抹枣红法纹迅速黯淡下去,与此同时就在隋便高高举起灵犀想要将前者的脑袋斩落时,一旦绯红色的灵罩将其笼罩开来。
“嗡!”
灵犀剑身落在了绯红色的灵罩之上,霎那间一道异常刺耳的钟吕之声响彻在两人的耳畔。
隋便一手执剑一手捂住左耳,至于封天山目光则是呆滞无神,耳窍震破,鲜血从他的双耳中流淌出来。
虽然灵犀一剑并未将那道绯红色灵罩劈开,但也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极为显眼的裂痕。
封天山眉心间的那抹枣红色印记是临下山时天霜山山主鸿云子亲自施展神通点烙下的,算是赠予自己宝贝弟子的护身之术。
可能就连鸿云子都没有想到,这道护身之术会有这么早就用上的一天。
隋便见到一剑被阻,身上的暴戾之气更盛,又是高高举起一剑,朝封天山的脖颈处斩落。
而眼下的封天山已经没有了半点战意,他双目无神地看向那座夜幕,此时封天山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刚刚降临太安城时的气盛轻狂桀骜不驯。
原本他以为抹杀这个前朝孽子会如碾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但没想到现在却是对方要结果了自己。
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吗?
然而就在封天山已经隋便手中的长剑会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脖颈上,然后轻而易举地斩下自己的脑袋时,那截通身雪白的剑身却被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在了指间。
“放肆!”
一旦洪钟大吕蕴含着滚滚天威的道音在隋便与封天山的耳边炸响。
旋即隋便的身形就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哪怕隋便脚掌已经捈地十数丈也没能够止住身形。
最终他砸落在一堆碎石瓦砾当中,激荡起漫天的尘埃。
“师尊!”看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那道背影,缓过神来的封天山喊道。
封天山口中的师尊,正是青云的掌门师兄,天霜山的山主,鸿云子。
而得到王定军的传信搬运法阵率先降临太安城的鸿云子并没有选择最先对青云出手,而是来到自己命悬一线的徒弟这。
身着宽敞道袍身材高大的鸿云子拂袖一挥将绯红色的灵罩散去,冷哼道:“你还打算躺在那多久!”
封天山闻声紧咬嘴唇,然后从地上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师尊的背后。
他能够从师尊的语气中听出后者对自己的失望。
鸿云子并未转身看向自己的这个关门弟子,而起神情漠然地看向那处烟尘弥漫的废墟。
他倒是要见识见识,能够将自己寄予厚望的徒弟打败之人,究竟是个怎样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