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空。
王定军依旧在跟青云争锋对峙。
不过此时战局已经很明显了,王定军的法相真身已经处处皆是裂痕,如同被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开来。
王定军此时的脸色也是一片煞白,看向青云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当青云施展出相梦之术时他其实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
但他觉得两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般大,所以他才会冒着重伤的危险也要拖住青云的脚步。
但没想到对方甚至都未曾显化法相真身,自己就输了,而且输得一塌涂地。
看着不远处依旧气定神闲的青云,王定军沉声问道:“所以说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在藏拙?”
青云听到这声询问后置之一笑,道:“王长老,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你们觉得我在天霜山只是仰仗我那个掌门师兄的光环罢了。”
说到这,他再次向前迈出一步,然后脚下陡然间绽放出一道璀璨光芒。
一条条蕴含着无上威严的道纹在其脚下交织蔓延开来,最终在太安城整座天幕上空铺就成纵横各十九道的巨大棋盘。
王定军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在梦境之中被他强行压下的那股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虽然他不擅长手谈之道,但他却也清楚此时青云正站在整张棋盘的天元之位。
一念至此,王定军猛然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那处虚空。
果不其然,如今他也置身于棋盘之上。
而且只是单看首子之位,自己已经失了先手。
“苍生涂涂,天下寥寥。”青云拂袖一挥,霎那间整张棋盘上华光大作,照映着整座天幕。
“天霜山一直认为自己超然于世,可以凌驾于世人之上,但其实却不知,你们,又或者可以说我们早已经入局,置身于天地棋局之中。”
青云的嗓音以浑厚澎湃的灵力相裹挟,转瞬间就响彻在整座太安城上空。
“今日我要你入局,就是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做天地,什么叫做生死。”
青云漠然的声音在王定军的耳边回荡开来,还未等到他说什么,后者的身形就湮没在了一片光芒汪洋之中。
而青云的身形在霎那间也消失不见。
在那道绚烂的光芒将青云笼罩开来之时,他看了眼脚下的那座太安城,正好可以看到自太安城外而起的一条笔直银线。
青云抿了抿薄唇,呢喃道:“就容贫道偷个懒了。”
他当然知道那起于太安城之外的银色长线是何人所为,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放心任由隋便对上鸿云子了。
青云知道是那个叫做杜行甲的男子来了。
没想到啊,这世间真的有人修行如吃睡二字,言谈之间说破境就把境给破了。
了不起啊了不起。
终于,青云的身形也彻底消失在了一片璀璨光芒之中。
一直在于朱雀白虎法相缠斗不休的谢岚在看到王定军与青云两人穆然间消失不见后,甚至她将灵识扩散出数百里也未曾探查到这两人的经济波动。
她以手中青锋抵住那只散发出森然寒芒的虎爪,那双美眸中流露出几分慌张失措,不过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眼下王定军与青云虽然不知所踪,但山主却已经降临太安城,所以届时无论他王定军还能不能够回来,其实已经无关乎大局了。
“所以为今之计是要与山主汇合。”谢岚在心中默念道。
打定主意后,她甩出两道灵力匹练将朝自己奔杀而来的白虎法相暂时逼退,然后穆然转身朝太安城中飞掠而去。
但就在她将要化作一道流光降临太安城内时,在其身后的那处虚空中猛然间探出一只白皙的手掌。
然后那只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谢岚的腰间绣带抓住,继而在一声“你也进来吧”后将其拖拽入虚空之中。
先前还很是热闹的天幕上空短短片刻钟的功夫就没有了半点人影。
除了依旧横亘在太安城之上的朱雀玄武白虎三座法相。
不过很快那只手掌又从虚空中探出,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紧接着那三座各自镇守一方的法相就应声消散而去。
皇城城头之上,看着重归于一片死寂的漆黑夜幕,李雍和那根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暂时松了开来。
天霜山之人在太安城上空斗法,自己难免会被殃及池鱼。
虽然如今太安城已经算是千疮百孔,特别是整座神武大道已经被荡为平地,但好在代表着大梁皇室威严的皇城幸免于难,未受波及。
就在李汤悄然间松了一口气时,一道自城门镇抚司那边传来的加急奏报就有司礼监掌印太监赵公公递呈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这是东城门镇抚司那边传来的急奏。”赵公公沉声说道。
李汤一边接过那本奏章翻阅着,一边冷哼道:“急奏?难道还有比刚才还要紧急之事?朕看镇抚司那帮...”
当李汤看到奏章上的奏报时,他的那句话停在了嘴边。
一时间皇城城头之上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陛下?”一直没有听到声响的赵公公抬头看了眼手握奏章的李汤,小声提醒道。
当李汤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后,手中的那份奏章也掉落在了地上。
“反了...”李汤嘴唇翕动,喃喃低语道。
“反了。”李汤重复道。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神情也从原来的震惊转变为阴沉,最后是雷霆震怒。
“陛下...”赵公公虽然在李汤身边服侍了多年,却从未见过李汤这副模样,他小心翼翼地喊道。
李汤一脚踏在那份奏章上,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竟然敢造反!”
听到造反二字,不只是赵公公,在场的包括宫廷禁军统领高庭芳在内的一众禁军皆是神色一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在大梁天启年间竟然还会有人生出谋逆之心。
“陛下,末将斗胆,这乱臣贼子是何人?”高庭芳躬身沉声问道。
李汤抬首向东城门那边望去,在那里确实已经火光冲天,但因为城中以及天上动静太大以至于他们竟然对此都没有半点觉察。
“呼延。”李汤一字一句杀意凛然地说道。
高庭芳闻言面露狐疑之色,问道:“陛下,若是末将没有记错的话,呼延家的呼延大音如今在只是在龙眼兵寨中担任一个并无实权的校尉,他怎么有能力造反?况且在太安城京畿之地还有精锐之师驻守,他又是如何抵达城门下的呢?”
李汤闻言眼神冰冷地看向高庭芳,反问道:“你是在质疑朕?”
高庭芳瞬间跪在地上,浑身冷汗直接,不断叩首道:“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李汤见此冷哼一声,龙袍袍袖猛的一甩。
呼延大音确实只是龙眼兵寨一个名不符实的校尉,但奏报上却是白纸黑字写的是龙眼兵寨的甲士,而且如今攻城的还不只是龙眼兵寨的重甲士卒,竟然还有四大兵镇上的轻甲游骑。
也就是说京畿之地的四大兵镇中也有人参与了谋逆之事。
“若不是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朕定要砍了你的脑袋。”李汤猛然转身,冷声道。
“末将叩谢陛下不杀之恩。”高庭芳额头上已经磕出了鲜血,如释重负地喊道。
“朕命你现在率领皇城中的禁军,然后去找到济民,同他一起赶去东城门,绝不能让叛军踏进帝都半步!”李汤死死注视着高庭芳,神情肃穆地吩咐道。
“陛下放心,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太安城中绝不会出现半个乱臣贼子的身影!”高庭芳挺直身躯,右手攥拳重重捶在心口处,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随着高庭芳率人离开皇城城头,赵公公走到李汤身边,轻声说道:“陛下,城头上风大,要不还是先回寝宫休息吧?”
没想到李汤独自走到城墙旁,单手按在冰冷的墙垛上,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你先下去,朕要自己一个人在这上面待一会儿。”
“陛下...”赵公公看着看到今夜那道落寂的背影,欲言又止。
李汤悠悠叹了口气,然后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你先下去。”
“喏!”赵公公躬身应道。
等到偌大的城头上只剩下李汤一人后,这位大梁的皇帝看向东城城门的方向,眉头紧皱。
他不信今夜之事是那个呼延大音一时兴起而为。
虽然此时太安城中确实兵力空虚,但只要能够守住两日,在这两日内将太安城被围困的消息传递出去,等到各州道出兵勤王,他不相信凭借呼延大音那几万人能够抵抗得住。
届时城外那群人就是瓮中之鳖,自己大可以让他们人头落地。
但在这桩事之后真有那么简单吗?
呼延大音两姓朝臣名声狼藉是如何从一个毫无实权的校尉暗中掌控龙眼兵寨重甲精锐的?又是如何同那四大兵镇取得联系的?他们今夜攻城究竟是有何意图?
李汤重新理了理繁乱如麻的思绪,眉头紧锁。
他总觉得在这重重黑幕之后有一双无形之手在推动着,推动着历史车轮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