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山之上。
天穹之上。
有座开而未开的天门。
在这道天门之后,是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
与忘川洞天的姜寒不一样的是,盘坐在云天穹顶之上的他手中握着的那一道紫竹泛金的鱼竿。
一条晶莹剔透的鱼线被他甩入人间。
只是那条鱼线刚一垂落入人间,就瞬间消失不见,宛若同天幕之下的万里山河同为一色。
老者怡然自得地抖动着手中的紫竹鱼竿,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端木长老,帝主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一道御风而来的人影突兀出现在他身后,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被尊称为端木长老的老翁摆摆手,示意道:“小点声,不要惊扰到他们。”
“端木长老,在帝主还没有点头应允的前提下直接出手干预人间之事,是不是有些不妥?”身后之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虽然眼前之人地位尊贵,但在其上还有帝主,只要帝主没有开口,便没有人可以逾越规矩行事。
“你是在教我做事?”那名独自垂钓的老人狐疑问道。
“不敢。”身后之人赶忙行礼道。
端木挽江的手段他在昊天城中还是听说过的。
而且如今他地位尊贵,自己万万不得得罪于他。
复姓端木名挽江的老人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那杆紫竹鱼竿,笑容和煦地说道:“无妨,但我说你有你就有。”
就在身后那个负责传信之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之时,他猛然觉察到自己的双腿正在慢慢消散。
一股腐朽气息正顺着他的双腿攀缠上来,“为什...”
那个传信之人都没有问清楚缘由,他的身躯就已经化作一堆尘埃。
然后随着老人轻轻挥了挥衣袖,那堆尘埃就被彻底吹散开来。
“天上风大的很,很容易死无葬身之地的。”端木挽江依旧面带笑意地说道:“所以下辈子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话音刚落,又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左手旁。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那人身披黑袍,脸上更是戴着一张面具,看不清面容,他就这般坐在了端木挽江的身侧。
“还算顺利,那个叫做青云的以及许佛已经上钩了。”端木挽江笑吟吟地说道。
“你挑选的那个傀儡可靠吗?”黑袍之人又开口问道。
端木挽江闻言抬了抬手中的紫竹鱼竿,笑呵呵地说道:“若是连接引境大圆满都不能够拿下他们二人,那届时就只能老夫亲自出手了。”
若是青云在此听到这番话势必会大吃一惊,原来站在道玄身后赠予了后者泼天福缘之人并不在天霜山,也不在山下人间,而是在这天上。
而这个名叫端木挽江的老者,就是操控着道玄布局落子之人。
“你要踏出天门?”黑袍男子听到端木挽江要亲自出手后,凝声问道。
显然他也清楚私自越出天门于他们而言究竟代表着什么。
“你不要忘了这十年间可是轮到老夫坐庄了。”端木挽江毫不在意地问道。
“帝主那边如何说?”黑袍人沉声问道。
端木挽江摇摇头,只是指了指已经空无一人的身后。
很明显黑袍男子也并不在意那个负责传信之人的生死。
“你私自越出天门之事一旦被任家知晓,我担心任家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联合其余几大家将你逐出昊天城去。”
“将我逐出去?”端木挽江仿佛听到了一个极为有意思的笑话,脸上的笑意更盛,“他的宝贝孙女私自下凡游历人间,前不久才刚刚返回天上,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充当保镖的任家二爷,那任家老爷子怎么半句话都不说,也不曾见到他把这两人逐出任家。”
见到黑袍男子还要开口,端木挽江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说道:“你该清楚我之所以愿意同你浪费这么多口舌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同我是一路人,若是你再这般瞻前顾后,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当端木挽江朝他这边看来是,前者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笑意,转而代之的是凛冽森然的寒意。
不过黑袍之人听到这番话后并没有表现出慌张神色,他只是报以笑意地说道:“端木长老请放心,以后不会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云公子尽早抱得美人归。”端木挽江笑吟吟地说道。
没有谁能够想到就是这样一位脸上总是挂着笑意的眉眼慈祥的老人,出手会那般狠辣果决。
在那座偌大的昊天城中,端木挽江有一个能够让婴儿止啼的名号,笑面佛。
至于端木挽江与他口中的这位云公子,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
云海之下,霜霞峰顶。
那场浩荡的灵力余波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如今的霜霞峰顶可以说是面无全非也可以说是平坦无丘。
若是从云海上空望下来,整座霜霞峰峰顶就如同一面被人磨得极为光滑的镜子,就差倒映出人影来了。
青云与许佛两人各自后退了十数步。
而在那股强横霸道的术法神通轰撞之下,即便是已经踏入接引境大圆满的道玄都无法做到八面临风岿然不动。
身形枯瘦的道玄自原地向后倒退了近十步。
看着自己脚下那道深深的印痕,道玄脸色铁青地朝青云他们望去。
他不能够接受以自己如今的境界修为还不能够力压青云与许佛两人。
若是他不能够将青云许佛两人彻底地就在这里,那自己先前所有的布局都将白费。
当然,他知道那位此时此刻肯定在看着霜霞峰上的一切,若是自己的狼狈模样落在那位大人的眼中,他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所以今日他必须要在那位大人的注视下亲手将青云许佛两人铲除。
“你没事吧?”青云看向许佛,关切问道。
刚才若不是他们二人反应迅速,可能就真的被道玄那个老匹夫逮着机会了。
许佛按住微微颤抖的手掌,摇摇头,“没事。”
大概也是觉察到了许佛的异样,青云以心声说道:“接下来就由我来对付道玄,你只管从旁掠阵。”
不等许佛开口反驳,青云又继续说道:“别忘了在道玄背后或许还站着一位境界修为只会在接引境之上修士,若是你我皆被道玄给拖住,那之后就没有半点胜算了。”
听到青云这般说,许佛沉吟了片刻,最终才勉强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后青云朝前一步迈出,一手置于身前一手负后,神色平静地说道:“道玄,在真正与你交手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告诉我。”
道玄眼神阴翳酷烈地看向只身走了出来的青云,“念在你我同在山门修行的份上,我肯定不会让你稀里糊涂地上路。”
青云抿了抿薄唇,“对于你的布局落子,清微他们清不清楚?”
“他们根本不配。”道玄应声回道。
况且归根到底这并不能够算是自己的布局,而是那位大人的手笔,甚至就连先前霜霞峰顶的这场镜花水月也是出自那位大人之手。
不过其实当初在那棵迎客松之下,自己与通幽对弈之时曾经有在棋盘上显化出不久之后也就是当下的局势。
可那个毫无半点天赋可言的通幽当时并未注意棋局变化,最后只能够寥寥收场。
所以所通幽死也就死了,怪不得谁。
其实道玄之所以那么做,就是想保下对大局而言无关重要的通幽的一条性命,好让自己在这之后并非是孤家寡人。
“所以你将能够利用的人都利用了。”青云盖棺定论般说道。
道玄向前一步踏出,身上那件宽松的道袍无风股荡猎猎作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若是这样能够替那位大人掌控天霜山,老夫宁可背负这个千古骂名。”道玄大义凛然地说道。
青云闻言嗤笑一声,“理解。”
最后那个“解”字尚未消散在风中,青云就一脚重重踏在了地面之上。
霎那间,一副闪烁着玄妙光晕的棋局就以青云为中心向四周铺展开来。
在这副纵横捭阖的棋局中,就只有青云与道玄两人。
置身于棋局之外的许佛看着那张棋局,眉头微微皱起,他从未见过这种手段。
虽然当下看似这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棋局,但他却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其实许佛没有身在棋局中,若是他如今身在局中,就不会只感受到一丝危险气息了。
道玄看着脚下光芒闪烁且纵横捭阖的棋线,脸上流露出浓浓的震惊之色。
“王定军就是死在这道术法神通之下的?”缓过神来的道玄凝声问道。
青云反问道:“怎么?我以为谢岚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呢。”
“没错,王定军就是死在你的脚下。”青云双手负后,说道。
“在落子之前有件事我还是要同你说清楚,虽然我能够理解,但并不代表我就会认可。”青云淡淡说道:“既然你想要夺取天霜山之主的位置,而鸿云子又不在山门中,那你就得先问过我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