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新婚二人,“新妇拜堂!”
萧幼清对着王府中堂行完跪拜礼后,李翁挥手,几个王府的分管事走上前,各自捧着一叠薄子。
“大娘子,这是府库,薪俸,仪器用具掌管的各负责之人,此前都由小人总管,如今大娘子是王府的主母,这中馈就交由娘子持掌了。”
“嗯。”
五更正,李翁吩咐府卫搬来一张新的桌子到中堂,放上镜台,镜子。
萧幼清翻看了其中一本册子,大致看了一眼,放回道:“好,等我与王爷回来后再让他们过来找我。”
“是。”
良久,楚王无声,“妾没有要怪王爷的意思,早在很久之前,妾就已经这样认为了。”
卫桓仍只是看着她未吱声,看着她将妆容一一上完,才转身朝外唤道:“六子!”
小六子闻唤推门而入,站在外放的帘帐后,“阿郎,可是要梳头束冠?”
卫桓抿笑,“明日之忧待明日,我且暂解今日难。”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笑容也逐渐呆滞,
少许,萧幼清见铜镜里的人盯了她许久,“王爷喜欢看女子梳妆?”
待人都退了,卫桓才从被子里爬起。
换了新袍的人站定在萧幼清身后,足足楞了好一会儿,“我原以为这个位置,以后不会有人坐,以为,我不会踏进此间房。”
至五更,窗外仍旧灰暗一片,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六子带着女使进来,掌灯后屋子亮堂了起来,领头的女史送来了新的衣服,却见两个主子躺在外房的榻上,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萧幼清便从榻上起身,指了指内房的镜台,“放置好就退下吧。”
——咚咚!——
“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看不见的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镜台前大大小小的精致小盒,罐子,加上女子娴熟的手法,便又勾起了她的回忆,“我小时候在殿阁中每天看着娘,日日精心打扮,一笔一划…却迟迟等不来,陛下。”
“但是妾,应该不会有这一天了,如今要面见天子,总不能御前失仪。”
萧幼清持描笔沾了沾胭脂,白色的笔尖迅速染为血红,只在眼角轻轻勾了一笔,“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女为悦己者容…吗?”卫桓说的有些迟疑。
“是,王妃。”
镜台收拾的齐整,连铜镜都擦拭的一尘不染。
五更时,宫门早已打开,皇子大婚停朝三日,中宫无主,故去了只有皇帝在的福宁殿。
“臣请圣躬安。”
“朕安。”
“息妇拜见公公。”萧幼清端奉上茶。
皇帝接了由赵慈转程的茶后缓缓道:“新妇抬起头来。”
这还是萧幼清首次近距离接触皇帝,楚王在五官上确实有些相似皇帝,只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也抵不过岁月蹉跎,另外的几分清秀应该是遗其生母。
想及此,她还没有见过李贵妃,亦不知这个婆婆,是否好说话。
皇帝喝过楚王妃的茶,“今后我家六哥,就托你照顾了,王府的中馈可不好掌。”
“息妇定当尽心侍奉王爷。”
皇帝浅笑道:“显荣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都是倚仗陛下之福。”
皇帝叫起萧幼清,又对楚王道:“行了,贵妃是你的生母,带着新妇去请安吧。”
“是。”
“哦对了,今日中午就留下来,一家人吃顿饭。”
“是。”
坤宁殿紧挨福宁殿,去昭华阁时必经,卫桓与她介绍内宫的殿阁,“这里是中宫,皇后殿下崩后只剩淑妃住在此了。”
她的话才刚落音,人就出现了,“哟,这不是六哥吗?”
“淑妃娘子。”
淑妃轻视的目光扫过楚王,旋即停在萧幼清身上,“这位就是楚王妃吧?”瞧着不过是有几分姿色而已,“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心心念念之人,也不过如此嘛!”
刺耳的话传入耳中,卫桓拦下萧幼清,上前一步道:“早知道赵王喜欢,小王就应该拒绝陛下,让给赵王了,毕竟小王也明白,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痛苦。”
“你…”
“小王还要与娘子去向贵妃娘子请安,就不叨扰淑妃了。”话闭,卫桓拉着萧幼清转身离去。
淑妃脸色大变,“六王去了蜀地三年,莫不是被人带坏了,如今连规矩都不懂了?”
“那边是谁在吵闹,我好似听见了六郎的声音?”
“回禀太子妃,是淑妃娘子与楚王爷及楚王妃。”
听到淑妃,太子妃轻皱眉头,将手中的大氅交给了旁侧的内侍,“去将这个给殿下送去。”
“是。”
淑妃喊住楚王,似乎想要问责,以此扳回颜面。
“我不记得大内有亲王要向嫔妃请安的规矩,坤宁殿紧挨福宁殿,就不怕吵到圣驾吗?”
“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一来,无论是楚王还是淑妃,都需要行礼,淑妃僵持着一张脸,极为不情愿。
“六郎去了蜀地三年,是我们这些做兄嫂的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
“殿下…”
太子妃朝卫桓轻抬手,又朝淑妃道:“他有什么过错,我替他向淑妃娘子赔罪就是。”
“殿下是千金之躯,妾怎敢。”淑妃假笑了笑。
太子妃便向楚王道:“新婚之后陛下不是让你们去向贵妃请安吗,怎还楞在这里?”
“是,臣告退。”
————
离坤宁殿有些距离后,萧幼清看着她道:“东宫本就与赵王对立,但王爷就这么将她得罪了?”
卫桓摇头,先她走在前面,“她虽得宠,却不大聪明,若将来真的入主中宫定也坐不了多久。”
“你倒是看的清晰。”
“要想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活下去,眼睛若不放亮些,又怎能行呢!”卫桓转过身,“如此,你还要往这大内走吗?”
萧幼清停下的步子迈起,“走。”她与卫桓对视着,提起了心中的疑惑,“昨夜我就想问你…”
“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即便怕黑也不敢掌灯。”
“王爷,为何不破了这黑夜,迈向天明呢?”
“以退为进,我并非没有想过,若我真的是我,或许我会争一争,你知道的,关于我的,只是这小小一点,便增了万分的凶险。”
“你若有了足够的能力,实力,那才能够真正藏住,使得知者永不言,不知者永不知。”
她本没有必争之心,“你说过的,不会逼我,对吗?”卫桓抬起头,凝视着她。
少年的眼睛极为好看,不像皇帝那般充满杀气,也不像赵王那般充满戾气,如水一般清澈,她点下头,又问道:“方才太子妃殿下?”
萧幼清有疑惑想问个明白,卫桓却冷下了脸走近,相隔只差一拳,是提醒,也是狠话,“我知道,即便没有我,你们萧家也会参与党争,你们想怎么对付太子我不管,但若伤到太子妃,我定然不饶,不管是你,还是萧家!”
萧幼清看着原本干净的眸子里透出了狠绝,“夫妻本是一体。”
“你错了!”卫桓否决,“本王与你,也不是!”
东宫十年以来并没有传出过太子与太子妃不合的事,“王爷说过要护妾周全的。”
“但本王说的是,楚王妃。”
仅仅只是楚王府的楚王妃,而不是萧家的萧幼清,“妾…明白了。”
昭华阁
待各宫人传报后,昭华阁内的内侍、宫女都纷纷出来了,因为知道今日六王要带王妃过来请安,她们都想一睹六王妃的真容。
李贵妃端坐在昭华阁正阁,卫桓领着萧幼清入内,宫人们早已经备好了茶水。
“娘。”
“息妇拜见婆婆。”
“快快起来。”李贵妃笑眯着眼接过萧幼清奉的茶。
果然那几分清秀是传了母亲的,李贵妃近四十年华如未到三十一般。
“你就是我家六郎的新妇?”康宁公主从母亲身侧走下。
姐妹两长得相似,只是这公主的眼里多了些温和。
“这是我大姐,康宁公主。”
“拜见公主。”
康宁公主上前将她扶起,“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气,昨日驸马回来就与我说起了你。”
“说我?”
康宁公主点头道:“说你品貌端庄,必是大福之人,今日我得见,果然如此。”
“公主谬赞,幼清的福气,皆仰仗王爷。”
萧幼清的话自然合了李贵妃的心,于是开口道:“康宁不是一直念叨你弟弟不去驸马府看你吗,如今人来了。”
知道母亲话里有话,“那儿就与大姐先到侧阁等候。”卫桓便与康宁公主一同行礼退下,还带走了所有宫人。
“阿姐近日可好。”
“我一直在府邸,除了闷了些也没别的,就是你,回来这么久也不来驸马府看看你阿姐,我是个妇人,又不好出门。”
卫桓惭愧的低着头,“六郎知错了,只是六郎如今开了府,姐夫又身居三衙要职,怕惹不必要的麻烦。”
“不就是台谏的舌根子吗,你是宗室王爷,他是朝廷命官,可你也是我的弟弟。”
“阿姐放心,六郎现在成亲了,往后便多了机会。”士族内宅中,妇人走动宴请是常有之事。
“弟妹她?”康宁公主看着正阁问道。
“除了看不透,其它都挺好的,哦还有,太过拘谨!”
楚王与康宁公主离开后,殿内便只剩了李贵妃与萧幼清婆媳二人。
空气凝了一小会儿。
“阿郎,娘子,快五更,该起身拜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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