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废太子造反一事人证物证都在刑部,他毕竟是储君,所以还劳三司使共同审理,事关皇家颜面宜小不宜大,但律法也不能松便公事公办吧。”
“是。”
旋即朝大臣们道:“毕竟没有册立的诏书,所以入东宫事暂且不谈,陛下如今卧病不能处理国事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仍需要运作,本王身为卫家子孙焉能置社稷于不顾,因此本王代陛下行监国事,由诸位大臣从旁协助,立储当立贤德,故而也请列位臣工考察本王究竟能否胜任。”
楚王的话让众臣纷纷点头,再次叩首齐声道:“陛下明断,王爷仁德必能担当重任。”
各省的奏疏以及大理寺接连送来的案件审批让楚王整整一日都不曾离开文德殿半步。
“那两个叛将在大理寺当着各宰辅的面全都招供了,这是对废太子定的罪请大王过目。”
郑国长公主乃皇帝的同胞姊姊,数十年来从未干预过政事,如今出来主持局面是不想国家大乱。
不管真假如今大局都已经定下,连长公主都站在楚王这边,若负隅顽抗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大臣们纷纷搢笏屈膝跪下,叩首道:“臣等愿尊六大王为东宫新主。”
楚王感激的看着赵慈与姑姑,只在几次家宴上看到过她,记忆里郑国长公主并不和善不过却是深明大义之人。
楚王摩挲着手,大庆殿外已经经过了一场血洗,难道这群老臣固执的非要逼他在动一次血刃。
“小人信!”老迈的声音从侧殿传出,“小人信六大王所言,小人也愿遵官家旨意扶持六大王入主东宫。”
“好书法者不少,仿照笔迹能以假乱真者亦不少,我等看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吕相文采及书法位列重臣之首,连先帝都曾称赞,他应当不会看错的。”
与手诏上的楷书不同,这张纸条上写的字承袭书圣笔法具江左风气,内侍接过呈到众臣跟前,几位站立的大臣拿起仔细斟酌,旋即纷纷看向位在前头的紫袍老翁,一位大臣拿着条子走到他的跟前,“吕相请看是否陛下亲笔?”
趴在地上的吕维跪直身子用右手揽住宽大的袖子接过纸条,旋即抬头看向楚王,朝大臣点了点头。
诸臣面面相觑,这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明争暗斗,怎么样看楚王都是这最后胜利的黄雀。
“可吕相和枢相一样都曾是楚王府的僚属,这吕相可是楚王的讲师,难保有包庇之心在里面。”
几个内侍黄门搀扶着赵慈走出,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诸臣连同楚王都朝赵慈身侧的老妇人拱手行礼,“见过郑国长公主。”
老妇人也随之走上前威严道:“国朝内乱,列位臣工皆是撑起这片山河的砥柱,储君作乱不配为人主,楚王为官家亲子乃我朝正统继承人,诸卿又怎可在此相互疑心?”
长公主是赵慈命人去请来的,赵慈松开两个内侍黄门的手走上前,“若不是六王,小人与陛下恐怕早就去见先帝了,陛下一生所愿便是守好这卫宋江山,所以小人愿遵奉明主重正朝纲。”
若陈煜作为楚王府僚属有或存包庇之心,那么赵慈作为入内内省的内侍自幼跟随皇帝已有五十余载,他的所说的话自然要比陈煜有信服力。
楚王又道:“列位臣工疑的不过是时间罢了,远在西北镇守的静塞军从熙州至东京就算快马不停也要些时日又如何能够刚刚掐算好时间赶来呢?很显然是提前做了准备,然诸位试想从西北至京畿要途径秦凤路,秦凤路转运使是陛下亲任的心腹之臣难道陛下不会察觉?”
几个大臣端着笏板左顾右盼,“陛下素来疼爱三王,难道陛下先前所作...”也有小声议论,“这字迹下官见了也觉得是陛下亲笔。”
“谋反罪本要诛九族,但他是皇子又曾是储君故而这妻族...”卫楷的妻族也是楚王的母族,这一栏罪里三司使不敢写便派了人过来询问楚王的意思。
“李孝义已死在叛乱中,本王说过公事公办,国不可废法,该如何便如何!”
“刑部已经派人围了山阴开国伯爵府,其子固然罪不可赦但山阴伯年事已高,差遣入内时山阴伯已经重病在床,所以下官与其他大臣一同商议只褫夺其功名与爵位。”
“翁翁...”楚王点头,“李家本就不是什么望族,就按你们商定的意思去办。”
“是。”
“六子。”
“小人在。”
楚王招手,祁六便上前俯身,“招供的那两个人不必留着。”
“是。”
小六子刚走到殿口就又回转轻身道:“王爷,赵都都知来了。”
两个而立之年的内侍搀扶着赵慈入内,还不等楚王答谢赵慈便扑通一声跪下,“小人叩见六大王,王爷这一年去哪儿了呀,小人还以为王爷真的被那些奸人所暗害。”
楚王从座上覆起连忙走到赵慈身前将其托扶起,“潜幼时之难只有赵家翁翁是众多内侍中唯一不弃潜的。”
“小人在六王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齐王的影子,父子本不必生如此嫌隙奈何官家执念太深,这么些年过去,官家的偏私与疼爱可分有六王丝毫?”
父子本不必如此,这句话让楚王二十年来的隐忍都化作了苦楚,“整个内宫中便只有翁翁会在年夜里送我角子,会用这般慈爱的眼神看着我。”
赵慈老泪纵横的擦拭着楚王的眼角,看着脸上那两道疤痕心疼道:“这些年六王一定受了不少苦。”
楚王擦着泪摇头。
赵慈又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小人一直记得大业年间六王趴在后苑的池子旁叫了小人一声翁翁,那会儿六王还没小人胸口高,扎着总角颇有小大人的模样。”
赵慈的话让楚王突然楞住,大业年间燕王尚在,记忆里楚王从幼时到出阁见皇帝的次数寥寥无几,对于贴身内侍便也不识得,只是后苑那次是偶然撞见,亦是盛夏时分河池里的花开的极盛,赵慈端着剩余的糕点途径。
年幼的楚王盯着盘子里插着旗子带有酒香的糕点走不动了道,一同的兄长便在一旁小声笑道:“这是入内内省的都知,内侍不会有子嗣,六哥长得这般讨喜去唤他一声翁翁就有糖吃了。”
兄长只告诉了她赵慈是入内内省的宦官,却没有告诉她宦官是皇帝的贴身内侍、心腹之臣。
“官家狠心至此,小人知道六王的苦楚与无奈,小人也知道六王心里有恨有怨,但小人还是期盼着六王能当一个好官家,父慈子孝、君明臣忠,勿要步官家的后尘。”
赵慈是来替皇帝求情的,楚王低下头,“我是心里有怨,我最讨厌的就是他所以我不会成为他。”
赵慈将一块鱼符交出旋即转过身朝门口刚刚送他进来的内侍招手,“这两位入内都知与入内押班掌管探事司与冰井务。”
两名内侍穿衣束带着黑靴走上前拱手,“小人见过六大王。”
“官家卧病在床,往后这二人便效命于六王您。”
皇城司权柄慎重,皇帝对韩汜并不放心只让其掌管宫禁,而宿卫与刺探监察调动人手之权都在这两个内侍手中。
如今局势已定,宦官能至此高位除了谨小慎微还要审时度势,细细想来这赵慈也是聪明人,楚王笑道:“好。”
天刚破晓,宅子外围守的禁军尽数撤走,撤走禁军意味着这场博弈的结局最终定下,梁文傅在家中如坐针毡,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见宫里再次来人。
一大早外面就在传楚王受诏率兵救驾斩杀判将活捉逆首,至午时都进奏院刊行邸报送往各州县,皇帝卧榻由楚王暂代朝政,一波刑部的军士往梁宅赶去。
定罪的诏书上已将梁文傅划为了太子同党。
梁文傅知道平静只是暂时,像没了主心骨一样瘫倒在地,冥思苦想了一番后浑浑噩噩的扑到妻子跟前,“娘子替我去求求泰山吧。”
“外面的兵已经撤了,官人为何...”
陈家小娘子出阁前几乎足不出户,只识字而不读书,梁文傅声名在外,但这门亲事是父亲安排的她也只得接受,不过如今入了梁宅倒也没有那么糟。
“我与楚王素有嫌隙,本以为他是真的殉国,太子无德便想扶持楚王之子,怎知...”
“爹爹的为人官人不是不知。”
“泰山是楚王的僚属也是楚王的老师,若娘子不救我,我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
陈氏反将握着梁文傅的手,“妾既然嫁入梁宅便是官人的大娘子又怎会狠心不救,妾这去求爹爹。”
外朝的事传遍内宫,殿前都指挥使被斩于大庆殿前,李贵妃寻至文德殿。
“母亲?”楚王将那一摞已经处理完的奏疏交给内侍,吩咐道:“叮嘱仔细了勿要出什么岔子,去交代马帅近几日城中的驻防也要戒严,不得松懈丝毫。”
“是。”
交代完楚王便从座上起身,“母亲怎么跑到外朝来了?”见母亲脸色煞白楚王挥手遣退殿内的宫人。
“母亲是为舅舅来的吧?”
李贵妃质问道:“对叛军的绞杀之令是不是你下的?内人说你带回了西北的马军,外省那些大臣都愿意辅佐你,你为什么还要下此狠手?”
“在母亲心里,儿子终是比不过李氏族人?”
“他可是你亲舅舅!”
“他有当我为亲外甥?可有在我危难之际伸出援手?”楚王走近,“他对母亲的讨好与关怀都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表妹自缢了母亲知道吗?就是因为他。”
李贵妃揪着心,还是无法接受道:“但他也成全了你。”
“成全?”楚王低下头酸涩的说不出话。
“他是不好,可你翁翁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真要学你爹爹为了这张椅子残害至亲?”
“谋反之罪按理灭族,如今翁翁只是被削了爵而已。”
“启禀大王,探事司奏。”
一名内侍都知走进文德殿,“见过贵妃娘子,六大王。”内侍凑到楚王耳侧,“新城山阴开国伯爵府传来消息,山阴伯今日听到外面的传言扯破褥子从榻上滚下,太医赶到为时已晚,请大王节哀。”
楚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瞬间湿红了双眼,缓慢的走向李氏重重跪下,“娘,翁翁他...殁了。”
一旁的内侍便也跟着跪下。
“母亲,母亲,快去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宗法制是嫡长子继承制,没了嫡子才考虑庶子。
其实赵都都知一直对小六挺好的。
宋代宦官甚是权重,经常派往各地军中,入内内省都都知为宦官极品有内宰相之称。
陛下有很多女儿以及姊妹,楚王的同胞姊才排第四,后宫里的女性也很多(跟主线没啥关系的就没有写出来。)
改称呼是心境的变化(本书开头就写了宋代庶出皇子皇女称位份为妃嫔的生母为姐姐,皇室是如此,也是为了强调嫡庶尊卑)
但是小六一直没有这样,她本质心里还是有一种叛逆(也不是叛逆,反正这种规矩太束缚人心。)哎,可以说她很缺爱很缺爱,然后对她好的人都相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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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小王说这是陛下的密诏,诸位大臣可信?”楚王凝着那一半站立的大臣,从缠着布带的左手袖子里拿出一张卷起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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