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响动惊动了庄园里的客人们,陆续有人从小餐厅里走出。
“发生了什么?”一个男人用例行公事的语气敷衍地询问了一句,旋即做出了见到大人物时惊喜而局促的姿态,“邓布利多教授?”
“真高兴能在这儿见到你,法比安。”邓布利多亲切地说,“我记得有好多年没看到你啦,那时候你还是部门的新人,斯克林杰可没少夸你。”
“说来惭愧,邓布利多教授,”这位叫法比安的男人露出了尴尬的苦笑,“前年我就辞职了。”
“我想,每个人对职业的选择都是自主和自由的。”邓布利多没有追问缘故,他对莱恩介绍道,“这位是法比安·菲利普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
校长又指了一下莱恩:“法比安,这位是路易斯·哈密尔顿。至于吉德罗,我想不用介绍了,见到老同学感觉如何?”
洛哈特插嘴道:“简直是十足的幸事,邓布利多教授,我想法比安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样,我迫不及待想和他分享彼此这些年的经历了。”
法比安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洛哈特……”他有些难堪地回避和洛哈特的对视,转而向莱恩打起招呼,“你好,哈密尔顿先生。”
莱恩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余光在这位前傲罗袖口脱线的纽扣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去握法比安伸出来的手,自顾自继续低头看手里的书——如他所料,客厅的书架上果然不会少了哈姆林的成名之作。
法比安讨了个没趣,他干笑几声,朝邓布利多故作无奈地摊开手,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哈密尔顿先生的性情就是这样。”邓布利多配合地露出苦笑,这让法比安的心情好受不少,但校长的下一个问题又让他面孔涨红,“说起来,法比安,你现在做些什么工作?”
法比安支支吾吾想找些话来搪塞一番,但一个阴沉干哑的声音已经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呵,他现在正想尽主意来吃我妹妹的软饭呐。”
一个女人立刻尖声讽刺道:“闭嘴,唐纳德,在对我们的事情指指点点之前,你不如先想想自己在翻倒巷的麻烦吧!”
这话倒是让莱恩留了个心眼,他用拇指夹着书页将《阿贝尔森圣诞夜》合上,偏过头看向说风凉话的男人。
他无疑也是一位卡罗尔,个子不高,着装得体,但那身漂亮的衣服反而衬托出他皮肤的干瘪苍白。就在莱恩观察他的短短一瞬间,这位先生已经用藏在眉弓下的眼球灵活地在所有人身上刮了一遍,几根手指像是无意识地搓动了一下。
“噢,我亲爱的妹妹,你难道不知道哥哥我这是为你好吗?”唐纳德用指甲划黑板一样的难听声音说道,“真不知道你是看上了他哪一点,还是说——”
他“哈”地怪笑一声:“亲爱的玛丽娜,如果和之前的那些男人一样,你只是玩玩的话,我倒是很能理解,毕竟一位傲罗的体魄还是很让人受用的,是吧?”
说完这话,他就像是品鉴了一个了不起的笑话一样,一刻不停地大笑起来。
法比安的脸由红转青,莱恩看到他的手有好几次颤抖着摸向自己腰间的魔杖,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是用无比生硬的声音说:“我不过是来保护玛丽娜安全的。”
“哈,‘保护’,多么美妙。”唐纳德笑得更大声了,“何等的勇气,何等的忠心,噢,我的玛丽娜,你不会连一点家里的真实情况都没有透露给这位可怜的先生吧?”
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让好几个人脸色变了变,而不知情的人也察觉到了异常,几位麻瓜更是坐立不安。
看到自己言语的威力,唐纳德更是得意,他闭上嘴端起了架子,用笃定而恶意的眼神看着面露狐疑的法比安,等着这位前傲罗开口询问。
但说话的却是邓布利多,校长的声音依旧温和:“既然这样,卡罗尔先生,你愿意透露一些‘真实的情况’吗?”
这次轮到唐纳德脸色难看了,他阴晴不定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欠了一下身:“当然,如果是您的要求,我自然不能推脱——我相信您对于卡罗尔家族的‘逸闻’也有所了解了。”
莱恩心头一跳,在看见客厅里挤了这么多卡罗尔的时候,他就已经嗅到了不安的味道,现在听唐纳德一说,这种感觉就愈发不妙了。
不过,当莱恩的视线落到邓布利多身上时,微微提起的心就立刻掉回了肚子里——管你有多少幺蛾子,放马过来啊!
邓布利多装作思考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如果你指的是五十年前的悲剧的话,我记得那件事早就尘埃落定了。”
“卡罗尔家的悲剧可不止五十年前的一次。”唐纳德隐晦地撇了一下嘴,似乎对邓布利多的“无知”有些轻慢,“而且,五十年前的事情究竟有没有尘埃落定,还说不准呢。”
洛哈特惊奇地问:“审判不都已经下达了吗?而且,我可不觉得当年的事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地方。”
“你知道的那些不过只是边边角角,洛哈特先生。”唐纳德嗤笑了一声,“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比卡罗尔家族的人还了解当年的事情?”
“唐纳德。”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的好儿子,我倒是很好奇,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老人坐在轮椅上,藏在楼梯门口的阴影里,不知道听去了多少内容。
汉弗莱推着他走进正厅。
看到老人,之前被赶下楼的朋克小混混立刻跳了起来。
“米尔,我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老人抚摸着平放在腿上的金属手杖,“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小混混手臂上的纹身胀了一圈,他咬牙切齿地闭上了嘴。
老人的目光回到了唐纳德的身上。
“我在问你话呢,我的好儿子。”老人说,他精心修饰过的两撇胡子微微翘起,让莱恩觉得这位父亲对唐纳德的态度并不像是在看待儿子,而是在看一个可供取乐的戏子。
“噢,爸爸,我怎么可能知道得比你还多呢?”唐纳德的态度早已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得意,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外人非议家里的事——他们只会用零碎的消息来胡乱揣测。”
“原来是这样。”老人的胡子翘得更高了,他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唐纳德,那就让我再教你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如果你不想让外人非议家里的事,那么首先你自己不要在外人面前非议家里的事,你能听懂这里面的道理吗?”
“是,父亲。”唐纳德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你看,我喜欢你的就是这一点。”老人说,“你总是领悟得很快。”
他用淡漠的视线掠过其他人,最后停在了邓布利多身上。
莱恩看到他上扬的胡子沉了回去,下一刻,这位老人就露出了热情的笑容:“让您见笑了,邓布利多教授,您怎么有空来我的庄园呢?”
“这不是正巧遇到了一些学校的事务嘛。”邓布利多语气里的热情丝毫不逊色,“哎呀,这回又要叨扰你了,哈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