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是我
尖叫声很刺耳,且是由不同人、男男女女的尖叫声汇聚在一起的,直直地劈进每个人的耳朵。
一条未来纹丝不动,看起来还活着,但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好刺耳,”他轻轻地对系统说,“好刺脑,”
简直像是豆腐脑刚刚被一勺一勺地剜进碗里,还没缓过神,便被迎面浇上滚烫的鸡汤。
“你有什么头绪吗?”
系统:【……】
又不是它干的……
尖叫声持续了几秒,才渐渐低了下去。
铃木园子不确定地道:“那、那是池田小姐?”
她苍白着脸颊,立刻转头去看铃木绫子,有一些恐慌和害怕:池田知佳子看起来已经死去了,而她的姐姐,就在一分钟前,还在敲着这位死者的房门,试着和对方聊天。
……假如池田知佳子是在卧室里去世的,那是不是说明铃木绫子和凶手,曾经只有一门之隔?
这是个令铃木园子毛骨悚然的猜测。
铃木绫子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本能地排斥‘池田知佳子已经死亡’这件事,后退着摇头,“不,但是我一直在门口,可以听到屋里的动静,房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很安静,知佳子不可能在卧室里被杀害啊?!”
而如果是等铃木绫子走开,凶手才动的手,时间又太过紧凑了,不可能。
楼上,下梯子下到一半的高桥良一紧急开口,“那她岂不是很可能没有死?!”
他匆匆跳下梯子,从楼梯上冲了下来,便要冲出别墅,“那个家伙很可能只是把她掳走了!”
“我们如果赶得及时,说不定可以还找到她!”
悚然的绷带怪人和池田知佳子苍白僵硬的脸颊冲击力过大,大部分的人其实都没有反应过来,大脑像是缓冲似得有些一片空白。
听到高桥良一说的‘有可能可以救回池田知佳子’,看着他紧急要冲出去的身影,不假思索地想要跟着冲出去。
一条未来:“。”
他其实不打算阻止凶杀案的。
反正和自己无关,阻止的话很麻烦,要解释很多事,哪怕当时阻止了,事后凶手说不定还会再来第二次,阻止了第一次行凶的人简直是徒增麻烦。
人活着总是要死的,与其关心他人,不如少给自己找麻烦。
但前提是:和自己无关。
现在天色已暗,外面是一片漆黑的丛林,一旦高桥良一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鼓动大家冲进黑暗的丛林里,他们便都会被黑暗的从来自然而然地分开。
凶手可以再次下手。
这一次的目标是池田知佳子,下一次,就是一条未来他们几位看到了凶手换衣服的外来者了。
侦探游戏不太好玩。
是工作的时候还好,在非工作时间,假如一条未来有兴致,或许可以意思意思地玩几下,但现在因为头部有些不舒服,忍耐度很低。
很不耐烦。
“请等一下吧,”他稳稳地拽着柯南的后衣领,不让这个孩子冲出去,“高桥先生,”
“凶手先生,在去找死者小姐的遗体之前,不如你先把‘肚子’里的证据取出来吧。”
又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柯南的头,“别挣扎了,再挣扎后衣领就撕裂了。”
他差点没拽住。
小孩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从绷带怪人带着池田知佳子在窗外闪过,惊起一片尖叫声的时候,没等高桥良一怂恿,柯南便已经要冲出去进行追逐了。
但被一条未来眼疾手快地抓住。
他有些焦急:无论是带着一个人,还是一具尸体,绷带怪人都走不远的,及时追出去说不定能追到!
直到一条未来开口说话,话在脑海里转了两圈,柯南才停下挣扎,成功获得了翻译:凶手是高桥良一。
……什么?
啊?
他加载了一下,又加载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高桥良一,正好目睹对方在奔跑中怔然停下脚步,脸色从正常的肉色急转直下为苍白纸色的样子。
高桥良一:“什、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
转折太过措不及防了,别说是缺少视角的其他人了,连凶手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上一秒还在紧张地执行着自己杀人计划的收尾阶段,下一秒却被一口叫破。
有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高桥良一干巴巴地笑起来,“这、这位先生在说什么?”
“什么我是凶手啊,刚刚那个绷带怪人带着知佳子离开的时候,我可是刚刚才和大家说过话吧?从头到尾都在大家的视野中,怎么可能是凶手嘛!”
“而且知佳子也不一定会死吧?”
“那家伙带着一个人离开,速度肯定会比正常逃窜慢,我们追上去说不定会……”
一条未来打断,“我们追进黑暗的丛林里,会自然而然地分散开,说不定会为伱制造攻击铃木小姐、毛利小姐或者我的机会,把我们全部灭口,对吗。”
现在不是手把手耐心教孩子的无聊工作时间,虽然还需要说清楚,但已经不需要逐字逐句地解释、从两三种思路分别论证和适当地举例子了,他快刀斩乱麻,扯出一条清晰的线:“在下午到别墅时,我们曾意外打开过诸位的门,一共有三位,”
“诸位当事人应该还记得吧?”
高桥良一猜到了一条未来要说什么了。
他蠕动了几下嘴唇,还未在一片冷汗中挤出话,一条未来便接着说了下去,“其中有高桥良一先生,”
“但是,正在换衣服的高桥先生却有着消瘦的身材,而非现在鼓鼓的小肚子,当时,高桥先生的衣物便堆放着层层叠叠的绷带。”
“我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是铃木小姐告诉我遭遇了袭击,说明了袭击者的样貌装扮,和‘她们刚刚才到别墅,和所有人都无冤无仇,为什么会有人袭击她们,想要致她们于死地呢?’这个问题时,我才回忆了起来,”
“对吧,”他看向铃木园子,“铃木小姐?”
铃木园子努力回忆:高桥良一是个瘦子吗?
她没太注意。
虽然门开了那么两三秒,足够所有人看清高桥良一的姿势和身材,但一条未来在旁边,铃木园子当时只感受到了窘迫。
在暗恋对象面前不小心丢脸,还一丢丢三次,哪怕暗恋对象没露出什么异样表情,自己却恨不得立刻删除记忆或乘时光机穿回几分钟之前扭转未来的那种窘迫。
还有点迁怒: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不关门就换衣服,懂不懂得保护自己啊!
现在回忆起来,她只能想起来一条未来微挑眉的表情。
但最后一段的‘转述样貌和疑问’,铃木园子却清清楚楚地记得的,毫不犹豫地点头了,“嗯!”
她看向高桥良一胖乎乎的肚子,犹豫了一下,“呃,那个,高桥先生,您能掀开一下衣服吗?”
又急急补充,“我们女孩子可以转头。”
假如是其他的东西,高桥良一还可以辩解,但‘肚子’,他真的无法辩解,更不敢掀起来,只能沉着脸沉默起来。
“无论您原来的身材如何,其实都是个人隐私,我哪怕意外瞥见,本来也不该说出口的,”一条未来再次开口,顺着挑出来的那根推理线捋下去,“但是在想起来的时候,一并想起了您的衣物之中有绷带,绷带怪人脸上的那种绷带。”
“我的第一反应,是怀疑您就是绷带怪人。”
“可你是绷带怪人,刚刚外面闪过的身影又是什么呢?当时你可是在二楼,在我们的注视下,会呼吸会说话,总不能是假人吧?”
说到这里,一条未来慢慢重复,“假人,”
“这个玩笑般的自我反问,让我有了一个猜测。”
他看着高桥良一苍白到了极致,反而像是锅底般阴沉下去的脸色,“刚刚,在绷带怪人滑过去,尖叫声响起,和高桥先生您开口说话时,外面没有响起什么足以压下声音的巨大声音吧?”
“比如,两个人拉着一根几乎细到看不见的绳子,从二楼以上摔到地面的声音。”
“绷带怪人和池田小姐从窗边闪过后,便没有任何声音了,仿佛没有落地,仍在空中荡着,”他提醒,“刚刚,我只看到了绷带怪人绑着绷带的面孔,和池田小姐苍白的脸颊,其余一切都被和黑暗融为一体的披风遮挡住了。”
“我猜,二楼的高桥先生并不是假人,假人是窗外的绷带怪人,而假人不太能带起一个真人,更不可能在落地时不留下太大的声音,”
“所以,池田小姐现在恐怕已经是死者了吧?”
“刚刚出现在窗外的,只是一个假人和她的头颅。”
说话太多,一条未来短暂地思考了几秒:究竟是书写几千字的教案比较轻松,还是面对面直接开口捋条线比较轻松?
都不轻松。
……所有凶手能不能有点数,别惦记你那破‘人群之中,杀人于无形’了,想杀人又不暴露,直接开无双杀光啊!
“铃木绫子小姐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恐怕是因为池田小姐早已不在房间里,而是出去了吧?和‘正在屋顶装修,可以理直气壮不出现在其他人视线中’的你一起出去了。”
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在飞速下降中,语速也越来越快,“你想让大家出去,我猜池田小姐其他部分的尸体就在外面不远处,你想要引导大家找到尸体,让大家认为池田小姐是死于‘绷带怪人带走她’和‘发现尸体’这段期间的,”
又补充一点,“还要去收拾机关,把假人重新收拾起来,只留下池田小姐的头,我猜你一直把假人藏在肚子里,为了方便使用和隐藏,应该是充气的吧。”
“这一点,等明天早上,警方来搜索周围的时候,可以验证,至于现在,”
这条推理线是一根毛毛躁躁逐渐不耐烦的推理毛线,越是结尾,越是炸毛,几乎可以分析出一条未来的不耐烦程度。
一条未来不给其他人留下反应的空间,直接点明最不容置疑的证据,“请把衣服掀开吧,高桥先生。”
高桥良一:“……”
其余完全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便被灌了一脑子侦探的合理推测,有些晕乎乎,又不由自主看向高桥良一肚子的人:“……”
全场安静了几秒。
柯南主动往一条未来旁走了几步,让勒紧的衣领松开了一些。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高桥良一,以小孩子的语气,打破沉默,“你怎么了,高桥哥哥?”
“要反驳未来哥哥的话,只需要简单地掀开衣服,露出自己真实的肚子,不就行了吗?”
铃木绫子:“高桥,要不你……”
“掀开吧,”摄影师先生犹豫又畏惧着附和,“只是掀开衣服而已,你的肚子总不能真的是假的吧?!”
高桥良一:“……”
他很想说哪怕肚子是假的,也不能说明什么,不能说明人就是自己杀的。
人难道就不能有点怪癖吗?他的怪癖就是伪装胖子。
但是,他不能掀开。
他在约池田知佳子外出见面,用斧头砍杀了她,分尸,又返回的时候,怕意外遇到人,是把头颅塞进肚子里的。
现在,那里只有一层虚虚的、等待高桥良一摁压实的填充物,和头颅蹭上去的血迹。
一旦掀开,便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或者说,从杀死池田知佳子开始,便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不,是从看见一条未来开始。
“我就知道,”高桥良一攥紧手,“在那个女孩子开门,我错愕看出去的时候,就预感到了不妙,有种绝对会暴露的预感,”
在闻声转头时,他看到了惊慌失措的毛利兰,紧紧皱眉的铃木园子,以及只露出一部分,眼睛完全虚成豆豆眼的柯南。
这些并不是最吸引高桥良一注意的,最让他在意的,是一条未来。
是站在最远处,轻飘飘瞥过来一眼,只一眼便加深了脸上似乎别有深意的笑意,微笑着的一条未来。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那么多人,高桥良一却可以一眼看到一条未来,仿佛哪怕在人群中,也可以一眼看到他,是一种在茫茫羊群中看到了一抹属于狼的灰色的感觉。
高桥良一是第一次下定决心杀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当时便已经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一条未来发现了他的伪装。’
或许正是这种预感,高桥良一一直有种隐隐的恐慌,在看见一条未来时,在看不见一条未来时,在感受到一条未来静静地待在自己辛苦编织而出的蜘蛛网上、把蛛丝向下压出一道道不堪重负弧线时。
就像是狼遇到了狼王的本能恐惧。
并在此时,得到验证。
高桥良一的背弯了几分,掀开了衣服,露出了捆绑在肚子上的蓬松填充物。
他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