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这里只是书房。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在一百多年前,它不算秘密。”老虫触动手杖的机关,墙面上悬挂的巨幅《圣子复活升空图》自动揭下画布,露出掩盖在下面的厚植绒挂毯。深海蓝色的挂毯用银丝勾画出分支和姓名,面积恰好是整面墙那么大。希尔洛猜测墙的宽高很可能就是为了它而设计的。
“你可以走过去看看,随便看。”波拉尼奥也不再坚持,随意得说。
希尔洛在靠近中逐渐看清了挂毯上书写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姓氏,心头巨震,无法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事实整个冲毁了他构筑二十八年的认知。,
老虫坐在椅子上缓缓讲述:“一百年前,星际浪子克维·波拉尼奥携带巨款和尤金斯上将做了利益交换。世虫只知道他占了个史无前例的大便宜,却很少有虫真正去想过,一个来历不明的浪子为什么有大笔尤金斯在战时急缺的现金,又为什么能轻易取得独立军最高领导的信任,爽快签下永久合约?他的底气和依仗到底从哪里来?”
波拉尼奥枯黄的手指朝挂毯靠右下的位置一指,声音振聋发聩:“理由就是,我的雄父根本不是什么出身低微的浪子,尤金斯很清楚他的来头。他来自旧帝国波阿王室,是最后一位皇帝的长皇雌的独子,克利维尔·波阿。”
“所以!”希尔洛仍旧背对着老虫,他脑子一片空白,几个熟悉的名字在族谱挂毯上出现,其中包括末世皇帝最后的雄性幼子穆苏尔卡,“所以,我和您都有旧代皇族血统。”
血统的追溯实在牵扯过多,一些谜题解开了,更有无数个谜团纠缠更乱。绵延897年的波阿王朝因子嗣凋零断代的原因和他完全跳出虫族认知的能力增长有什么关系?不,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我母妃为什么会嫁给皇帝!不对,皇帝如果知道他的血统,为什么还要坚持娶他?”雄子喃喃自语,“皇帝利用了他,一开始就不爱他,强征他做皇妃也是看中了他的血统,不,这样也解释不通……”
“希尔洛啊,”波拉尼奥看到他那副样子,无奈又疼惜,忍不住说:“你这孩子就是这样,非黑即白。你还年轻,不懂这世上的事往往没有分明的界限,也不能一言蔽之。很多看似矛盾的事,掺和了这样和那样的因素,它就是事实。”,
波拉尼奥家族势力纵横联邦帝国,“帝国之鹰”真的不愿意被困深宫,老波拉尼奥怎么可能不想尽办法将他解救出来?
之如穆苏尔卡,甚至是他自己——他们都有能力离开雌性,为什么一次一次留下了?
希尔洛向前一步扶住相框,也许有翘起的木屑子扎进了左手手心,他眼前昏黑无法看到。那个症状又来了,短暂失明,菊酯的后遗症真如医官所说不幸降临在他身上。
一件他始终无法承认的事残忍得啃噬着心脏——他的母妃,那位强大耀眼的雌性,他居然是对那个废物皇帝抱有感情的吗?!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不论是理智,还是感情。
除此之外,阿内克索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狂妄自大的雌虫竟然早已把遮天盖地的手掌伸到了他的头上。
还有他那两位皇兄——
“安赫,来喝一杯吗?”
“不要那么叫我。”安赫里托站在通道里遥望着对方,现在穆苏尔卡完全不隐瞒自己能渗透他的看护网,搞到各种“违禁品”了。
“安赫,安赫……天使。”穆苏尔卡无光的浅色眸子望着他,安定得陈述:“你会生下个怪物。”
“怪物”一词再次刺痛了雌性,他忍无可忍,头一次抛弃了身为王位第一继承者的矜持和沉稳,犹如三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朝感情缺失的雄性咬牙道:“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招惹你?”穆苏尔卡笑得把酒都撒了一半,“安赫啊安赫,我让你带我出去,你是怎么用行动回答我的?”,
安赫里托脚步退缩,但他控制住了,恢复正常平稳的语调:“我已经跟你解释了一万遍,当时无法带你出去。”,
“你和他们本质都是一样的。”
安赫里托猜测他在指责自己那件事,便干脆应承下来:“我承认。”
没什么可否认的,他的确犯下了弥天大错,即使用尽一生也无法赎清的错误。
瘦弱的雄性红着眼睛灌了一口酒,歪歪倒倒朝通道走去,酒杯摔在了地上四处碎裂,雄性的躯体有向后软倒的趋势,很快,他就会摔在玻璃碎片上了。
安赫里托冲出通道,稳稳接住了他。
穆苏尔卡看似软弱的手脚突然恢复了力气,他向后一步止住趋势,伸手抓过雌性的脖子,踮起脚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鲜血从牙印涌出湿润了雄性苍白的唇瓣,色调淡薄的脸仿佛一瞬间沾染了血色,变得鲜艳魅人起来。
穆苏尔卡将手放在了雌性的肚皮上,却被安赫里托一把拽住拉开。雄性低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撇了下嘴角,他不会告诉安赫里托,他只是单纯产生了一点兴趣,没想选在这个时机再次堕了他的卵。
穆苏尔卡嘲讽得冷笑:“还挺警惕。”
这只愚蠢的雌性,明明知道用培养箱能够更方便保护好卵,却固执得一次又一次自体孕育,给他提供了数次下手的机会。,,
他实在不明白安赫里托在坚持什么。
“安赫里托,你不该让我活下来。”穆苏尔卡稍微退开,用手背蹭去唇上安赫里托的血。
安赫里托忍住触碰他的渴望,目送他离去。,
“你该陪我一起死去。”安赫里托低声念着,“曾祖。”
第一百零一章温顺贤妻,不存在的
囚笼与温床。
独占欲与保护欲。
深爱与渴求!
被需求和可有可无——
站在那道岌岌可危的中缝间,彻底迷失了方向。不论朝哪一个方向下脚,都是万劫不复。
他还活着,是的,他还会动,还会说话。但也许他已经死过了,谁知道呢?
这就是必须背负的东西。被剥去硬壳的蜗牛,托着崇山般的压力逶迤前行,根本没意识到全身骨头都被压得稀碎,只是在前行。
藏起所有伤口和痛苦,承担起一切不堪与窥探,但只要希尔洛一个眼神,就足以令他死而复生!
有什么可抱怨的?
有什么值得自怜的?
他是希尔洛的妻子,除了他,还有谁能担起责任?
但他……撑不住——
不,你怎么能撑不住?你一旦倒下了,就有千千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