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门和安定门外战况激烈,蒙古兵箭矢如雨,守军被压制在城墙上无法抬头,箭雨刚一停歇,蒙古兵就杀到城下开始蚁附登城,城上城下喊杀声震天。
由于准备不足,明军的火炮火铳未能集中起来发挥作用,连滚木礌石也都还未搬至城头,部分蒙古兵撕破守军的防守杀了上来,双方士兵扭打成一团。
“小姐,快走,太危险了!”茗儿和韵儿想要把紫苏拉走。这时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几个蒙古兵,凶神恶煞的朝她们扑来,几个女子吓得呆住了。
“欻欻——”几道寒光闪过,那几个蒙古兵还未冲到跟前便惨叫着倒地。
“宁公子......”紫苏看清了出手的人。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宁祖儿皱紧眉头,“还不快走!”
“我方才还一直担心你在城外......”紫苏话还未说完就见宁祖儿飞身一个纵跃,将一个刚刚登上城头的蒙古兵挑了下去。
“小姐,我们快走吧!”茗儿劝道:“您就是留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反而让宁公子分心。”
“太师,您看!”一名将领指着阜城门方向对伯颜帖木儿说道:“那边发信号了,一定是咱们的人控制了城门。我们现在就杀过去吗?”
伯颜帖木儿迟疑了一下问道:“博罗纳哈勒呢?”
“大殿下一时还未过来。”
就在伯颜帖木儿踌躇不决的时候,一名部下说道:“太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听说德胜门和安定门那边都已得手了,我们要再不动手的话,就无法抢到头功了。”
伯颜帖木儿眯起眼,终于下定决心,“传我的命令,吹号,攻城!”
尖锐的牛角号声响起时,斡剌特骑兵铺天盖地般的杀向阜城门。伯颜帖木儿冲在了最前面。
冲到近前,阜成门已经缓缓打开,伯颜帖木儿再不迟疑,马刀一挥,大喊:“杀进城去!”
“太师......”他身边的将领刚想劝他,就见这位新任太师一马当先,冲入了阜城门。
“保护太师!”将领们只得率军紧跟着冲了进去。
伯颜帖木儿刚由阜城门进入城内,忽然听到身后发出了“噗通、噗通——”的声音,扭过头一看,只见城门楼上的明军士兵在向下扔砂土包,想要堵塞城门。
“不好,中计了!”伯颜帖木儿心中一紧。
阜城门外,伯颜帖木儿一入城门,城墙立刻闪现出无数明军士兵,纷纷向城外射箭,放火铳。
“快,快去救太师!”一名将领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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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也先正在静候战况,忽然有人过来急报,“大汗,不好了,太师被困在了阜城门内!”
“什么?”也先一惊,打马便向阜成门方向驰去,众将紧紧跟随。
阜城门的战斗异常激烈,从城门楼上扔下的砂土包里三层外三层已完全堵塞了阜城门,将伯颜帖木儿和他的部下完全隔绝。看来明军是早有准备。
城外的斡剌特骑兵开始强攻。里面的伯颜帖木儿在数百名部下的保护下拼命向城外杀去。
也先看到眼里,心急如焚,“这个伯颜,都身为太师了,还不改改自己的性子,遇事总是冲在最前面,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再想下去,指挥部下杀过去,去解救伯颜帖木儿。
自从赛因孛罗死后,他身边能够倚重的就只有伯颜帖木儿这个弟弟了,不想他受到什么闪失,强令部下无论如何也要杀进城去把他安然救出来。
一时间,德胜门、安定门、阜成门战况都极为惨烈。
也不知过了多久,战事依然处于胶着状态。
“大汗,”有人过来向也先禀报,“太师救出来了,不过受了伤。”
“把他带下去,”也先沉声道:“本汗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拿下大都。”
“是。”
“大汗,德胜门和安定门的攻势再三受挫,阿剌知院和萨布赫请求您增兵。”
也先冷笑一声,“本汗在阜成门打得也很艰苦,哪里有兵力增援他们?传本汗的命令,若不能拿下德胜门和阜成门,让阿剌知院和萨布赫提头来见!”
“是!”
经过一天激战,就在临近傍晚时,斡剌特人在阜城门左侧城墙打开一处缺口,蜂拥而入,明军将士拼死堵住缺口,就在相持不下时。忽听远处喊杀声震天。
“怎么回事?”也先惊问。
“大汗,不好了,”一名将领过来禀道:“明人援军到了。”
“唔......”也先眉头一皱,“再探!”
不大会儿工夫又有人过来禀报,“明人援军杀向德胜门和安定门,阿剌知院和萨布赫已经停止攻城,撤了下来。”
“不好了,大汗!”一骑飞奔来报,“明人的援军正向这边杀来。纳察儿将军顶不住了,请大汗快撤!”
“是谁领兵?”
“小人不知,只是远远看到大旗上绣着一个于字。”
“于谦?”也先眉头锁得更深了,沉默半晌方道:“传令下去,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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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激战,蒙古兵终于撤了,血战之后的京师军民终于松了一口气,几处城墙被鞑子攻破,京城岌岌可危,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们撤了,奋战了一天的将士们瘫在了城墙上。
“鞑子撤了?”朱祁钰在奉天殿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吴卿,究竟怎么回事?快跟朕讲讲!”
“皇上,”兵部左侍郎吴宁奏道:“是于大人,他抽调蓟州、延庆和宣府的骑兵攻击鞑子的背后,使他们不得不撤退!”
“哦?于卿呢?”朱祁钰问道。
“于大人在城外,正与鞑子对峙,一时不能进城来面见皇上,”吴宁说道:“若不是于大人率援军及时赶到,后果真不堪设想!”
“嗯,于卿公忠体国,朕重重有赏!”朱祁钰目光转向陈循,“陈卿,现赶快派人出城,传檄各地,速来勤王京师!”
“老臣遵旨!”
“定国公!”朱祁钰目光转向一颔下有须,相貌威武的臣子,“朕命你暂时总领五军都督府,与吴卿共同防守京师!”
那人是定国公徐永宁,他躬身应道:“是!”
“卢卿!”朱祁钰目光看向锦衣卫都指挥使卢忠,“朕命你严查城中奸细,以防他们里应外合。”
“臣遵旨!”
“卢卿,”朱祁钰又道:“伯颜帖木儿呢?”
“回皇上,”卢忠垂首道:“臣无能,让他给逃了!”
“逃了?”朱祁钰眉头一皱,大为不悦,“你不是将他引入城中了吗?怎么又让他给逃了?”
“皇上,”卢忠硬着头皮辩解道:“鞑子凶悍之极,而我军兵力不足,在他们内外夹攻之下......”
“好了,”朱祁钰打断了他的话道:“朕不想听你说这些话,你的人就算拿不住他,也要把他立毙当场,怎能让他逃了?”
“臣无能,”卢忠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好在伯颜帖木儿受了伤,而且听说伤势颇重......”
“听说?”朱祁钰冷笑一声,“你就是这样给朕办差的吗?”
“臣有罪,”卢忠扑通跪倒在地,叩首道:“臣罪该万死......”
“你呀,”朱祁钰微微摇了摇头,“朕暂不治你的罪,你去吧!若再有闪失,就休怪朕无情了!”
“谢皇上!”
朱祁钰回到了乾清宫,小憩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小太监进来禀道:“皇上,宁千户来了。”
“快让他进来!”
“是。”
“臣宁祖儿拜见皇上!”宁祖儿刚想跪下就听朱祁钰道:“宁卿不必多礼!”
“谢皇上!”
朱祁钰见他身上斑斑血迹,俊美的脸上显露出疲惫之色,不由叹道:“宁卿,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恐
怕德胜门已经失守,你功莫大焉!”
“皇上洪福齐天,臣这点儿微末之功实不敢当!”
“你从漠北来?”朱祁钰目光凝视着他问道。
“是,皇上,”宁祖儿犹豫了片刻说道:“臣护送公主,玟司药回京,不想迷失了道路,与她们失散,臣便只身回京了。”
“朕已接到成敬的飞鸽传书,说你找到了熙媛和玟玉,”朱祁钰说道这里话音一转,“她们见到了杨牧云,是吗?”
宁祖儿心怦的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朱祁钰见他脸色有异,便道:“看来你跟她们不仅仅是失散那么简单吧?”
“皇上......”宁祖儿咬了咬嘴唇,“公主非要去找杨牧云,不惜半夜出逃,臣追到塞外才找到了她,不得已才......”
“你不用跟朕解释,”朱祁钰摆了摆手,“你见到杨牧云了?”
“臣不敢有瞒皇上,”宁祖儿道:“臣见到杨侍郎时他正被鞑子追赶,他说也先正集结大军准备南下,得赶紧报讯朝廷早做准备......”说到这里垂首道:“臣无能,不但未能救出杨侍郎,连带着公主和玟司药也落入鞑子手里。”
“你不必自责,”朱祁钰说道:“杨卿是奉朕旨意到漠北的,公主和玟司药都离京几年了,既然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那就随他去吧!”
“皇上......”宁祖儿默然片刻问出了那句话,“您不希望杨侍郎回来吗?”
朱祁钰瞳孔大张,盯着他,“你认为朕有意这样做?”
“皇上恕罪,臣不是这个意思,”宁祖儿忙道:“臣只是觉得杨侍郎一直待在漠北,实在是太苦了。”
朱祁钰板起了面孔,“好了,你下去吧!至于公主和玟司药的事,你不许乱说,明白吗?”
“臣遵旨!”宁祖儿默默的退了出去。
“宁公子,”见宁祖儿从宫门内出来,紫苏高兴的迎了上去,“你去见皇上了?”
“嗯,”宁祖儿点点头,“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紫苏嫣然一笑,“我心里很担心你,怕你一直不出来。”
“你怕皇上治我的罪吗?”宁祖儿笑笑,“要知道我可是立了功的。”
“我只是怕你受人牵连,”紫苏抿了抿红唇,“皇上向你问起我夫君跟公主她们的事了吗?”
“哦?”宁祖儿嘴张了张,不知该如何对他说才好。
“走吧!”见他脸色不大自然,紫苏没有再追问,“跟我回?萝院,去那里好好歇息歇息,把身上衣服换了......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用不用找个大夫看看?”
“不过是点儿小伤,不碍事的,”宁祖儿踌躇了一下,“紫苏妹妹,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方才在宫里皇上跟我说起了杨兄......”顿了顿续道:“听皇上话里的意思,是想让杨兄一直在漠北待下去。”见紫苏身子一晃,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吗?”
紫苏甩开他的手,微摇螓首,“我就知道,皇上心里会一直记恨他......也罢,他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漠北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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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军营。
也先站在大帐内一脸冷峻的看着面前肃立的众将,“说,是谁让你们撤的?”
众将把头埋得低低的,谁也不吭声。
也先目光落在阿剌知院身上,“阿剌,本汗命你攻下德胜门,你是怎么执行本汗命令的?”
“大汗,”阿剌知院说道:“臣指挥勇士们与明人血战,未曾退后半步,可他们的援军自背后攻了过来,我......我不得不撤啊!还请大汗明鉴!”
也先的目光又转向萨布赫和索诺布等人,“你们呢?”
“大汗,”萨布赫开口道:“我等正与明人激战,可明人援军从背后袭来,阿剌知院他们退了,我们再不走,就会全军覆没在大都城下......”
“很好,”也先冷笑一声,“你们个个振振有词,把一身过错推了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