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好了!都他娘的站整齐了!”
“左脚!左脚!聋了!是左脚!”
“看右边!左右分布清了?不抽不长记性?”
……
“啪……”
新兵入场训练的第一天,总是最热闹的。搞不清楚的状况的新兵们,就像一具具木偶一般,在教官的打骂中,开始了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队列训练。
看着校场中,被教官呼来喝,还时不时挨上一鞭子的新兵。张水生心里也是一阵惺惺相然。
作为成功通过新兵考核的两百多幸运儿之一,张水生也曾被教官抽过。挨上的那一瞬间,那个火辣辣的疼啊!终身难忘。
还好,现在终于成为了一名战兵,配发了大刀和滕盾,与其他幸运儿一起,和老兵们混编在一起,组成了水营陆战队的一个又一个的什队。
虽然依旧要训练,也会挨骂、挨训甚至挨打,但是守在一旁的却是十将,而不是教官。十将手里也不会那拿着吓人的鞭子。
至于没通过新兵考核的另外一百多倒霉蛋,则跟这批新兵混编成了二十个小队,重新接受训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水生总觉得,教官跟这些新兵有仇似的,打起来特别频,而且抽得格外重。
突然,又是一声大喝传来,原来那个被抽了好几鞭子的新兵,又出错了脚。也他娘的太笨了些吧!活该被抽。
“他娘的!老子讲了十遍了!还出错脚!”
“抽死你个不长记性的!”骂了几声,教官还是觉得不解气,终于,一鞭子又抽了下去。
“啪……”
张水生顺着一名教官的骂声看过去,幸灾乐祸地看到挨打的那个笨蛋。
“啪……”抽了一鞭,还嫌不够,竟然又是一鞭……
“你他娘的!老子反了!”这些新兵可都不是什么善茬,都是孟家船队上抽出来的狠厉之徒。被抽狠了,也大怒起来,冲出队列,就要来夺教官的鞭子。
那教官见状,扭头就跑。
“拿下!”见状,距离最近的,列队站在场边的一个十将一声令下,一什的战兵一拥而上,一个突袭便将那造反的新兵抓了,按到在地,然后,死命地下手往下招呼……
“警戒!”张水生正在看好戏呢,猛地听到自己的十将的军令,心里一哆嗦,手上却不慢,拔刀提盾,一气呵成……
动作这般麻利,他娘的,都是被鞭子抽出来的。
再看场边同样列队在侧的其他什队,也都是兵刃在手,目视前方,一色的杀气腾腾。
场中的新兵,见同伴被如此殴打,马上就要哗变,却被这杀气一下镇住,不敢丝毫动弹。
偌大的校场,鸦雀无声,只听到噗噗通通的拳打脚踢声。
“停!”直到那名十将喊停,几个战兵才停了手脚。
“十将,他死了!”
“你!你!将他拖出去!”那十将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那两个战兵听令,一人拖一只脚,拽起那倒霉蛋,便往场外走。
较场上,新兵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生地看着,那人像被拖麻袋一样,带走。
地上,留下一地血痕,像是用沾了红漆的拖把的印子一般……
这时,身披铁甲的孟通才迈着步子走入场中:“在军中,军令大如山!敢不听教的,还反抗教官的,便只有一个字!死!”
他威严地扫视一周,一个死字,让众人心里寒如冰霜。
“都给某听好了,收起你们当海盗的习气!给某老老实实地操练!”孟通却继续严厉地训道。
“否则,与其死在战场上,让敌人隔了首级,死无葬身之地,到不如死在这里,也好留具全尸!”
这是非要捡难听的说吗?众新兵听了都是一阵肃然。
末了,还要加一句:“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场中,除了孟家新送过来的八十精壮外,还有一百多人,已经被操过一轮了,下意识地,他们就回答响应。
等孟通训完话,跟在他身后的又走出一名军官,叫孟晓,正是负责新兵训练教官的头。
他的话,却要柔和多了:“你们呐!都尉这样做,也都是为了你们好!早一日通过新兵训练,便早一日拿战兵饷!一个月一百五十钱!一年,便有一千八百钱!你们,什么时候拿过这么多钱?”
大概是听到钱数的原因,众新兵脸上开始变得不那么抗拒了,正如孟晓所言,这些人在孟家干活,除了能吃口饭,哪里还会有积余?一千八百钱,那就是巨款啊!
众人脸色的变化,落在孟晓眼中,他才又对众新兵,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啊!今日的操练如此简单,怎么就不会呢?左右分清楚、看整齐!只要用点心,如何会挨鞭子?你们看看你们边上的,可是每个人都挨打?但凡是做好了,如何会挨打挨骂?”
这话倒也是,这第一日的操练,也就是个站队、看齐、左右脚,各迈一步罢了,怎么就学不会呢?
孟三,此刻也在队列之中。也就是那日,跟在孟有财身后,一起去往铁场的那个青年。
因为深得孟有财的信任,孟家过来的这八十号精壮,便是他和另外的一个叫陈大嘴的头领,领着带过来的。
见了孟通,孟三说,之所以让自己带队过来,是为了约束这些莽汉,配合指挥使练兵。
谁知孟通只是笑笑,不予理会。让他把人带到校场。才一到校场就被拆散,重新编组,八十个人被打散编入二十个什队。每个什队中新编入的孟家人,不过四人。
正因为被分得这么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被活生生地打死,才无法有效组织反抗。
那后续的行动怎么办?孟三有心想找人商量对策。
可是,孟三被分在第十九什队,而陈大嘴却被分在第二什队,两个什队隔了校场相望,见面都难,更别说商量事情了。
再看身边的孟家新兵,听了孟通和孟晓的这通双簧后,一个个竟然露出向往的眼神来。
想想自己背负的任务,孟三突然觉得,这,似乎是个圈套?
孟晓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教,场上的新兵的情绪,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唉,孟三心中一叹,现在有点明白了,这孟通这厮,为何出身孟家,却这般死心塌地地要为王延兴卖命了。
威逼利诱罢了!
唉……孟三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第一天的操练,便这般以血腥和说教收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下马威的效果确实太好,还是新兵们当真认可了孟晓的教育。从第二天开始,虽然还是不是有打骂抽鞭子的现象发生,却不像第一天此起彼伏了。
当然,也有特例,那就是第二什队的教官,杜子腾,对抽鞭子的热衷程度,丝毫不减。
只是,杜子腾这二货怎么跑到水寨当教官来了?
其实杜二武功还是不错的,在罗大牛的倾囊下手下,很快掌握了突刺要领,又开始得意得跟小公鸡一般。通过了新兵考核后,自然是要申请参加十将考试。
可这二货实在是太招人恨了,在对练考试中被人狠狠地戳了一记。偏偏他又吃不得苦,忍不住痛,便落选了。
却正巧是碰上王延兴准备收编了蛋人,缺少教官,便将此轮考核中,表现还好的人,全数调来水寨当教官。其中便包括了这个二货。
杜二抗打能力不行,打起人来,却不手软,到也因为舍得抽鞭子的原因,他到了水寨后,接受的十名蛋人,还当真学得比别的什队是要快一些。
在第一轮新兵考核中,十名蛋人全部通过,三十个什队中,他是独一份!
接下来,便以优秀教官的身份,接手了新编的第二什队的操练。
他的秘诀,依旧是鞭子**。
转眼,十天过去了,他手下的新兵们的队列走得已经有了几分模样,开始进行刺杀训练。进度,也是要比别人更快。
鞭子声在校场上,也开始渐渐地减少了,可偏偏在这第二什队,依旧时不时就是一下。
“啪……”鞭子一声响,辫梢准确地抽在陈大嘴手上,疼得他胳膊一颤,杜二却尚嫌不够,扯着嗓子就骂道,“他娘的!软脚婆娘也要力气大一点!是刺杀!刺杀!用点力!别他娘的给靶子挠痒痒!”
那陈大嘴可不是什么好鸟,瞪圆了眼,就要上前干架,一旁的另一个水手赶忙把他拉住:校场上的血印子还隐隐可见呢。
见状,杜二却冷哼一声:“不服?”说罢,自己也拿起一支长矛,对准靶子,大喝一声,猛地发力刺去,噗……地一声闷响,长矛的矛头竟然深深地插到了碗口粗的靶子中心的松木上,再一看,竟然被他捅了个对穿……
见了自己的成果,杜二眼睛扫视一周,轻蔑地说道:“他娘的!某问你们!有谁不服?”
刺杀发力的要领是王延兴、吕奇和刘树新等人一起讨论商量后,订了个雏形,然后在几个月的教学中,逐步地总结出来的。
掌握了其中的要领后,自然可以事半功倍。而这些人才接触刺杀,根本还没到详解发力要领的时候,若是单凭蛮力,哪能那么轻易捅穿这么粗的木柱子?
陈大嘴自知自己做不到,又看了看校场外游走的战兵,眼窝子里面哪怕已经能喷出火来,也只好强忍住。
就这时,叮叮叮的声音传来,是休息时间到了。
杜二解散了队伍,让他们原地休息。
别的队列,也陆续开始原地休息,这些人顿时如蒙大赦,一个个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下。
孟三也是一屁股坐下,顺手拽了根草茎,叼在嘴里,黄二水不动声色地靠过来,也扯了片叶子含在嘴里:“三郎,这走队列走了十来天了,接下来,又是开始练刺杀,没个完啊……”
“嗯!”孟三夹着嗓子应了声。
见孟三答应得不响亮,黄二水卷起裤脚,盯着左脚上的鞭痕,恨恨地说:“这孙子手毒,昨天挨的鞭子,今天还疼!”黄二水是典型的左右分不清,稍微一分神,就会弄错,他也是还是时不时挨上一鞭子。
“总是有机会让你将他也抽上一顿解恨!”孟三这才正紧接腔,“忍着点,不要坏了大事!”
“大事……某等有八十人,他们把守仓库的,四五个人,二十个打一个啊!只要三哥你振臂一呼,夺了他的火器上船就走了;至于用法,抓几个战兵,只管刀子往上招呼,某就不信问不出来,到时候,他王潮能跑到潮州去抓某等……”黄二水恶狠狠地说道。
还没说完,就被孟三打断了:“住口!若是有这么简单,阿郎早就派人来夺了,也不至于要某等来受这个罪来学……等熬过这阵子,把火器的用法都学到了,才是某等动手的机会!”孟三低声道。
原来,孟有财见了树炮之后,树炮那摧枯拉朽的威力,就像一根针一样,深深地扎到了他的心窝子里面,再也拔不出来了。
而愿意送八十人过来给王延兴,便是想派一些可靠可信之人,混进去,偷学树炮。
记住!是偷学!不是强抢!
孟家的根基在泉州,现在还要靠卖小溪场的铁货维持船队,孟有财怎么可能会冒跟王家撕破脸的风险去强抢?
只是,孟家的水手、船夫都是些傻大粗,可靠可信的人是有,能做尺度刚刚好的细致活的人,却没有。
无奈之下,只好让孟三过来,领头做这活。而这八十人中,有十二人知道内情。比如,这黄二。
见孟三言辞拒绝,黄二水也不敢多说:出发之前孟有财可是严令过,所有的人,必须依孟三的言语行事。有孟有财的背书,黄二不服,也得服!
安抚完黄二水,孟三又不安地朝陈大嘴看去。
如果有谁让孟三最不放心,那就是这陈大嘴了。
陈大嘴能打能拼,每次打劫或者被打劫的时候,拖刀子砍人从来不含糊,他一个人就能把一船人砍翻。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难以驾驭,如果让他自己独立行事,只怕事情还没办好,他就把自己玩死了。
所以,在离开孟家之前,孟有财对陈大嘴格外地一再交代,必须是按孟三说的来行事。
孟有财盘算精明,可哪里能想到他的一切布局,早就落在孟咸的算计中。
那八十个人的名册才一送到王延兴手中,孟咸就认出了其中关键的几个人,再看到,陈大嘴跟孟三的名字,孟有财的盘算在孟咸眼中,已经毫无秘密可言。
在编组的时候,陈大嘴被编在了鞭子抽得最狠的第二什队里,自然不是偶然的。
陈大嘴,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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