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兴将柳知安叫了过来:“此处秩序井然,柳权知可居首功!”
“知安不敢居功,这都是军士之力……”柳知安连忙躬身,脸上却是一脸凄然。
他当然不敢居功,因为,这份秩序,是用血换来的。
盐巴市场开卖不多久,就遇到了抢盐的事情。
那日,卖盐卖到正午时分,来了两个假装买盐的汉子。
他们先是录了名字,按了手印之后,便去拿盐。
谁知,就在他们背了盐,要出仓库时,混在排队的人群中的三十多名暴徒,突然冲了过来。
然而,这低价卖盐的事,本就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遭遇暴力的事,必定会发生。
柳树心在布置卖盐点的时候,就留了心眼,将排队登记和领盐的地方,用矮墙进行了隔离。
领盐处,也是独立的一处院子,看似只是用栅栏围了几间房子,做内外仓库,其实里面埋伏了两个什队的重弩,和五个什队的散兵。
在卖盐处的另一侧,又有一个都的阵列兵和五个什队的散兵,随时待命,可以增援。
栅栏外,还有两个什队在维持只需。
在背后,营地中,还有两个都作为后备。
这边乱象方起,就有兵丁开始招呼人手了。
而那装作买盐的两人,见外面有人跑来接应,将背在背上盐往地上一甩,拔出藏在衣服里面的刀子。朝仓库中发盐的兵丁扑来。
那些发盐的几个兵丁,早就被告知,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见状,端起手中的盐末子,就朝那两个暴徒泼了过去。
借着那暴徒用手挡盐的这一瞬间,几人转身便望身后的房间逃。
见发盐的兵丁跑着进了房门,那两暴徒也不去追,拖起仓库里的盐包就望外面跑。
紧接着,那些翻过矮墙和栅栏,跑过来接应的暴徒,也到到了发盐处的面前。
就在此时,一阵腾腾腾的弓弦声响起。
一波箭矢过后,就当场击杀了十二人。
这时,这群人才知道,这黑心的安南招讨使,早有准备。
转身便逃。
连那两个已经拖了两包盐包再手的暴徒,也将手里的东西一丢,玩命地往前逃。
但是,早有准备的杨波军,哪里会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又是一波重矢射过,便只剩下了五人没有倒下。
残存的几人,他们还想逃,就在栅栏外面,已经有持刀盾的兵围了过来。
在房子里发弩的战兵和准备停当的散兵,也冲了出来。
左右无处可去的暴徒,想垂死挣扎也是不能了。
随后,被杀的暴徒,被用杆子挑起来,挂在路边。每隔二、三十步挂一个,从买盐场一直往外排,排出老远。
而被抓的五人,则被绑起来拖走了。
等着他们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太舒服的事。
虽然,暂时还没有问出什么结果来,可现场的秩序,却是不要太好!
见柳知安的脸色,王延兴笑了笑:“不知权知可否听过一句话。”
“招讨使请说!”
“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王延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某若是不能一将不法之事镇服,何以维持这大多人的美好生活?”
“可前来买盐的这些人,都不过是些农舍夫,他们又怎么能知道招讨使的恩情?”柳知安不敢直视王延兴的眼睛,嗫嚅地说道。
“农舍夫?请问,权知可曾种过一天地?养过一日蚕?织过一寸的布?天下之事,何物不依赖这些农舍夫?”
“不曾……”柳知安这才意识到,招讨使是何意了,脸上露出了愧色。
见柳知安脸色转变,王延兴才继续说道:“所以,某一直都说,这农舍夫,才是大唐真正的根基!大唐想要中兴,便必须待这些农舍夫好一些!你可听明白了?”
“属下明白了……”柳知安连忙再次躬身拜倒。
王延兴将柳知安扶起来,在他胸口拍了拍:“用这里,去待他们好一些!真的明白了吗?”
“真的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王延兴点了点头,话题一转,“听说,权知也是北人?”
柳知安一愣,不过还是据实答道:“属下祖籍寿州,自高祖来朱鸢后,已不止百年了。”
“嗯,交州诸县,都是土人担任主官,唯有朱鸢是一个北人,应该与你妻子出身有关吧?”
柳知安没想到自己的家底,都被摸清楚了,也不做保留地说道:“贱内是庞家嫡女,嫁入柳家后,确实对知安有不少助力!”
“庞家在朱鸢所拥有的田地,虽然不下百倾,但是其主要财货的来路,还是官办盐商。”
“想来,你这趟回去,可能会听些闲话!”
“不过,有些事,便如这朱鸢江的水一般,就算你想把它留下,它终究也是要留到海里去的。”
“你回去你去跟你妻子说:现在,这盐价,某只按丁出售。所以,他家的盐,还有地方可以卖。”
“但是,到明年秋后,安南官盐的价格,便将全部降到五十文一斗。”
“在明年秋后之前,他都可以好好地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他想明白了,他可以继续做官办盐商,某在儋州建了盐场,可以以三十文一斗的价格,卖给他!”
“数量以每年五千石为限!”
“他从儋州买到的盐,某不限制他卖往何处去。”
“卖到交州也好、爱州也好、驩州也好,或者南诏、四川、吴哥都可以,只要他的手能伸得足够长!”
“但是,一年之后,安南招讨使下辖的所有区域的官盐售价,都将是五十文一斗!”
“听明白了吗?”
柳知安感觉自己听明白了,又感觉自己没听明白……懵懂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儋州盐场一年能产盐多少石呀!”
“儋州盐场自今年四月开始建,六月开始产盐,这几个月,每月的产量都在两千石以上!”王延兴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年入冬之后,现在这个盐场还要扩产,同时,又将建第二个、第三个盐场,每一个盐场的产量,都不会比这个盐场小。”
“接下来,到明年,还会继续扩……庞家不要想把某手里的盐都吃下去,他要考虑自己的肚量!”
王延兴缓缓地说完后,停住话头,看着柳知安。
柳知安却还陷在王延兴所说的几个数字上:
第一个数字,便是以五千石为限。
五千石,是什么概念?
交州在籍的户数只有万户上下,平均每户的人数为五到六人,那也就是说。如果将这五千石盐,平分给交州的全体居民,每个人,能分到差不多十斤盐!
一个人一年,哪里需要吃十斤盐?
五千石盐,给整个静海军还差不多。
那儋州盐场,当真能产这么多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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