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端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天边浓云翻滚,仿佛一把巨伞一般,快速膨胀,弥漫整个天空,青黑色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伴随着雷霆阵阵,瓢泼下的雨水落下,砸到干燥的土地,溅起尘土飞扬。
大地猛然惊醒,毫不犹豫地吞噬着从天而降的甘霖,很快整座山,小径山道,全都撒满了雨水,五月进入夏天燥热的感觉一扫而光。
黑压压的乌云下是一支庞大的骑军队伍,此刻正顺着大道直达马水口大桥。
“渡河!”一个将领立在桥边,大喝道,说的确是蒙古语。
马蹄踩上三座拥挤的木桥,滴滴答答的雨声夹杂的马蹄声,似乎在透露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紫铜钟发出清脆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喜气。两个来月,除了俺答入寇,下了一点小雨,京师就再也没有下过雨。
总算来了一场甘霖,无数的农夫百姓又能活下去了。
嘉靖帝面带喜色,笑道:“把门窗都打开,朕要凉快一会儿!”
“是。”
李芳急忙指挥着小太监把门窗打开,任由凉风吹进来,心头的躁动一下子抚平了。突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一个小太监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走到门槛的时候,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小太监忙拜倒在地,难掩悲伤地喊道:“启奏皇上,俺答大军正猛攻宣府镇,先锋周尚文总兵与夏总督正与其鏖战!”
“情形如何?”嘉靖帝从云床上起来问道。
“鞑靼军骁勇善战,但是缺少攻城经验,与我军对峙中。鞑靼被我军击杀近千人,我守城士兵死伤五千余。”小太监怕嘉靖帝不悦,慌忙又道:“鞑靼先锋伯颜之军此刻已经被我十几万大军围困,鞑靼全军覆没已不过是时日长久而已!”
“好!”嘉靖帝听到守军伤亡竟然是鞑靼五倍的数字已经有些不悦,不过听到明军将鞑靼围困的消息还是忍不住为明军喝彩一声。
宣府镇北城外硝烟弥漫,炮声如雷雨天一样轰鸣。攻城的人马已经退至第一道防线内,观望城墙上砖石灰土飞溅蔓延的狼藉场面。
炮击了一阵就消停下来。城墙外短暂的宁静,但城墙内一片吵闹。
“拿好兵器!列队……”武将的吆喝声,锣鼓声闹成一片。
大批明军在女墙的口子待命,许多守城器械也赶着运上城头,所有的城垛子口儿的大炮全部再次填好了火药,一切参战军士随时等着鞑靼军攻城然后等待命令反击。
不过此时,鞑靼军并未照原来的战术一样蜂拥攻城。
鞑靼军中军营地上,伯颜策马亲自来到前方,大声下令道:“传本将军令,全线停止攻城!”
鞑靼军退潮似的开始不紊不乱的退兵,同时收拾死在几番攻城之战中的鞑靼军士和一些散落的兵器。
“鞑靼军撤军了?”周尚文和廖成龙等一干大将在城楼的一个大厅里坐在一起指挥四门的防守工事修建和军士调动。
“下去吧,再报!”
对于鞑靼军的突然撤军,众将又开始不约而同的在周尚文的眼皮子底下热烈的讨论起来。
伯颜看着陆续后撤的鞑靼大军,催促着胯下的骏马随着大部队一起在明军的注视下消失在了宣府城下。
天上的骄阳生生被笼罩上一层阴霾,光晕朦胧。
周尚文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到战场一片狼藉。胜利之后的欢呼已经停息,留下了斑驳的残景,被推翻摔坏的车辆、倒在荒草间的木轮,插在尸首间的血迹斑斑的战旗,最惨的是遍地的尸首,痛苦呻吟的伤兵……
浓烟在风中弥漫,乌烟瘴气好似天空布满了阴霾。诸将愣在那里,附近一片沉默。也许众人觉得是因为他看着无数的攻城器械在自家城墙上被烧毁,气急了。
“敌我双方伤亡如何?”一个小消跑着上来,是来汇报统计的伤亡情况的,周尚文连忙问道。
“两日之内,我军伤三千五百四十一,亡六千七百一十六,下落不明者身份不明者一共伤亡一万两千上下!”小校也是刚亲身经历战斗的残酷,军服上还有明显的血迹,那是同袍战死时留下的。
“鞑靼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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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统计,伤亡不过两千!”
“什么”周尚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小校重复报了一声他才点了点头。
易天按剑久久站立在一个小土丘上,看着大路上列队行进的军队,将士的靴子踏在潮湿的土路上,整条路都被泥泞覆盖。风中飘来的细雨打在脸上带着彻彻清寒,细雨在他的铁盔上慢慢汇聚,沿着钢铁帽檐时不时往下滴,冷不丁滴在脸颊上,而他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军纪整肃的行军队列,脚步声,身后忽然走来了一个将军装束的大汉。
“易把总。”那人声音很粗,仔细看来双颊沧桑之间还有一道剑痕,想来定是久经沙场的一员老将。
“李将军!”易天回首拱了拱施了礼。
李光启突然走到易天身后,易天虽然心不在焉却也早已有所察觉,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你说韩总兵去京城会遇到俺答吗?”李光启没来头的问了一句,看着长龙似前进的大军东进他略有所思。
易天微微侧目,看着李光启,嘴角不经意间微微勾起说道:“不管韩总兵是否遇到鞑靼,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李光启回过头,与易天对视:“没错,那就是为了不让俺答的奸计得逞,我们必须召集勤王之军将俺答包围在京师之外!”
那日众将议事结束后,夏言去让易天召回李光启,并告知李光启不止是他有那个想法。夏言将易天之前与他交谈的内容全部告诉了李光启,这一个侍卫军把总的见识让李光启瞠目结舌。而后,夏言密令二人率本部三万骑兵火速赶回京师召集附近勤王之军,以防俺答趁大军陷于宣大一线作战忽然奇袭京师。
其实,鞑靼军即使到了北京城下也不一定会攻城,就算攻城也不会攻下北京城。北京城兵力空虚这不假,但是北京城还有高大宽厚的外城和内城城墙,就单凭鞑靼的骑兵是踏不破踩不塌的!何况,鞑靼军长途奔袭根本没有办法带攻城器械,这样连城门都近不了,连城墙也摸不着爬不上,又怎么会有能力攻下北京城?
再者,俺答也不会那么没有智谋,他会傻到让骑兵去猛攻坚固的城池?那不是纯粹的自杀还能是什么?
只是,鞑靼军虽然不能给京师造成实际的威胁,但是后患无穷还是不可否认的!
试想,鞑靼军突然出现在北京城外,这样天大的军情如果泄露出去,百姓和兵勇岂不是会吓破了胆?他们忙着逃跑还来不及,哪里还知道鞑靼军根本进不了城这个事实?不怕敌人强大,就怕自己人先乱了阵脚丧了与敌搏斗的胆量和雄心!一旦百姓想着离开京师,那时局将乱的一发不可收拾!十万的官军能阻挡得主上百万的平民吗?再说土木堡的旧事就在眼前,朝廷没有良将官军也会失了主心骨的!而原本进不了北京城的鞑靼军却有了机会能够趁乱打开北京城的大门!
恐惧是人最大的敌人,这是事实也是血淋淋教训!
只恐怕这一点俺答早已经料到了,就算进不了北京城那也无伤大雅,能够在附近的城镇劫掠一番也够鞑靼人一年冬季不用为冻死的牛羊发愁了,何况大把的金银财宝和美女鞑靼军也是不虚此行。
“走吧,赶路要紧!”
“好!”李光启拍了拍易天的盔甲,先走了下去。易天也草草整理了自己的头盔,与陆吾二人跟了上去。
骤雨初歇,空气清新,转而烈日当空。
五月二十八日,顺天府南境内。
俺答率领十万精骑离开大同绕过蔚州,翻越小五台山,度过马水口,此刻已经入了顺天府境内,正朝着京师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在俺答一旁有一个带着毡帽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黑马与俺答并行着,此人名叫如罕,是俺答任命的鞑靼国师。此次分兵猛攻大同引诱明军,而后分兵攻打宣府南下奇袭京师的计策就是这个如罕向俺答建议的,不然俺答二十岁的心智怎么能有这样高深的智谋?能够在于夏言的对战中巧妙地避开明军主力,把明军刷的团团转?鞑靼军的行军路线和攻击目标都是如罕亲自制定由俺答下令执行的。可以说,在鞑靼出来俺答,这个国师如罕是第二号手握实权的人物。
“大汗,接下来前面一定会有明军守株待兔在等着我们,要传达军令下去让大军所过之处不得侵扰明国百姓,以免暴露我大军行踪!”
“呃,国师,你不是说我们一定会万无一失的吗?明军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已经从大同到了明国北京城的呢?”在面对身边的这个如师如父的中年人,年轻的俺答那张稚嫩的脸出卖了他多日以来的故作镇定。
“大汗,十万大军再怎么隐匿行踪也难免会有蛛丝马迹,别忘了明国的东厂和锦衣卫是遍布全国各个角落的。”如罕加重语气,随着大军加速前进他紧握着缰绳。
“大汗,现在我们和明国比的就是速度了!只要鞑靼的勇士们出现在北京城,那他们那位道君皇帝为了求和一定会答应我们所有的条件的!”如罕笑道,似乎现在鞑靼已经兵临北京城下了。
俺答连忙点头,二人连忙催马前行想要追上前锋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