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行驶的马车内。
沈儒与沈惜遥各坐一边。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颇有些尴尬,面对这个他从来都没有重视过的女儿,他从未有过关心。
甚至看起来如此的陌生。
此刻,惜遥掀起了马车的窗帘,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实则她不想与沈儒面对面。
对于这个极度不负责任的父亲,她实在无感。
看着女儿这般冷漠的态度,沈儒的心也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心中滋味百般复杂。
他爱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爱到了骨髓里,灵魂处。
可是他却从未走进那个女人的心里。
沈儒内心悲哀,却又觉得满足,至少在她最后的几年里有他在身边,他不遗憾,是满足的。
沈儒的嘴唇颤了颤:“遥遥。”
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美人如期,佳人若梦,小小的孩童粉雕玉琢,活泼可爱,总是缠着他要抱抱,聪明又伶俐。
那是他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哪里曾想到会是此刻这般。
听到沈儒的喊声,惜遥的身体不自觉的一颤,从内心底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感。
这种感情并不是她的,而是原主遗留下来的。
惜遥转回身,目光淡漠的看向沈儒。
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沈儒被这冷漠的目光刺痛,张了张嘴,嘴唇干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久,他才说出一句:“遥遥,你这可是在怪为父。”
惜遥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幅度,只是在面纱之下看得并不真切。
惜遥的眸子幽深如寒谭,古井无波,冷漠如斯。
“惜遥不敢。”惜遥淡淡的道。
沈儒看着那与梦中人相似的眉眼,恍神,若不是那个女人的突然离开,沈惜遥当初的不争气废物。
现在会不会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嫌隙。
想到在丞相府破院子里,不予余力,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的冷漠决绝。
以及现在的冷漠对待,瞬间让他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似叹息了一声。
沈儒郑重的道:“以后爹爹会好好的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惜遥抬起眼皮看了沈儒一眼,并未答话,随后垂下头看着自己放在双膝上一双纤细葱白如玉的手指。
面上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她看出了沈儒眼中复杂的情绪以及愧疚和不安。
这种情绪,当初沈月兰污蔑她勾引其未婚夫,反声对抗之时,她也曾见到过,只不过当时只是稍纵即逝而已。
外面的街道热闹非凡,马车之内气氛压抑。
惜遥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明显的不想与沈儒多说话。
而沈儒却是将这种低头垂眸的沉默,当做了紧张害怕。
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惆怅道:“遥遥,相信爹爹。”
终于沈惜遥抬起了眼眸,眸色比之前更加的冰冷深邃,像是敷了一层薄薄的冰。
就连说的话沈儒也觉得带着寒意:“丞相大人要拿什么来让惜遥相信呢?”
“是十年来如一日的忽视对待,还是之前在别院时看到惜遥被诬陷时的冷漠,不信任?”
沈儒看向毫不畏惧,面色冷漠的沈惜遥,一双老眸讳莫如深。
此刻,随着马夫的一声呵斥声,轱辘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下。
丞相府到了。
车帘被掀开,惜遥起身准备走下马车,在走下马车之时回头看着沈儒,道:“多谢丞相大人不嫌弃,带了惜遥一程。”
说罢,惜遥没有让任何人的搀扶。潇洒地跳下马车,往丞相府中走去。
沈儒看着沈惜遥决然潇洒的背影,浑浊的老眸之中,情绪涌动,讳莫如深。
呆愣片刻之后才走向马车,而此时惜遥的背影已经消失了,在相府的门口。
才走到欣月阁的院门口,郭嬷嬷就从里面迎了出来。
“小姐,您回来了。”
惜遥淡淡的嗯了一声。
“客堂有人找您。”郭嬷嬷低眉顺眼恭恭敬敬。
“哦?是吗?”惜遥加快了脚步。
若是惜遥没有猜错的话,来的人是林大夫,所带的消息就是关于林凤尘的。
林大夫拘谨的坐在客堂,在看到惜遥走进来时,立即站起身来相迎。
“三小姐。”林大夫举起手,行了一个礼。
沈惜遥淡淡的点了一下头,随后在主位上坐下。
秋月为惜遥添上一杯热茶,惜遥端起来趁热喝了一口。
“何事?”
林大夫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道:“三小姐嘱咐的那人来消息了,最晚三日,他就能将东西备好。”
惜遥凝目,对于林凤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找到冰玉蝉很是意外。
“跟那人说随时都可。”
跟惜遥汇报完事情之后,林大夫更加拘谨,说话吞吐:“三小姐,解,解……”
惜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林大夫。
林大夫接过扔来的瓷瓶,高兴激动异常:“谢谢三小姐!谢谢三小姐!”
“只要你肯用心做事,解药我自然会按时给你送到。”
惜遥垂眸看着低眉顺眼的林大夫,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不容置疑的道:“我既然敢将提前解药给你,就不怕你能炼制得出来。”
林大夫的身体微侧,额头溢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想擦却又拘谨着。
出门时,林大夫正遇上刚下马车的王氏与沈月清。
当初沈月清本是想让他将沈惜遥的另外半张脸也一起毁了,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他不仅违抗了她的话。
甚至还叛变了。
沈月清咬牙切齿,叛变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更何况,林大夫叛变的人还是她最不耻废物。
这让她情何以堪。
“林大夫,你近日睡得可好?”沈月清冷冷淡淡的道。
看着林大夫的眼睛,像是粹了毒的蛇。
林大夫在这目光下,头里莫名的一颤。
只是,与沈惜遥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凌然气势相比的,让人从灵魂处震撼,从心底臣服,却是截然不同。
他硬着头皮,抬头正视沈月清的目光:“多谢二小姐关心小的,小的近日睡得还好。”
听到此话,沈月清的眸光更加阴鸷。
林大夫差一点就吓得腿软。
可是他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与沈月清对质。
他经常来府上为丞相府的人看病,也曾站在沈月清王氏一途,自然知道他们的手段残忍。
只是如今他已经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他的命掌握在惜遥的手上。
更何况,如今的三小姐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废物。
他好歹也活了那么几十年,自认还是有几分看人的本事。
富贵险中求,既然都是在玩儿命,那为什么就不能把赌注开得大一些,险一些。
王氏,沈月清的确有些本事,这不否认,不然王氏也不可能只是由一个妾室变成正堂夫人,掌管相府那么多年。
而沈月清也不会成为祁越第一天赋才女,公认天下的未来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