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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星河发热了,几个人心里都算是舒了口气,但清若有些不放心,喂他喝了些水,他额头上敷着毛巾,清若觉得,还是得去找大夫问一下。
于是和两人说了一声,准备出门。
梁何氏看了眼外面火辣辣的太阳,摸了摸她的脑袋,“娘去吧。”
清若笑,“我路熟,和药童小哥也有过一面之缘,人熟悉好问一些,我马上就回来。”
梁何氏笑笑,满心欣慰,“好,那路上小心些,快去快回。”
清若点点头,“好。”
弯腰问梁星河,“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一并问大夫。”
梁星河摇摇头,“没有,就是发热身上没力气,今日中午到这会都没怎么咳了。”
她弯了弯眉眼,“那应该是要好了。”
直起身朝两人挥挥手,“我很快就回来~”
她出了门,梁何氏摸了摸梁星河额头上的毛巾问他,“要不要换?”
“还不用。”
梁何氏就应了声而后在他床边坐下,叹了口气道,“幺儿,那天的事你听见没?”
梁星河何其聪慧,哪怕这会脑子里混沌一片,立马就明白了梁何氏想说什么,“娘是准备给梁晨当说客?”
梁何氏听到他的称谓,沉默低着头没说话。
梁星河是真的难受,不想多说,便轻合双眸,声音很轻很淡,“没有人应该为了弟弟而不顾妻儿,我现在没有,但我觉得换成是我我也做不到。没有人有义务为了救弟弟而散尽家财。我能理解。”
梁何氏抬眼看他,梁星河打小聪慧,但小时候还是调皮,乐于闹腾惹祸。后来老头子不在了,他性子收敛了很多,变得稳重沉稳,不再调皮,所有心思花在读书上。
而这一次,他似乎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和激动,梁何氏一直觉得他是病中,身体不允许。
现在一看,大概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心中的丘壑,已经有了她不能理解,她也不能触及的地方。
她不太有底气,迟疑的开口,“娘没想当说客,只是希望你不要记恨于他。”
梁星河闭着眼,脸上似乎有些笑意,“是因为我现在没什么事了吗?”
梁何氏开不了口。
少年清冷而沙哑的声音缓缓道,“爹不在以后,娘最不容易。我读书家里消耗大,梁晨一家也多有帮衬,他们吃亏我知道。”他顿了顿,“李氏与我无亲无故,她当如何我不做评判。只是梁晨,我们两一母同胞相伴十四载。爹走后,这世上关系最亲近的便是我和他、娘我们三人。”
“但我只是类似于肺痨,哪怕先让大夫来看一下。分家时候我听见了,除了明年的束修,还有余钱。”
梁星河睁开眼,他这段时间瘦得脱了相,眼眸黑黝黝看着梁何氏,似乎没什么情绪,只是格外的沉。
“他就这样由着李氏的想法,放弃了我。”
“娘,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眼眸垂下,话音缓慢,“家里唯一一个小孩,也被逼着长大了。”
他侧过身朝里面,“娘放心,我不会记恨他,对陌生人无需费神。”
梁何氏讪讪,一时间没弄懂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摊着手做在床边,满心茫然。
她一直觉得,梁晨虽有不对,但这件事,更多的责任在于梁李氏那小婆子,是她窜的。
“您出去吧,我想休息会。”
梁何氏珉珉唇,一句话说不出来,被梁星河这冷淡的口气一说差点落下泪来。
于是起身莽莽跌跌的出去,她到了门口,梁星河的声音传来,“今日这番话,麻烦娘不要与清若说。以后有关于梁晨的事,娘也只管来与我说。”
梁何氏不可置信的转过身,震惊又伤心,“梁星河,你这般什么意思?我会害你还是小若?”
梁星河没有停顿,直直回她,“娘理解错了,我只是觉得听到会烦而已。您若不愿,便当我没说。”
梁何氏张着嘴,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难受,更多的是委屈。
百药坊不远,清若没多久就回来了,进了厅堂又是先喝水,摇着家里快坏的大蒲扇扇了两下驱散些热浪。
梁何氏不在厅堂,看着绣具也不在,估计在房间里绣手绢,清若便先去了梁星河房间。
房门半掩着,没关紧,她推开一点点身子便能侧着进去。
梁星河侧着身子,紧蹙着眉,脸颊上红扑扑的,整个人都透着生病难受的感觉,额头上的毛巾因为侧着有些散往下滑的趋势。
她手指戳着摸了摸毛巾,动作放轻准备拿下来给他换掉。
梁星河一直在睡也一直没睡熟。
她一动他就睁开眼睛了。
眼睛黑沉沉的带着点生病的迷离,聚焦一会脑袋也反应了一下。
突然开口问她,“妹妹是我一个人的妹妹吗?”
清若手里拿着毛巾,戳了戳他的额头,刚把毛巾拿开,还是烫呼呼的,毛巾都热热的。
“烧晕啦?说什么傻话?”
梁星河原本有些脆弱难过的表情缓和过来,敛眸声音低哑。“方才娘让我不要记恨梁晨,我可能伤到她了吧。”
他没抬头,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接着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清若把毛巾放在水盆里,抬头看他一眼,“那哥哥觉得呢?”
梁星河原本视线低垂,听到她的称呼猛地仰起来看她。“哥哥、么?”
清若拧了毛巾,一边过来一边折好,到了床边,笑着按在他额头上,“是姐姐。”
“哼~”才不。
凉凉的毛巾一贴上来就舒服得他全身被汗热粘着的毛孔都舒展开。
梁星河伸手按住额头上的毛巾,觉得自己方才满心戾也一起被安抚了。
他看着在身边依旧在忙碌的小姑娘,目光是少年郎干净的诚恳,“娘对我好,我知道,我不应该迁怒于她……”
他自我剖析还没完,端了水过来的小姑娘一勺子水直接怼到他嘴巴里。
“可是我觉得娘先伤害到你了。”
梁星河瞪圆了眼,她喂完一勺子水收回,又舀了一勺,“大夫说发热要多喝水,不然身体缺水会难受。”
而后继续方才的话,“这是生死、大是大非,每个人都只能选择、决定自己的立场。”
“因为完全是两个反方向的选择,没有综合一说了。我选择了你,所以今后哪怕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我们才是今后的利益共同体。”
“大哥还是大哥,嫂嫂还是嫂嫂,但已经是外人了。”
“娘选择了你,选择了我。但大哥是她十月怀胎,一日日喂养大的,不是你、我站在旁边说分家就可以分割的。”
“至于你。”
少女看着他,笑了笑,笑容里却没多少暖色,“在他们放弃你,你接受或被动接受的时候,心理意义上,你们已经结束了所有过往。”
“娘不应该劝你。除了你自己,任何人没有立场劝你原谅和解。”
梁星河就这么傻乎乎的看着她,张嘴,被喂水,咽下,又张嘴。
她觉得差不多了,把碗放到了边上的桌子上。
愣神了半响的人终于拉出点思绪,他想说谢谢、想说妹妹是真的长大了、想说对不起……
张嘴,“所以,你选择了我。”
是陈述句。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可能生着病,本来脑子就不太清醒,最后反而是不那么想说,却一直在脑海里回响的话先蹦了出来。
清若笑,坐在床边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偏着头眨了眨眼问他,“没看出来吗?”
他还没说话,清若撅了撅嘴,似乎有些委屈,“难不成我这一天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替小公子分忧解难是因为我想成为小公子书童,提前适应?”
梁星河额头的毛巾凉,浑身热得出汗黏糊,交织在一起一直是有些磨人的难受。
这会小姑娘那委屈的眼神扫过来,浑身都软得没了力气,但却是很舒服的软。这一会,全身的感官似乎都远离了,只剩下视线里娇娇俏俏的少女。
好像小姑娘强硬的站在他身前保护他也才两天时间吧。他已经对她十分了解。
看得出来,她这会的委屈就是娇嗔,故意在逗他。
他在想,是由着她呢还是由着她。
“嗯,是我不够仔细认真观察,我……嗯,好起来就给小夫子当书童,可以先原谅我么?”
“噗~”小姑娘笑开,莹润的眼睛弯成月牙状,里面像是藏了若隐若现的小星星。
梁星河之前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长身体需要营养的年纪,读书太苦,又没保障好身体营养,夜晚受了凉一下就病倒了,先前可能是药症不对,他心思重,思虑扰病,越发严重。
这下发了热把病由散出来就好了。
到了晚饭时候,他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喝的水多,身体也没有别的不适,一整个下午就咳了一两下,咳嗽之症也算是好了。
之前病着一直没睡好,发热出了好多汗,即便是没动,也觉得疲倦,到了下午慢慢降热的时候又睡着了。
他睡着了清若便轻手轻脚出去了。
梁何氏在屋里绣手绢,看着情绪不高,但没和清若提起之前她和梁星河有些不愉快这件事,她不提,清若自然不会主动问。
便和她说着闲话。时间差不多要去熬药做饭。
梁何氏绣着手绢,便交代她,“去帮你哥药熬着,饭蒸着,看看想吃什么把菜洗好,娘一会出来炒。”
清若点点头,乖巧应好,起身准备出去。
梁何氏又喊住她,“去后院看看鸡有没有下蛋,我早上听着打蛋鸣。分窝了,脚上绑着红线那两只是你大哥家的。要是下蛋了捡回来。”
“好。”
梁何氏还没说话,“煮个水煮蛋,今天你和你哥一人一半。”
清若笑起来,撒娇的口气商量,“我去看看下蛋没,要是今日下蛋了那我们就蒸鸡蛋吧,蒸两个,大家都吃?”
梁何氏瞪她,蒸鸡蛋肯定比白水蛋好吃,因为蒸鸡蛋要放点油盐,这都是过节时的菜。“蒸一个,你和你哥吃就行。”
清若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颇有些老成的口吻,“娘您能不能听话点,您不吃我和我哥能吃得香么?”
梁何氏忍住笑意,故意说她,“就是自己馋嘴。”
清若点点头,拉着她的袖子轻轻晃了一下,“好不好嘛娘。”
梁何氏妥协,“行行行,你去看,要是下了就蒸两个。”
清若笑起来,环保着她的肩膀凑上去就亲了一下梁何氏的脸颊,“娘最好了!最爱娘!”
梁何氏直接被亲懵了,等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出了房间才回过神,嘟囔着,“一点没大姑娘样。”脸上的笑意却是压都压不住。
我听到了,
那天一片黑暗混沌中,
我听到了你没有犹豫、
坚定不移选择了我。
跟我说,别怕,你会好起来的。
——【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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