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陆曜山一派真诚，黑眸宛如黑洞，收敛着细碎昏暗的光。
池锦没有推辞，点了点头。
“那我睡一会，待会来替你守夜。”
池锦将柔软的行囊，置放于右上方，并抬手压了压，而后开始寻求舒服的姿势，准备暂做休息。
直到她平躺下，陆曜山抱着藏有琉璃女神像的盒子起身，坐在门口的一处巨石上。
视线微微往上仰，便能看清天际挂着的那轮月亮。
月亮散发的光芒有些疏淡。
他后知后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观察路上遇到的景致了。
池锦睡了不知多久，忽然游移进一个梦境里。
梦里最先出现的画面，是几位穿着白衣的无脸少女，她们的长发垂至腰间，手上拿着燃烧极旺盛的火把。
池锦下意识往后撤了撤。
这团火源的温度仿佛更清晰、也更骇人。
就在火把即将要燃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池锦猛地一下惊醒，抬手抚至额间时，发现额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
陆曜山原本神色专注地打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听清池锦的大动静，有些紧张地回过头。
“你怎么了？没事吧？”
察觉池锦的脸色苍白，陆曜山有些关切地问。
池锦抬手拢了拢跌落在脸颊一侧的头发，摇了摇头。
“做噩梦了。”
她安抚好剧烈跳动的心，强压着余惊朝陆曜山说着。
陆曜山会意点了点头。
“梦里都是假的，别害怕。”
池锦当然知道是假的。
但偏偏世界上本就有比梦里的事件更残酷的事发生。
她拿起手边的水袋，灌下一口清水。
清水顺着喉间滚落到胃里，通体舒畅，原本混沌的脑袋也渐渐变得清醒起来。
“你要不要小睡一会？我现在不困了。”
池锦从巨石上起身，慢步走到陆曜山身侧，询问他的意愿。
陆曜山仰头看了看身后的池锦，拒绝了她的提议。
“算了，马上就要天亮了，天亮我们就可以找路出去了。”
腹背受敌，此时此刻他必定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池锦并没有尝试过逃亡的滋味，所以今晚这样的状况也是她人生里的这种奇遇。
“既然你步睡，我们就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聊聊吧。”
池锦口吻随和地开口。
“你留学之前东躲西藏的时候，有遇过比现在这个状况更惊险的事吧？”
她顺势在陆曜山身边坐下，侧着头问他。
“有倒是有，不过大多数时候都能躲掉，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
回答完池锦提出的问题，陆曜山话锋一转，偏移话题。
“我的过往没有那么精彩，陆总司想听的话，我可以说一说，不过我怕陆总司觉得无聊。”
她并没有急于开口讲述自己的故事，而是先看了一眼陆曜山。
“不会，反正都是打发时间，你的故事说不定比我有趣。”
因为身份的特殊性，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事都偏无聊的事实。
以他对池锦的了解，池锦的生活不见得比自己枯燥。
“如果你想听我的事，恐怕就要从百乐门讲起了，其实都是机缘巧合的吧，我靠歌声赚钱，但外界的眼光总是不能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被控制，很多人都觉得我们这行是见不得光的。”
池锦说这话时，眼底的情绪并没有多少波澜。
陆曜山在一侧听得认真，微微有些出神的状态。
“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觉得是合情合理的，别人就无法左右我们，其实我们和普通人没有很大的差别，都是为了谋生，当然了，这些年也是见惯了那些权力背后的肮脏事。”
周围的晚风呼啸着，凉意见缝插针地钻入每一个毛孔里。
池锦抬手揉了揉脸，让脸颊得倒些许热意，才有心思继续说。
“不过我们做的事风险没有你们这么大，你们经常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说话间，冷风灌进鼻中，池锦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她及时偏过头，缓解过那阵不适以后，摸了摸鼻子。
“太冷了吗？去火堆那里坐着吧，比较暖一点。”
陆曜山抱着藏宝盒重新进入山洞，顺便脱下自己的外套套在池锦身上。
“你的衣服好像不暖和，穿我的吧。”
池锦看了一眼覆在自己肩上的衣服，下意识看了陆曜山一眼。
“衣服给我了，你不会着凉吗？”
她不免担忧地问。
“我的身子骨可没有你想象当中这么弱，你放心好了。”
得到陆曜山的担保，池锦才放心地抬手拢了拢外套两边。
“这个盒子怪重的，你也别一直抱着了，要不要找个地方放下？”
她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周围都是空位，示意陆曜山可以放松一下。
陆曜山想了想，将藏宝盒放到一个巨大的石块上。
池锦重新打开一眼观赏它的风采。
“不得不说，这个女神像不愧是国宝。”
光是看着它的样子，池锦就觉得安心。
想到追回女神像的整个过程，有一股藏在心底深处的爱国情谊在肆意涌动。
池锦抬手触了触冰凉得没有温度的女神像，抬眼观察对座的陆曜山一眼。
“陆总司，谢谢你。”
她郑重其事地向陆曜山道谢。
这倒是让陆曜山一瞬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思来想去，始终没有想到这个道谢的来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陆曜山不明所以地开口。
“当然是为了谢谢你愿意派一群人跟我一起来找女神像，如果没有你们，我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的，不一定能找到女神像。”
想起中途的惊险画面，池锦没忍住笑了笑。
“也许不仅仅是孤立无援，我能不能回去都会变成一个难题，所以才真的要非常谢谢你。”
原来弄了半天，是因为这件事要谢谢自己。
陆曜山显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耸了耸肩。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也是国宝，指不定你不开口，机缘巧合之下我也会出来找的。”
按照陆曜山目前的身份来看，寻找国宝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一件寻常的事。
池锦应了一声，胃部突然迟钝地传来一阵饥饿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