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谢玹到了雨江州之后,为了找叶知秋几乎把这方圆五百里都翻了个底朝天。
当地的官员们虽然早就听闻首辅大人雷霆手段、断案如神,却不曾想他能执拗至此。
众人又惊又怕还满心疑惑:“这被洪水冲走这么多天都找不到,神仙也难生还,首辅大人怎么就认定墨衣侯还活着?”
比这些官员还担惊受怕的是领命在此办事的青衣卫们,糊弄了三公子第一天尚且还能勉强保持镇定,过了一晚上之后就撑不住了,照三公子这样的找法不出几日必然就要找着人,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如何承受得住首辅大人的千丈寒潭冻人大法。
青二带着几个青衣卫暗戳戳地潜入太守府去找四公子商量对策,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四公子救命啊!”
四公子自个儿也忐忑地很,派去给叶知秋送药的青衣卫一去不回,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好在容生就在边上,谢万金一边想法子,一边频频抬眸看他一眼,以此安稳心神,同众人道:“我三哥不是那么好骗的,而且眼下似乎已经有所察觉了,这样……近几日你们谁都不要去看小叶,就好好地帮我三哥找人。”
“帮三公子找人?”
“可我们就是把墨衣侯藏起来的……”
几个青衣卫都有点摸不准谢万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齐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说你们练武功练多了脑子会变笨你们还不信!”谢万金有些嫌弃地扫了他们一眼。
他招了招手示意众人都凑过来,才压低了声音说:“就是因为同他作对了,才越不能心虚,你们得从心里就觉着自己压根没干过那事,然后去做好他吩咐下来的事,甚至多做一些比以前都更尽心尽力做的更好。这样才显得你们先前什么都没做过,知道吗?”
青衣卫们意会了一下四公子说的,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
容生唇角微扬,语气淡淡道:“所以你昨日特意跑到谢玹屋里对他献了大半个晚上的殷勤?”
“哎……”谢万金伸手摸了摸下巴,笑着解释道:“那可不叫献殷勤啊,我是关心我三哥才去陪了几个时辰。”
这话一出口,屋里众人看他的眼神全是:四公子真乃睁眼说瞎话第一人!
明明是做了坑了三公子的事心虚,还能说成是关心,也是世间少有之了。
“你们都这样看着本公子作甚?”谢万金拍了拍桌子,“别忘了是你们来求本公子给你出主意!”
青二最快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是是!四公子出的主意一定是好主意,我们都听四公子的。”
另外几个青衣卫纷纷附和,“还请四公子再指点属下一二。”
“这还差不多。”谢万金随口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大雨滂沱间,太守府里的人来来去去,对面的屋门一直紧闭着,谢玹早早就出门去了,丰衣足食等人也都在外头忙碌着,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样……”四公子琢磨了片刻,便又开口道:“你们出去多转几圈,轮流给我三哥送小叶的消息,但凡是见着一个有些许相似的就跑到他那去说一声,不论男女,反正去不去确认是他的事,你们只管不断禀告就是,切记切记,要比我三哥手底下的那些人更尽心尽力地‘找’小叶……”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把一众青衣卫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来了一句,“反正就是不能让我三哥闲着,他那人心思重,一有空就爱琢磨事,真让他琢磨明白了,咱们就完了!”
青衣卫们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都听明白了吧?明白了就赶紧去,还杵这干什么?”谢万金挥了挥手,“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别让人瞧见你们又偷偷来找我了。”
“是!”众人齐声应了,飞身没入暗处悄然离去。
只瞬间。
屋里就只剩下谢万金和容生两人。
四公子说了这么些许,有些口干舌燥,刚要伸手去倒茶喝,就瞧见容生倒好香茶递了过来。
他笑弯了一双桃花眼,接过来饮了一口,徐徐问道:“容兄,你想同我说什么?”
容生微微挑眉,语调微扬道:“今日这般看来,你当年对我尚算手下留情。”
“咳咳……”谢万金闻言差点呛着,干咳了两声,忍不住问道:“此话何意?”
容生淡淡笑道:“就是觉着,谢玹还没弄死你,也算是很顾念兄弟情义了。”
谢万金顿时无言以对:“……”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对视了片刻。
四公子放下茶盏,笑着开口道:“不然你以为我昨夜为何要去他屋里待好几个时辰?”
容生不答。
谢万金自个儿又把话接上了,“以我三哥的城府,怀疑到我和长兄身上是必然之事,只是如今小叶还没找到,他就算怀疑也没证据,而且我越是怕他躲着他,只会坐实了他的猜想。可我偏要往他跟前凑,他就……”
他给了容生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后者勾唇,低低笑道:“不知为何,忽然觉着谢玹有点可怜。”
“此言差矣。”谢万金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年少便做生意走八方,算是比旁人要少年老成些,并因此有些沾沾自喜。可我爹说,少年便该有少年模样,天真懵懂也好,桀骜轻狂也罢,都是很好的。”
容生静静地听着他说,眸色无端地温柔了几分。
谢万金徐徐道:“如我长兄那般,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路见不平便拔剑相助。我这般爱财的,也曾见悲苦之人慨慷解囊赠其千金,小五和小六七更不用说了,唯独我三哥,事事都做的无可挑剔,身上却没几分人气……”
四公子说着,面露三分苦恼,“我想他也会着急会心慌意乱,会哭会笑,同我一般爱这大好人间,而不是一个抓不住就会弃红尘那样的。哪怕我这次这事做的不是那么好,但人生苦短,此时不做,焉知还有没有下回?”
他自个儿都觉着自己说的有些啰嗦,忍不住停下来问了一句:“容兄……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嗯。”容生点了点头,眉眼认真道:“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