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上课铃响,江幼怡踩着铃声走进教室,路过颜未时顿了下,趁着老师没来,问她:“今早来了个护工,是你联系的吗?”
“嗯,我让苏姐姐帮忙找的,付了两天的工钱。”颜未没有隐瞒,如实坦白自己的想法,“你不是还要上课吗?留阿姨一个人在医院也不放心,虽然护工肯定没有你细致,但有个人看着总要好些。”
颜未想的的确比较周到,江幼怡朝她笑笑:“工时费多少你告诉我,回头我把钱给你,你帮我还给苏姐姐。”
没想到颜未回她一句:“我也不知道。”
江幼怡一怔,心说上次还讲该分清的时候要分清,怎么现在又搞这一套?
看出江幼怡欲言又止,好像不大相信,颜未忙打断她的猜想:“我没哄你,真不知道,问了她没回,不然下次当面说吧。”
她没说谎,苏辞办事效率极高,找到护工人就失联,这会儿还没回她消息呢。
江幼怡狐疑地瞅着颜未,正巧老师走进教室,她不好多待,先回座位去了。
早自习结束后,江幼怡去六楼角落拨通护工的号码,询问薛玉的情况,顺便咨询清楚费用,想着之后应该还会去颜未姐姐家里做客,就没再提这事儿,只自己心里记着。
除了连堂课测验课间走不开外,江幼怡得空就给薛玉去一通电话,关心医院那边的情况,晚上睡前更是和薛玉聊了半个多小时,闹得薛玉哭笑不得,以一句“你不睡我要睡了”结束对话。
其实江幼怡打电话给薛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反复就那几句“你现在怎么样?”“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伤口还痛不痛?”一类的,被问多了,薛玉烦她,让她好好上课别操那么多闲心。
江幼怡挂了电话就朝手机龇牙,比起以前,她现在情绪的确丰富多了。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溜走,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端午节假期如期而至,徐老师照例安排了二十分钟时间开班会,叮嘱班上的同学们小长假回家要注意安全。
刚宣布下课江幼怡就拿起书包朝教室外走,颜未跟着起身,江幼怡路过的时候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却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她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颜未送江幼怡到校门口,问她:“明天几点?”
薛玉明天出院,刚好是端午节。
颜未提前跟父母知会过,端午要留在学校复习,就不回家了。
颜廷樾没说什么,何萍让她端午那天给家里去个电话,他们这次通话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心平气和的一个。
“中午之前吧。”江幼怡给了个大概时间,“医院里东西也要收拾,你明天出发的之前通知我。”她好提前把出院手续办完,到家还来得及煮俩粽子。
“行。”颜未爽快答应。
端午节这天天高云阔,阜都难得见到这么明快的好天,以至于一看湛蓝澄澈的天空,心里再多郁郁也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颜未乘上公交车,透过窗户看见远处层楼之间有片心形的云朵,当即用手机拍下来发给江幼怡。
配字:一朵有灵魂的云,嘻嘻。
几秒钟后,江幼怡回:好看。
颜未扶额撇嘴,这什么直男回复,居然是“好看”?
没等她想好怎么不着痕迹地怼过去,又有一条短信进来。
江幼怡:你出发了?
颜未拇指熟练按过键盘:嗯,已经在公交上,大概四十分钟。
江幼怡: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颜未:“……”
突然预感到未来可能会很艰难。
她回了句“ok”,按灭屏幕,脑袋枕在靠背上休息,江幼怡也没再发消息过来。
那朵云被建筑遮挡,逃离了她的视线。
虽然江幼怡每句话都极其没有情调,但颜未依然为今天的好天色和即将见到的人保持高昂的兴致和愉悦的心情。
公交到站,下车就是市医院,颜未找到住院部上三楼,江幼怡和薛玉都在病房,正对坐着聊天。
薛玉已经换好衣服,见颜未推门进来,脸上欢喜不加掩饰,反倒是江幼怡扭扭捏捏,只朝病房门口扫了眼就收回视线,低头装模作样地整理背包。
颜未走过去,朝她们扬起明亮的笑脸:“阿姨,幼怡,准备回家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东西都收拾好了。”薛玉笑得一脸和蔼,招手唤颜未到身边去,“未未,过来坐着歇会儿。”
颜未表现得懂事又乖巧,一句叠一句的问候叫薛玉眉眼弯弯。
有个小护士出现在病房门外,朝江幼怡招了招手。
江幼怡停下手里的事情,路过颜未时塞给她一个小面包并一盒纯牛奶。
现在不到十点,颜未肯定没来得及吃早餐。
“未未还没吃饭呢?”薛玉关心道。
颜未自然地拆开包装,就牛奶面包垫肚子,闻言眯眼笑:“这不猜到幼怡会给我留嘛。”
和薛玉聊了会儿,江幼怡拿着签好的单子回来,招呼她们:“可以走了。”
三个人,加上薛玉伤口没有痊愈不好挤公交,江幼怡到路边打了辆车,向司机报了小区地址。
一路上阳光明媚,浓密的树影扑簌簌地打落在车窗上。
颜未坐在前面,透过后视镜看见阳光在江幼怡的侧脸上映照出奇形怪状的光斑,将她的眼睛衬得格外晶莹,平日里色泽稍深的瞳仁在这一刻看着像两枚质地上好的琥珀。
车窗开了一条缝,风吹进来,掀起江幼怡的刘海。
她困扰地拨了拨头发,然后关上窗户。
颜未没忍住,就这样笑出声。
还真是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江幼怡听见她的声音,问她:“你笑什么?”
“看到一只燕子飞过去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江幼怡疑惑。
颜未勾着唇笑得肆意,挑衅地扔了句:“你管我?”
才不承认她还在介怀江幼怡上午的直男发言。
江幼怡觉得这段对话莫名其妙。
薛玉喜欢看她们两个拌嘴,吃瘪妥协的江幼怡在家时可不多见。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出租车驶进颜未眼熟的路段,拐角有一间报亭,对面王记烧烤还没开始营业,往前行几百米,路过江幼怡之前修手机的门店。
他们转进一条狭窄的小道,没一会儿,车子就在小区外的路边停下来。
颜未觉得意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她应该想到的,上次她们在这边吃烧烤,起因是江幼怡和她爸吵架被打,不服气跑出家,应该没走多远就给她发了消息。
所以当时,她们就在江幼怡家附近。
车道两旁梧桐树茂密的枝叶投下清凉的阴影,路上依稀散着几个行人。
小区门口守着三俩摆菜摊的爷爷奶奶,地上晾着几样自家种的蔬菜,负责家中伙食的阿姨推着个小推车,与同行的人笑着话说家常,还不忘讨价还价,整条街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块地段房子比较新,应该是近几年建的。
江康国做生意攒了点小钱,至少在物质方面,他没有亏待过薛玉和江幼怡。
但投资失败,连连亏损,失意饮酒暴露了他的品性,物质生活再好,也掩盖不了光鲜表象下的恶臭和肮脏。
就算是节假日,江康国通常也不在家里待,大多时候喜欢出去打牌,今天也一样。
屋里没人,江幼怡没什么顾忌,否则她不会同意颜未跟来。
打开门一股浓郁的烟酒气,窗户没开,地上散着几个啤酒瓶,沙发上一团揉皱的毛巾被和几件男人的衣服。
看样子昨晚江康国连卧室都没进,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我两天没回来,屋里就乱成这样?”乱糟糟的景象刹那间冲灭了薛玉的好心情,她换了鞋走过去想收拾,被江幼怡拦下来。
“你坐下,我来弄。”江幼怡对这一切习以为常,转头朝颜未道,“你也坐,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她迅速打开窗户,开始收捡酒瓶,擦净茶几表面散落的烟灰,动作熟练且迅速。
气氛有点微妙,颜未不好意思干坐着,主动帮忙整理沙发。
薛玉不声不响地一件件叠好江康国的衣裳,防盗门吱呀一声,江幼怡提着大包小包的垃圾要出门,颜未看见了,忙跟上去。
“你还好吧?”
颜未帮江幼怡拎了两袋垃圾,和她一起下楼。
江幼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颜未感觉到她不高兴,有点担心。
毕竟,谁也不愿意带朋友回家时,进屋就看到这样杂乱的场景。
“我没事,早就习惯了。”江幼怡抿唇叹了口气,“就是觉得烦。”
颜未第一次到她家里来,肯定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但想想之前江康国的所作所为,这种程度似乎完全不出意料。
“这有什么的?”颜未心态很好,甚至原地转了个圈,笑着说,“今天阿姨出院,而且又是过节,烦心事跟这些垃圾没什么区别,多多少少总会有的,全部扔掉就好了,别不开心。”
每件糟心事都和从前一样,但因为颜未这两句话,江幼怡把垃圾袋塞进绿色的环卫桶时,竟然真的感觉烦闷的心情随着垃圾一块儿被扔掉了。
她扭头,正巧颜未也在看她,两个人视线轻轻一碰,颜未没躲,江幼怡脸红避开,换了个话题:“家里有粽子,甜的咸的都有,你喜欢哪种?豆沙、肉馅儿还是蛋黄的?”
端午还是要吃粽子才有过节的氛围。
颜未笑嘻嘻,两眼晶亮:“有没有江幼怡馅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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