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两家定亲,姚夫人就给儿孙来信,让他们学习之余抄书,用来给四姑娘做嫁妆。
他们这样的人家,书香之族,家族居桐城三百年,晋身士绅也一百五十余年,家中藏书不说破万卷,也差不多了。
尤其是从五世祖开始,换了门楣,成为书香门第,这应试的书籍也是一代代传下来。
将这样的书籍挑拣抄录,就是可以传承儿孙的好东西,做嫁妆也体面。
前三个女儿出嫁的时候,也预备的差不多的东西,等到晒妆出来,各家只有称赞羡慕的,几家亲家也满意的不行。
若是福松没有恢复宗籍,打算让儿孙科举传家的,这样的嫁妆正好。
如今有了这变故,就不合适了。
张英不是刻版的人,晓得嫁妆就是女子的体面。
不管是京城,还是桐城,都是厚嫁。
到时候女儿嫁妆薄,没有底气,京城又是富贵之地。
他想到了被自己叫回家居住的三女儿,想着女婿家只有几亩薄田,压根不够一家人生计,就生了恻隐之心,道:“那就给四姐儿添一个庄子,如今不缺地了,有富裕的,只是当初她三个姐姐没有的,不好单她一个,也给她几个姐姐添上。”
张英出仕四十来年,京堂就做了将近二十年,在京时生活并不奢靡,因此攒下不少银子。
他不在京城置产,也不去买古董珍玩,大头都送回桐城买田。
几十年下来,张家名下的土地翻了数倍。
儿子是骨肉,女儿也是亲生的,张英积攒这偌大家业,也乐意拿出一部分,贴补给女儿。
张家总共有四个女儿,都是姚夫人所出,姚夫人自然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如今长女、次女跟着丈夫在外任上,日子勉强也过得去了,只有三女儿日子艰难,看不到前路。
但凡三女婿中个举人,也不用这样煎熬,就算会试落榜,也可以凭举人身份跑官。
偏偏卡在乡试,就是个秀才,又是不大的年岁,就只能这样一科一科的考下去。
她也晓得,自己老爷想要添庄子,不仅是让四姐儿嫁妆好看,也是为了贴补日子窘迫的三女儿。
若不是以补妆田的名义,三女婿不会收的。
她就道:“儿子们也大了,老爷记得先跟儿子们商量商量。”
父母在,不分家。
按照世情来说,眼下张家的产业,日后要分给张家兄弟。
他们夫妻两个想要分出些土地送给女儿,也要考虑到儿子的想法。
张英点头道:“明天就给他们提,早定下了,好叫人重新做契……”
次日一早,等到儿孙们过来定省,姚夫人就打发儿媳妇、女儿带了孩子下去,只留下几个儿子,还有长房长孙。
张廷瓒是长子,不在家,长房的意见就要听张若霖这个长孙的。
张家叔侄面面相觑,以为留下是说今日接风宴之事。
昨日是小宴,只有自家人陪着,不够正式。
今日要邀请叔伯与姻亲故旧作陪,开正宴。
张廷璐想着要不要劝两句,不宜叫太多陪客,否则有谄媚之嫌。
福松阿哥的身份,跟寻常女婿不一样,张家更要不卑不亢才是。
张六爷想的是,桐城除了张家人,还有一个三十八年那科的江南乡试解元,论起来是他们的表兄,这两年常来张家,跟他们兄弟也相熟的,也可以请来陪客。
张英已经将儿子们看了一遍,目光落在最小幼子身上。
幼子是康熙三十年生人,今年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不过既是涉及到家中产业,那就都问问也好。
张英就道:“这几年你们辛苦,一人抄了一箱到两箱的书,本打算的很好,四姐儿出嫁,直接陪嫁几十箱书,没想到福松阿哥恢复宗籍,这举业上用的书,就不合时宜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儿孙们,沉吟道:“福松阿哥聘礼送的多,除了都充作四姐儿的陪嫁之外,我打算给四姐儿陪送五顷地。”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张廷璐管着家族庶务,晓得自家名下的田产不少,除了桐城本地,还有一部分在府城外。
五顷地,五百亩,听起来不多,可是这边的地价贵,就算是旱田,也要六两银子一亩,水田的话要十两银子往上了。
一年下来,五百亩地的田产出息也有二、三百两银子。
嫁妆里添上妆田,就很体面。
张六爷看看哥哥们,又看看弟弟跟侄儿。
那是宗室爷,子孙后代都是宗亲,往后张家就算宦海沉浮,有不顺当之处,也多了一门贵亲。
这陪嫁五百亩地,不多,还值当跟他们说一声?
眼见着儿孙没有人接话,张英望向长孙张若霖。
张若霖年岁不大,可到底是宗孙,想的多些,道:“那要不要托人置换成直隶的地?往后小姑在京城,这边的妆田也不好打理。”
张英摇头道:“不必,到时候家里帮着管着,每年将出息银子捎出去就是了。”
张英又望向张廷璐,张廷璐道:“父亲安排的正好,直隶的地没有江南的好,也不好买,桐城的地有家里照顾着正好。”
多了这一块妆田,往后就算张家兄弟都外放了,不在京城,也能跟京城保持往来,省得两下里隔绝消息,照顾不到幼妹。
张四爷这里,跟着点头道:“听父亲的。”
张六爷与张七也赶紧支持。
张英喝了一口茶道:“都是一样的女儿,不好有所偏颇,早年你们三个姐姐出嫁的时候,家里日子还寻常,预备的嫁妆也简薄,趁着这回给四姐儿预备嫁妆,我打算给她们也补一份妆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