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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三合一(1 / 1)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钟淑妃终于从纪新雪面无表情脸上发现不对劲,她上前两步,想要去摸纪新雪脸,“雪奴。”

纪新雪抓住钟娘子手,目光从钟娘子脸上移动到与他近在咫尺手上。

钟娘子虽然早年做过女官,进入嘉王府后却养尊处优十几年,双手比纪新雪因为最近抄书勤勉而生出薄茧手还要细腻,完全看不出这双手主人是年近三旬人。

只差一点,这双手就会端着下药茶水递给他。

他会毫无防备将茶水捧给新帝,眼睁睁看着新帝饮下那盏茶。

纪新雪猛地推开钟淑妃,扶着茶案发出干呕。

钟淑妃猝不及防被纪新雪推开,退后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她面上浮现焦急,快步走向纪新雪,“雪奴,你怎么了,可是晚膳用不适。”

纪新雪闭上眼睛靠在背椅上,无声握紧手中瓷瓶。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钟淑妃,这些话尽数挤在喉咙口位置,不知道要先问哪一个。

先问钟淑妃知不知道蒋太后和苏太后势如水火,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轻信德康长公主话?

还是问钟淑妃知不知道给皇帝下药后果?

这些话还没问出口,纪新雪已经能预料到钟淑妃会有反应。

钟淑妃只关心小小蒹葭宫,根本就不在意蒋太后和苏太后之间争锋。

至于给皇帝下药后果......钟淑妃也许知道,但她完全没想过会失败或者在成功后暴露可能,她只能看到德康长公主为她描绘种种利处,从未想过她要为这件事承担多大风险。

她更不会去想纪新雪会为这件事遭遇多大痛苦,因为她做这件事源头就是为了纪新雪好。

纪新雪越是分析钟淑妃想法,越是绝望。

他和钟淑妃从王府小院到栖霞院再到皇宫,身上拘束越来越少,生活越来越惬意,为什么钟淑妃反而变得面目全非,几乎让他认不出来?

钟淑妃后知后觉从纪新雪冷淡态度中察觉到纪新雪愤怒,她眼中闪过慌张,试图说服纪新雪,“雪奴,这只是让你不会再有弟弟妹妹药,绝不会有其他影响。”

纪新雪仿佛雕塑似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理睬钟淑妃意思。

“阿娘只有你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全心全意为你考虑?”钟淑妃眼中落下泪。“可是你阿耶不仅有你,还有你兄弟姐妹,将来也许还会有更多孩子,皇宫中每多一个孩子,你阿耶投注在你身上目光就会少半分。”

纪新雪仍旧无动于衷,眉宇间几不可查痛苦逐渐变成冷漠。

可惜越来越慌张钟淑妃没有发现纪新雪前所未有冷漠,仍旧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说服纪新雪。

“你是不是以为你和襄临郡王有婚约,就算你阿耶注意力被新出生皇嗣吸引,你日子也不会改变?”钟淑妃狠心提起始终憋在她心中,让她如鲠在喉事。

纪新雪睁开眼睛,注视钟淑妃目光中没有半波澜。

看着这样纪新雪,钟淑妃心中忽然生出难以抑制惶恐,面前人明明是她从小养到大孩子,怎么会......怎么会用如此陌生目光注视她?

钟淑妃在恐惧中停止继续思考,凭着本能将想说话一股脑说给纪新雪听,“你不可能和襄临郡王成亲,你们婚约迟早都会作废!”

“为什么?”纪新雪哑着嗓子问钟淑妃。

他当然知道婚约只是权宜之计,他和虞珩不会成婚,但他想听钟淑妃亲口说出为什么。

钟淑妃见纪新雪终于肯回应她,顿时喜出望外,又旧话重提,“雪奴,你要相信阿娘不会害你,毕竟阿娘只有你......”

“为什么?”纪新雪打断钟淑妃话,固执想要从钟淑妃口中得到答案,“为什么我不能和虞珩成婚?”

钟淑妃在纪新雪执着注视下陷入迟疑。

因为她知道纪新雪不是皇女而是皇子,就算纪新雪将来仍旧要通过嫁人方式隐瞒身份,配合纪新雪隐瞒身份人也不该是襄临郡王。

钟淑妃眼角余光瞥见始终被纪新雪牢牢握在手心瓷瓶,心跳声忽然加快,鬼使神差道,“你阿耶疼爱襄临郡王远超于你,整日将襄临郡王带在身边,待遇几乎与灵王相同,将来定会想办法为襄临郡王择门更好亲事。”

纪新雪闻言,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散去,他低下头,艰难展开早以僵硬指节将装着药丸瓷瓶放入荷包中,“药先放着我这,等我生辰再说。”

这件事没有他能插手余地,他唯一能做事就是先稳住钟淑妃,免得打草惊蛇。

钟淑妃听到纪新雪终于肯松口,心底不安和惶恐顿时消散干干净净。

她死死掐住手心,克制想要嘱咐纪新雪如何下药才能不被新帝看出端倪想法。

雪奴天性纯良,她得慢慢说服雪奴坚定给新帝下药想法,再嘱咐雪奴下药细节,免得逼雪奴太急,导致雪奴生出逆反心理。

钟淑妃暗中调整半晌,激动情绪才勉强缓和,她朝着纪新雪荷包伸手,“药先放在阿娘这,免得......”

纪新雪反手将装着瓷瓶荷包背到身后,黑白分明眼睛定定望着钟淑妃,面上逐渐浮现委屈,“难道阿娘信不过我?”

钟淑妃语塞,连忙安抚纪新雪,“阿娘没有信不过你,只是怕你宫中人不够细致,万一将荷包随手丢到哪里怎么办?不如放在阿娘这里稳妥。”

“信不过我,就不要用我!”纪新雪突然发火,将荷包扔向钟淑妃,转身就往大门方向去。

钟淑妃手忙脚乱接住荷包,连忙去追纪新雪,连声道,“雪奴快回来,阿娘没有信不过你。”

已经走到门口纪新雪面无表情减缓脚步,他今日必须将药丸带走。

等到钟淑妃追上纪新雪,伸手覆盖在纪新雪放在门上手时,纪新雪脸上已经浮现恰到好处委屈。他任由钟淑妃抓着他手,却特意别过头,不看钟淑妃。

钟淑妃温声细语哄着纪新雪,在纪新雪保证会将装药荷包交给彩石保管,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药存在后,满脸纠结将装着瓷瓶荷包还给纪新雪,亲自送纪新雪出蒹葭宫。

走出很远后,纪新雪回头看了眼,钟淑妃仍旧提着盏昏暗油灯站在蒹葭宫大门处,定定望着他离开方向。

仿佛时间从未前进,仍旧是当年他刚从栖霞院搬到白墨院时候,钟淑妃还是嘉王府后院钟娘子。

纪新雪面无表情转头,手心被荷包内瓷瓶硌钝痛发麻。

回到寝宫后,纪新雪已经完全恢复往日从容,先去书房整理了半卷户部卷宗,才回寝殿洗漱入睡。

房间内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时,纪新雪睁开毫无睡意双眼,从枕头下方掏出今日佩戴荷包,眼泪毫无预兆顺着脸颊弧度落下。

他闭上眼睛就是大老虎被毒害画面,几乎整夜握着荷包没有闭眼,翌日却若无其事起床、洗漱、去太学上课。

等待太学开门时,颜梦忍不住多看了纪新雪几眼,她觉得纪新雪身上有很重违和感,仔细探究,又觉得纪新雪与平日没什么不同,表情逐渐纠结。

纪新雪摸清颜梦偷偷看他频率后,忽然在颜梦看他时候也转头看向颜梦,正好抓住颜梦视线,“有事?”

颜梦下意识摇头,老实道,“没有。”

纪新雪点了下头,转而看向宫外人赶来太学必经之路,虞珩向来是头一个入宫人。

虞珩看到纪新雪第一眼,就察觉到纪新雪心情极差,正处于耐心彻底耗尽边缘。

他无声加快脚步,瞬间将身侧李金环等人落在身后。

张思仪发现李金环和林蔚也在加快步伐,正试图追上虞珩,连忙小跑几步拽住这两人。

郡王去找公主,你们追什么?

纪新雪对着颜梦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和虞珩先走了,午膳不必等我们。”

话音未落,纪新雪已经随意找了个方向,率先离开。

慢了半步才走过来虞珩径直越过颜梦,追上纪新雪,以只有两人能听见声音问道,“心情不好?”

纪新雪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好,非常开心。”

虞珩秒懂。

心情极度糟糕,但不想让人知道。

他看了眼纪新雪往前走方向,拉着纪新雪手腕拐了个弯,改去教授典客地方。

典客授课基本都是鸿胪寺官员们重现乾元朝或建兴朝各地异族来长安朝见场景,因此授课场地非常大。

太学中选择主修典客学生不在少数,他和纪新雪躲在后面小声说话既不会影响上课夫子也不会影响听课人。

纪新雪顺从随着虞珩拉在他手腕上力道改变方向,根本不在乎虞珩带他去哪,所有心思都放在挂在腰间新荷包上。

虞珩见纪新雪不愿意说话也不追问,他带纪新雪赶到典客授课宫殿后,专门找了个最靠近角落位置,安静守在纪新雪身边。

前方未被虞珩放在心中演示不知进行了多久,他忽然觉得肩上发沉,虞珩侧目看去,正好看到纪新雪漆黑脑瓜顶。

好在纪新雪今日发髻简单,头上只有两根金簪,才没有因为头发被拉扯而惊醒。

虞珩怕纪新雪睡得不好受,抬手取下纪新雪头上金簪。

取第二根金簪时候,纪新雪似有感觉,睁开困意浓郁眼睛看向虞珩,哑声道,“虞珩?”

虞珩动作顿了下,仍旧将第二根金簪也从纪新雪头上拿下来,与左手上已经有金簪并排放在手心,举到纪新雪眼前,轻声道,“你睡吧,下课时我会提前将簪子插回去。”

纪新雪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呆呆望了虞珩半晌,忽然抓着虞珩手腕,将已经被他攥得潮湿荷包塞到虞珩手中,闷声道了句‘帮我看住,不许给任何人。’便重新靠在虞珩肩上闭上眼睛。

虞珩低下头,以审视目光打量手中荷包。

差不多荷包封地上个月送来三盒,他留了盒,往纪新雪处送了两盒,无论料子还是绣娘都来自封地,皆与江南无关。

里面似乎是个瓷瓶?

他已经通过稍显潮湿触感察觉到纪新雪对荷包重视,也如纪新雪那般,始终将荷包握在手心,耐心守着纪新雪醒过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纪新雪就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找本该握在手心荷包。

虞珩立刻摊开握着荷包手搭在纪新雪手心上,“在这里。”

纪新雪重新将荷包系在腰上,长长叹了口气。

小憩过后,昏沉脑袋终于恢复灵光,他从昨日开始就被钟淑妃影响心情也缓和了些。

虞珩转身,借着身体遮挡,将袖袋中金簪重新插入纪新雪发间,“怎么了?”

纪新雪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他委实不知道该怎么说钟淑妃做出蠢事。

纪新雪不答反问“你等会是不是要去凤翔宫求见阿耶?我也去。”

虞珩没有去凤翔宫求见新帝打算。

不仅纪新雪想要在抄写完户部卷轴之前躲着新帝,虞珩也有先完成惩罚再去请罪意思。

“我带了些封地送来东西入宫,想要拿去给陛下赏玩。”虞珩凭着与纪新雪默契说出正确答案,开始回想他带进宫东西。

一套千丝银嵌蓝宝石首饰,几盒江南最时兴绢花,还有......两盒胭脂和各色水粉?

虞珩脸色微僵,悄悄将腰间山水玉佩收入袖袋中,这也是刚从封地送来东西,但只能装入一个木盒。

只能希望新帝赏玩他带入宫中东西时,看到山水玉佩就停下,千万不要继续看下面木盒。

否则......虞珩脸色逐渐凝重。

鸿胪寺官员陆续离开后,虞珩和纪新雪也离开教授典客地方,径直前往凤翔宫。

可惜新帝正在见朝臣,暂时没工夫理会他们。

等待新帝召见过程中,纪新雪逐渐走神,脑海中再次浮现昨日与钟淑妃对话,忽然想到钟淑妃说他将来不可能和虞珩成婚。

他如今已经不再需要和虞珩婚事为自己增加筹码,减少被当成药材抓走可能性。应该尽快找机会正式解除和虞珩口头婚约,免得坏了虞珩名声,让虞珩不好议亲。

纪新雪转过头,若有所思看向正在喝茶虞珩。

按照这个时代想法,曾经有婚约人解除婚约后,基本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他不想和虞珩这样,他要和虞珩做一辈子好兄弟。

希望能早日找到合适机会,将他真实性别告诉虞珩。

只要虞珩清楚他们都是男人,就不会因为要避嫌疏远他。

至于曾经对虞珩隐瞒真实性别事。

纪新雪相信虞珩能理解他无法言明苦衷,也做好虞珩没办法马上接受他‘女变男’,会与他闹别扭后果。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在先帝驾崩后,马上告诉虞珩他真实性别。

新帝皇位还没彻底坐稳。远有各处异族蠢蠢欲动,南方道府不回应长安政令,近有蒋家和崔氏阴奉阳违,时刻想要从新帝手中分薄皇权。

纪新雪实在不敢赌会不会有人从他和虞珩异样中窥小见大,对他性别产生怀疑,所以始终都有告诉虞珩他真实性别打算,但从未将想法付诸行动。

虞珩察觉到身上目光,询问看向纪新雪。

纪新雪扬起嘴角,“将来阿耶准我去封地巡视时,你陪着我去好不好?”

他可以在封地将真实性别告诉虞珩,任由虞珩打骂出气,将虞珩哄好了再放虞珩回长安。

虞珩在纪新雪期待注视下紧张放缓呼吸,郑重答道,“好。”

无论阿雪去哪,他都愿意陪着阿雪。

打定主意要在去封地巡视时候将真实性别告诉虞珩,让纪新雪放下桩始终惦记心事。

从昨晚到现在始终紧绷神经也跟着放松,甚至又感觉到浓郁睡意,心思彻底从钟淑妃身上转移到虞珩身上。

如果新帝皇位始终不稳妥,他性别秘密就只能告诉虞珩一个人。

希望虞珩不要急着娶妻,否则他担心适龄女郎都没办法接受虞珩仍旧与‘前未婚妻’频繁来往,导致虞珩没办法娶到门当户对妻子。

也许可以让阿耶认虞珩为义子?

兄妹关系总可以让人放心了吧。

纪新雪在各种纷杂念头中彻底陷入沉睡,握着荷包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虞珩让宫人取了件斗篷来,轻手轻脚走到纪新雪身边,先将纪新雪发髻上金钗取下,拿着斗篷缓缓搭在纪新雪肩膀,然后在距离纪新雪最近位置落座。

他目光幽幽盯着要给新帝赏玩木盒,忽然听到纪新雪唤他名字。

“嗯?”虞珩立刻转头却见纪新雪仍旧紧闭着眼睛,像是在说梦话。

虞珩胸腔内跳动声骤然变得激烈,他屏住呼吸,倾耳靠近纪新雪嘴,想知道在纪新雪梦中,他是什么模样。

等了良久,纪新雪才皱着眉说出下句话。

“不能成亲后就不理我。”

虞珩满头雾水,他想再多等一会,憋得几乎快要炸开胸腔却让他不得不马上远离纪新雪大口喘气。

气息逐渐恢复均匀后,虞珩望向纪新雪眼中露出淡淡笑意。

白日梦果然做不得准。

他日思夜盼等着与阿雪成亲,怎么舍得在成亲后不理阿雪?

纪新雪这觉睡远比在太学时踏实。

直到新帝见完朝臣,亲自来这边找纪新雪和虞珩,纪新雪仍旧趴在桌上睡香甜,丝毫没有清醒意思。

大步走进门新帝扶起朝他行礼虞珩,径直走到纪新雪身侧,垂目盯着纪新雪侧脸看了半晌,“他昨日休息不好?”

除了纪明通,其他人都没有白日睡觉习惯,除非是前日熬夜看了话本子。

角落里晴云立刻答道,“回陛下,公主昨日正常洗漱睡觉,没有熬夜。”

新帝挑起半边眉毛。

他不觉得晴云有胆子替纪新雪隐瞒他,既然不是熬夜,那就是有心事,“小五昨日去了何处?”

答话人仍旧是晴云,“昨日下学后,公主先是去宝鼎公主宫中,原本打算与宝鼎公主共用晚膳,淑妃娘娘却派人去寻公主,公主便辞别宝鼎公主改去淑妃娘娘宫中,陪淑妃娘娘用过晚膳后又与淑妃娘娘说了会话才回寝宫。”

“呵。”新帝忽然发出声冷笑,“又是钟素?”

晴云深深低下头,不敢轻易接话。

虞珩眼中闪过犹豫,也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晴云提起钟淑妃,他就该避嫌,但他真很想知道纪新雪今日为何会如此异常。

新帝目光在虞珩头上赤金明珠冠上扫过,并不介意虞珩在场,抬起手毫不犹豫搭在仍在酣睡纪新雪头上,无情揉搓。

再困也不能白日里睡,晚上睡不着,明日又要继续犯困。

“凤郎!我要生气了!”被当成面团揉纪新雪很快便有了回应,因为醒了但还没完全醒,所以理所当然认为正在揉他脑袋人,是睡前在他身边虞珩。

纪新雪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虞珩便感觉到来自新帝恐怖目光,他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从未如此粗鲁对待阿雪。”

新帝冷哼一声,下手更加粗鲁,直接将纪新雪头揉成鸟窝状。

纪新雪忍无可忍,抓着新帝手腕,愤怒抬起头,“凤郎,你......”

新帝似笑非笑对纪新雪道,“不是虞珩,你很失望?”

纪新雪连忙松开抓着新帝手腕手,勉强露出个笑容,“没。”

这不是失望不失望问题,是完全想不到新帝会如此幼稚。

但纪新雪没胆子说实话,一时之间除了弱弱‘没’字,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新帝坐在纪新雪站起来后空出座位上,仔细打量过纪新雪时,视线在纪新雪腰间皱巴巴荷包上多停留了一会,“你们来找我做什么,投喂老虎?”

纪新雪醒来后就想确定荷包是否还在身边,正在摸荷包时候听见新帝这句话,让纪新雪脸色隐隐有发绿迹象,“阿耶!”

“嗯?”新帝看向纪新雪目光浮现诧异。

恼羞成怒?

他转头看向正垂着头站在不远处虞珩,“你有东西要拿给我赏玩?”

虞珩身形微顿,迈着格外沉重步伐走向摆放着木盒地方,刚走出两步,忽然听见新帝道,“惊蛰,替凤郎将东西拿来。”

眼角余光发现惊蛰正大步走向放着木盒地方,虞珩仿佛瞬间打通任督二脉,一阵风似刮到摆放着木盒桌子处,捧起所有木盒往新帝面前走,期间数次看向纪新雪后脑勺,试图给纪新雪使眼色。

奈何纪新雪正因为新帝刚才那句‘喂老虎’生闷气,根本就没注意到虞珩。

无论虞珩走得多慢,终究还是会走到新帝面前。

新帝将虞珩紧绷脸色尽收眼底,语气难掩笑意,“先将最下面木盒给我,我看这个盒子顺眼。”

虞珩顿时僵在原地,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

他通过纪新雪反应,察觉到纪新雪想要来凤翔宫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想来凤翔宫。

所以虞珩才会将专门为纪新雪带进宫中东西,说成是要请新帝赏玩,顺理成章带着纪新雪来给新帝请安。

虞珩本以为纪新雪来了凤翔宫,就要与新帝说正事。

能让纪新雪如此谨慎事,肯定不是小事,新帝被纪新雪吸引走全部注意力后,就会忘记他和纪新雪是为何来凤翔宫。

只要新帝看他送到凤翔宫东西时,他本人没在新帝面前,最多就是再多抄几倍六部卷宗。

没想到......

“陛下。”虞珩艰难自救,“最上面盒子中是块山水玉佩,乃是昔年南诏进贡料子,由江南大师亲手雕制。您不如先赏玩山水玉佩。”

如果新帝没有不为外人所知奇怪癖好,这块山水玉佩应该是新帝唯一能赏玩物件。

“嗯,拿来给我看看。”新帝朝着虞珩伸出手,目光再次扫过被压在最下面木盒。

虞珩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将装着山水玉佩木盒递给新帝,绞尽脑汁回想当初与山水玉佩共同送到他手中信中是如何夸赞这枚山水玉佩,趁着新帝不注意,频频看向始终不说话纪新雪。

纪新雪收到了虞珩目光,但他心中也有鬼。

新帝刚才那句无心‘喂老虎’又提醒他,只差一点,他就会亲手端着蒋家和德康长公主精心为新帝准备药递给新帝。

这让纪新雪产生仿佛已经做了错事错觉,根本就提不起勇气与新帝说话,更不知道要怎么与新帝说荷包里瓷瓶和药丸。

可怜虞珩从来都是听人介绍玉佩是什么玉,由哪位大家雕刻人,此时却不得不绞尽脑汁搜刮言语,口干舌燥赞美正在新帝手中山水玉佩,生怕新帝会对山水玉佩失去兴趣,想要看下面木盒。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在虞珩逐渐词穷时候,新帝十分给面子将山水玉佩系在腰间,笑道,“好,再看看别东西。

虞珩勉强伪装出来从容彻底破功,目光呆滞望着剩下木盒。新帝被虞珩消沉到呆滞表情逗得大笑,随手拿起个木盒打开。

是支做成桃花模样绢花,花瓣是由粉红到桃红渐变颜色,花蕊既有各色米粒大琥珀也有同样大小红珊瑚,无论是材料还是类似真花程度都能称得上是绢花中上品。

哪怕是宫中匠人,也未必能做出如此佳品,确实是值得赏玩一番稀罕物件。

但新帝想不通,这种东西为什么会由小辈送给他赏玩。

虞珩不敢多看新帝完全僵硬笑容,又对纪新雪使了个眼色。

纪新雪最好有话现在就说,新帝打开木盒越多,心情越无法预估,随时都可能拂袖而去。

可惜纪新雪正沉浸在心事中,又没接收到虞珩目光。

新帝意味深长觑了眼虞珩,将装着绢花木盒合上放在一边,又随手拿起个木盒打开。

很好,这次不是绢花,是个镶满珍珠华胜。

新帝饶有兴致将华胜拿在手中,慢悠悠道,“给我赏玩?”

虞珩低着头,不肯吭声。

纪新雪终于在寂静中突然响起声音中回过神,抬眼就看到新帝正举着小巧却不失贵气华胜仔细赏玩样子,顿时被震在原地。

他愣了会,凭着本能在裙子遮挡下悄悄弯腿,不停转换角度后,终于在某个瞬间对上错位,看到华胜仿佛是戴在新帝头上模样。

新帝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忽然抬起眼皮看向纪新雪。

正做亏心事纪新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此时此刻最为亏心两件事同时爆发,前者毫无疑问占据上风,眼泪不受控制顺着眼眶落下。

纪新雪推开来扶他虞珩,粗鲁抹着眼泪扑到新帝腿边,紧紧抱着新帝小腿掉眼泪。

他没有以眼泪换取新帝心软,求新帝从轻处置钟淑妃意思。

只要想到如果钟淑妃没有临阵犯蠢,真按照德康长公主吩咐去做,可能导致后果,他就无法忍受心中痛苦。

自从纪新雪开始掉眼泪,屋内宫人就陆续退了出去,只剩下松年和惊蛰。虞珩顶着新帝目光立在原地,不肯移动半步。

好在新帝只是看了虞珩几眼,并没有非要将虞珩撵出去意思。

他将珍珠华胜随手放在一边,弯腰用袖子给纪新雪擦泪,嗤笑道,“看你这副没出息样子,犯了什么大错?”

纪新雪打了个哭嗝,在新帝嘲讽下冷静下来,他红着眼眶看向虞珩,哑声道,“凤郎,你先出去,我有事要与阿耶说。”

钟娘子犯蠢事小,蒋太后和德惠长公主阴谋才是大事。

他等会与新帝说话,连纪敏嫣和纪璟屿都不一定会知道,虞珩最好也别知道。

少知道这些事,才能尽量避免被牵扯其中。

虞珩点了点头,再也没有面对新帝时倔强,无声对新帝行礼后,立刻转身离开。

房门再次被关上后,纪新雪抓着已经面目全非荷包举到新帝面前,将他昨日与钟淑妃对话中有关德康长公主内容,一字不落告诉新帝。

包括钟淑妃是如何被德康长公主说服,以及荷包里瓷瓶中是两个一半药丸,缺少两个半丸已经被钟淑妃服用。

最后,纪新雪趴在新帝膝头,哭着将德康长公主是如何教导钟淑妃给新帝下毒过程说出来。

他没主动说钟淑妃为什么会让他知道药存在,如果新帝问他,他绝不会有半点隐瞒。

新帝手顺着纪新雪发根梳到发尾,逐渐将纪新雪被他揉乱糟糟头发梳顺,目光明明灭灭最后皆化为嘲讽,语气中却是无奈居多,“你又没做错,哭什么。”

纪新雪摇头,眼泪流更凶。

如果不是他,钟淑妃不会那么轻易被德康长公主蛊惑。

新帝随手将纪新雪塞到他手中荷包放到窄桌上,并不急着探究能让纪新雪永远不会有弟弟妹妹药丸,继续哄纪新雪,“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动钟氏妃位,最多像当初在王府一样,将她圈在蒹葭宫中。从钟家抱个女孩陪她如何?”

纪新雪原本只是默默流泪,听了新帝话,顿时变成低声呜咽,心中对蒋家和德康长公主憎恨直线上升,连带着对始终怀揣愧疚钟淑妃也多了丝恨意。

这些人差点让他再也没有脸面出现在阿耶面前。

新帝脸上无奈更甚,拉长声音道,“你想怎么样?”

“我......我要将这药砸在德康长公主和蒋太后脸上!”纪新雪咬牙切齿道。

他没脸替钟淑妃求情,无论新帝如何责罚钟淑妃都是钟淑妃罪有应得,但他更憎恨蒋太后和德康长公主。

如果没有这两人,以钟淑妃胆量和脑子,这辈子都不会生出给皇帝下药离谱念头。

新帝被纪新雪前所未有凶狠模样逗得笑出声,轻轻拿开粘在纪新雪脑门上湿发,“好,年前定会满足你,别哭了。”

纪新雪疯狂摇头,蒋家有蒋半朝浑称,怎么可能轻易被撼动?

他从新帝腿上抬起头,眉眼皆是认真,“不能冲动。”

新帝侧头看了眼,扯出原本垫在珍珠华胜下细布给纪新雪擦脸,好声好气解释,“我不会冲动,是他们冲动。”

见纪新雪被他话吸引注意力,终于不再掉眼泪,新帝露出满意笑容,将金吾卫正在查女官和太监与蒋家人牵扯告诉纪新雪。

从前没见过小五哭,没想到哭起来竟然比小四还要吓人,几乎不会发出声音,身体却止不住颤抖,让人担心他随时都会因为过于激动昏厥过去。

纪新雪顺着新帝引导往下思考。

蒋家自以为被莫岣认定为毒害先帝罪魁祸首,紧接着黎王因为个小妾几乎与蒋家撕破脸皮。

昨日蒋家和黎王还是亲亲热热一家人。

今日蒋家不仅派人将黎王曾送到蒋家所有礼物都翻找出来,乱七八糟丢在黎王府大门前,安排人在黎王府外大喊让黎王交出蒋孺人嫁妆。蒋太后更是亲自发懿旨称黎王不孝,不允许黎王再唤她阿娘。

纪新雪不觉得蒋家有察觉到自己可能要完,提前与黎王彻底撕扯开,免得连累黎王好心。

他在新帝暗示下,懵懂做出大胆猜测,“蒋家准备让黎王背锅?”

所以才要提前踹开黎王,免得将来被连累。

新帝露出孺子可教满意笑容。

“怎么背?”纪新雪觉得事情发展过于随心所欲,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

昨日纪靖柔与他提起黎王府康氏小妾和蒋孺人龃龉时,他还以为这就是真实宅斗。

才过了一夜,宅斗就与毒害先帝大事扯上联系。

新帝目含责备看着纪新雪,很不赞同纪新雪只知道问却不思考行为,看在纪新雪刚哭过份上才肯理会纪新雪。

“蒋家做了些证据,能证明太监自始至终效忠于黎王,女官和已经被抓去金吾卫衙门蒋家旁支也是听从黎王命令行事。”

纪新雪觉得他脑袋有些不够用,好半天才捋清逻辑。

莫岣只是怀疑蒋家是毒害先帝罪魁祸首,蒋家察觉到这点后,先是试探黎王,在黎王表现不合格情况下,立刻给黎王安排证据确凿套餐。

如果没有意外,莫岣会顺着蒋家安排一路往下查,最后发现黎王才是毒害焱光帝罪魁祸首,蒋家清清白白只有委屈。

为了达到最佳洗白效果,蒋家说不定还会表演大义灭亲,提供定案关键证据。

黎王没什么可怜地方,蒋家手段也过于无情。

发现自己可能被冤枉后,第一反应不是想办法证明自己清白,而是将罪名栽赃在别人身上,彻底杜绝再有人用这项罪名冤枉自己可能。

纪新雪摇了摇头,对蒋家厌恶更深,哑着嗓子问道,“难道黎王早有防备,会反咬蒋家?”

否则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个月时间,蒋太后和德康长公主怎么可能任由他往她们脸上砸东西。

新帝抬手掐在纪新雪脸上,神色严肃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不能让小五养成只会问不去想习惯。

问出来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始终不知道,起码不会面临突然被信任人欺骗,犯下大错风险。

纪新雪小鸡啄米似点头,乖巧保证,“我保证不会继续追问。”

新帝满意点头,眼中浮现嘲讽,漫不经心道,“想要黎王反杀,除非准他可在宫中佩剑行走。风险太大,不值得。”

纪新雪急得直挠头,掰着手指头数有可能在年前搞垮蒋家人。

蒋家做出证据天衣无缝,莫岣会坚信凶手是黎王与蒋家无关。

黎王没能力反杀蒋家。

他刚才请新帝不要冲动时候,新帝说是‘他们’冲动。

他们究竟是谁?

纪新雪还想再问,新帝却先发制人,“刚才是最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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