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区门口一直走到独栋别墅,容拾的手心逐渐湿润,这些年外公不是没有闹过,但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
门没锁,一推就开,满目狼藉,花瓶和摆件能摔得都摔了。
容拾刚从玄关走到客厅,就看见外公站在众人面前,正抱着她外婆的牌位哭诉,她静静地站在一边,对着外婆的牌位看了好久。
“老婆子,他们就是想气死我。”边说着,他还伸手摸了摸相框上妻子的脸,几滴泪水落下,“你走了也没人陪我,我一个老头每天就在这个家里任人欺负。”
靠在墙边的容言最先看到了容拾,今天不是周末,他还穿着警察制服,看样也是接到电话后从局里赶回来的,容言刚想开口叫她一声,随即后者比了个“嘘”的手势,他没再出声,拍了拍有些麻的腿,而后继续盯着自己祖父。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陪着我的,他们还不同意,我活不下去了,我这就去找你。”
容拾的舅舅和王姨赶忙上前拦着,刚好空出一条过道来,众人这才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容拾。
她的眼神冷漠,没什么感情,抱着臂挨在容言旁边,半天没啃声。
这种戏码只对她舅舅好使,至于容拾,她并不觉得外婆想再见到他。
老爷子一看见容拾,还是有些畏惧,刚才他说完那些话也有些后悔,万一她真把自己赶回老家断了生活费……
他可不想再过苦日子。
容拾见他外公已经没了之前的威风,紧闭着嘴巴不说话,索性往前走了两步,把手里的包往玻璃茶几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
肉眼可见的,她现在心情并不好。
“电话里还没说完的,您现在可以继续。”
容拾此话一出,整个客厅都安静下来,本来在哭的老爷子也瞬间失声。
她一旦生气,就会给人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您不开口,那就我先说。”她这几年见过的尔虞我诈比如今眼前的小伎俩难办多了,所以就单单是怒气还取代不了她的全部理智。
“王姨,我把话再说的清楚点,就算你们今天领了证,这个房子你也别想分到一点。”
以容拾目前的经济状况,这栋城郊的别墅她根本没放在眼里,但是自己的东西被外人惦记上了,还整出一堆不让她安生的麻烦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容拾不急不慢地走到几个人旁边,扫了一眼地方被摔坏的东西,冷声道:“这房子是给我外婆买的,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让她在这里安息的。”
外婆重传统,她才会特意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房子。
她几年前从温家祠堂出来,小腿都麻了,只能扶着墙边走路,可是容拾把外婆的牌位牢牢抱在怀里,她当时刚管理公司,很多时候都是要求人办事的,这个别墅就是老祁总帮她买下来的。
后来她赚了钱又还回去。
而曾经疼爱她的外公在每次理所应当拿钱过后,从来都没问过一句,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房产证上写得是我的名字,您也没大我几岁,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我先熬死。”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生死就只是一件平平无常的小事。
容拾见众人都不说话,又继续道:“当然,您应该听我外公说过吧,我几年前就立好遗嘱了……”
她把自己看得太透彻了,未来的日子,无论生死她都已经规划好了。
“死之后,我名下的所有财产都是要留给容言的。”
她这辈子,就没想过结婚,最重要的只有容言这一个弟弟。
最后,容拾又添了一句:“不领证,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们打生活费,但要是今天这种事再发生,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做什么。”
“王姨,听说今年您侄女刚毕业?”
女人看着容拾阴沉的目光,不由一怔。
容拾抬眸道:“我奉劝您一句,好自为之。”
……
从别墅里走出来,她如释重负,天色渐晚,郊区根本打不到车,无奈下她掏出手机想拨给林璐。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泛了丝凉意。
还没等她打开通讯录,刺眼的灯光让她抬手挡了挡,给即将到来的黑夜,增添了一道光芒,蒋鹤野的车直直地停在她面前。
他这是……没走?
蒋鹤野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笑着解释道:“刚才在附近办了点事,想着这边难打车,顺便过来看一眼。”
“没想到,真能碰上容总。”蒋鹤野的表情仿佛在跟她说“要是没遇到我就走了”。
他给人的印象大多是玩世不恭和散漫随意的,刻意去等人这种事,容拾也不觉得他会做。
蒋鹤野拉下半边车窗,单手搭在门框上,语气一如既往地懒散,眼眸深邃,让人猜不透心思。
看着容拾没动,他又轻轻问了一句:“容总又打算拒绝别人的好意?”
她要是拒绝了,那自己真白等这么久……
思考了半晌后,容拾笑道:“谢谢蒋总了。”
蒋鹤野没再作声,看着她绕到另一边上车,继而系好安全带,几秒后他踩下油门。
不知道为什么,容拾觉得他和下午的时候有点不同了,但具体差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车子刚驶出城南,蒋鹤野打开了音乐,一首接着一首,大多是钢琴曲。
蒋鹤野看出她有些冷,把车上的空调加了几度,只为除湿。
晚高峰期,城中堵得司机们只按喇叭,他倒是不急,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跟着前面的车一点点挪动。
过了一个路口,他突然开口问容拾:“容总平常很忙?”
“偶尔比较忙。”容拾回答道。
而后,她看见蒋鹤野挑挑眉,心情似是很好,慢慢说了句:“那就不麻烦容总的助理来送衣服了。”
不知道为什么,容拾总有种旁边的人就是在等这句话的错觉。
“加个微信,衣服洗好了我让人去你那边跑一趟。”
蒋鹤野怕她拒绝,随即又说了一句:“我比较闲。”
容拾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她想到了韩越之前说蒋氏分公司以后都是面前这个人打理。
估计见面的次数还很多,而且这人确实是帮过自己的,思来想去她也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蒋氏的公子哥。
商场如战场,更何况她并不想和这种摸不清底牌的人对立。
“好。”
蒋鹤野本来还以为她想这么长时间是在找理由拒绝,听到容拾答应后,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方向盘,低笑道:“手机在你旁边,没有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