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下得龙虎山,天师携二徒,往陆家贺陆公贺八十大寿。
异人界自古及今,独立于常人,然即便天生异人,生在这人间,谈何独立于外,异人与常人的联系千丝万缕。
所谓独立常人,不过是异人拥常人不能之力。
又有言以武犯禁,并非每个异人,都善良温和,不乏穷凶极恶之徒。
身怀异力者,为一己私欲,取财害命,奸淫掳掠,自来不缺。
是以这条光阴长河,异人分出正邪,邪派不得不提全性,正派不得不说十佬。
十佬是异人界一个松散的管理组织,何时成型不得而知,许在过往的岁月,也并非十佬。
主责监督天下异人,莫要去危害常人,次有协调、惩治、交流等等作用。
天师自来是十佬之一,不必多言,此去的陆家,亦然十佬,陆公辈分更高过张静清,收得请帖,自然不能拒之。
“陆家传承数百年,颇有根基,这一代直系,陆公之下,有陆宣等,其中陆宣已接手家业,其长子为陆瑾。陆家并无家传之法,家中子弟拜得名门大派,学成本事,再归陆家。当代陆家后辈陆瑾,拜三一门大盈仙人左若童为师,学三一门不传之秘《逆生三重》,年纪轻轻,少年英杰。”
张静清道:“此番陆公八十大寿,陆家怕是来了半个异人界,长辈自有身份,不过小辈,正是热烈的年纪。”
李无眠挑眉:“懂了,师父,到时候让我出马,来多少吊打多少!保叫知道我天师府的威风!”
“吊打?”张静清见他满不在乎,不由想起数天之前。
两人一入大殿,尤其是当事人李无眠现身,三年压抑,当即爆发。
李无眠舌战众多师叔师伯,那是不落下风,歪门邪理一套一套,最后说急了眼,差点撸起袖子上演修罗场。
“龙虎山道门圣地,修道之人清心寡欲,长眠子,为师有说过叫你吊打他人吗?”
李无眠敷衍道:“弟子悟了,师父是叫我以德服人,了解了解。”
张静清颔首道:“真有什么争端,叫天维子应付即可,你啊,就当是和我去见见世面。”
张之维含笑不语,李无眠皱眉道:“师父,天维子,长眠子,我能不能改一个?”
“哦?你想怎么改?”
李无眠道:“小维这天维子的道号,听起来就威风八面,我堂堂龙虎山大师兄,怎么就落得个长眠子?”
张之维唇角微扬,李无眠道:“长眠长眠,感觉就是让人打瞌睡嘛!觉得吧,‘无敌子’比较符合我的逼格。”
张静清直接打碎他的幻想,冷声道:“还逼格?不准!这是为师煞费苦心才想出来的!”
李无眠极其难受,张之维忍俊不禁。
这啊。
这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小维,你还笑我。”
张之维正色道:“大盈仙人左若童,能以仙人为号,定非泛泛之辈,三一门为何名声不显?”
李无眠道:“大盈仙人,真是叫人无语,我觉得吧,这天下异人,能号仙人二字者,唯有龙虎山天师张静清。”
张之维吃了一惊:“咦?”
“嗯?”
李无眠一笑:“清净仙人在上,天维子和无敌子出身仙人门下,可谓是八辈修来之福呀!”
那眼中十分期待,却也并非空穴来风。
那年那日,门庭之侧,天雷滚滚,不敢相忘。
“白日做梦!”
旋即都不看他,为张之维解释道:“三一门确实偏居一隅,但门中绝学,并非无名,只因逆生三重修行艰难万分,这一代左门主天赋异禀,数十年光阴,修成第三重,已然返老还童,至于大盈仙人。”
张之维颔首道:“美誉。”
瞄眼长眠子,貌似自闭了。
笑道:“然也。”
……
旅途过半,于客栈留宿,小二将三人迎进,不时打量李无眠,那奇怪的眼神,怎么也藏不住。
谷/span李无眠莫名其妙道:“你盯着我猛瞅干啥?你喜欢男的?”
张静清喝道:“长眠子!”
简直就是乱七八糟,竟然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小二讪讪一笑:“三位道长,我喜欢女的,但是有东西喜欢男的!”
李无眠小吃一惊:“有东西?”心中暗暗吃惊。
难道他三年闭关苦修,不仅修为不可同日而语,魅力也随之增长,不知不觉,已经能将‘东西’吸引过来。
张之维道:“什么东西?”
三人入夜时分方入小镇,连名字都不甚清楚。
客栈中灯火尚且明亮,小二仍是四处打量,定定神道:“反正就是脏东西,镇里这两天死了好几个壮年男子,五脏六腑遭掏了去,跟这位小道长年纪相仿,虽说长相差了老远,但也是一表人才。”
李无眠摸着下巴:“专门盯着美男子祸害,不会是女鬼吧,还喜欢掏来掏去,我倒想讨教一番。”
小二一个激灵:“道爷可莫要胡言乱语,当心隔墙有耳,真寻上来就完了。”
将三人送上二楼,小二便去了,张之维不无怀疑:“真有脏东西。”
“捕风捉影的东西。”李无眠自然不信,他可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无神论者,脏东西不过是旧社会的荼……
张静清道:“有。”
李无眠道:“师父,你的意思是,真的有鬼?”
“盛世少冤死,成不了太大气候,多是散去;然乱世多妖鬼,‘妖鬼’二字,并不仅仅指代恶徒,确有其事。”
李无眠微讶,转念一想,似乎也并非太过惊奇,妖怪他不仅见过背过,还吃过。
既然妖都有了,有鬼也很正常。
不知道这女鬼是否貌美如花?风情万种?是不是叫小倩小花之类的。
呔,若近之,必除之!
各自回屋,夜深幽静,吹熄烛火。
小二所说的脏东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思想上开点小差,也并不影响大局。
三年光阴,如苗化树,便是没有这趟陆家之行,他也不可能继续待在龙虎山。
屋中漆黑,他望着双手。
手掌宽阔,五指如柱;掌纹交织,沟壑似渊。
这是一双男儿的手。
旋即盘膝而坐,丹田之中,一颗白日悬顶,放出无尽白芒。
师父曾说过,天法、地法、人法,净世之书,不知列入何种,但有一点毋庸置疑,绝非人法。
以他的刻苦,虽说丹田之物,天翻地覆,但三年竟仍未入第二重。
他依稀有些领悟,白帝净世书,需要的不仅仅是闭关苦修,尚有两种辅助之法,算是了然于心,也越发慨然。
轻声自语,“白帝持兵世无戈。”
不愧是白帝;不愧名净世。
所行,以杀止杀;所愿,举世无戈。
心神沉入修行之中,他今夜,要尝试着一观,那丹田之物,到底是个甚么。
自三年三月前,巩固第一重境界,丹田之物便自然生发,曾几何时,他还觉得是道家金丹。
何为白帝,五帝之一,也算是半本道门之法,练出金丹并不奇怪。
随着这三年深入修行,恍然惊觉,这玩意哪里是金丹,横生在丹田中,光盛难视真容,更不参与他运炁。
呼吸绵长,杂念雪融。
长眠子以金光为基,雷法为引,纳四肢百骸,海量元炁入丹田,空中那颗白日的光芒,不可避免的收敛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