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长的美,想的也挺美。”林肃低头道,“你既要削藩,我助你一臂之力便是,你尽管削,敢有不从者发兵即可。”
藩王势大,明承帝时想要削藩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军队整顿,西南西北皆是归顺中央,削藩乃是顺势而为之事。
不是不能以和平的方式削藩,只是史书工笔自然记录有推恩令的存在,再想使用此法,藩王也不都是傻子。
萧唐看向了他:“若要发兵,你是不是要离开皇宫?”
“自然。”林肃说道。
萧唐有些沉默,他既想让这人去做想做的事情,又不想让他离自己太远,世间安得两全法?
还未离开,他便已经开始不舍。
林肃摸着他的脸颊道:“如今西北边境太平,程泽睿这位大元帅日日守在丞相府门口也不像回事,陛下下令让他给我当副手如何?”
萧唐眼睛微亮:“你的意思是小事他去,大事你再去?”
“正解。”林肃笑道。
原世界线中主角受宁隐是在萧唐登基以后对他的暴戾手段失望,才会选择离开京城这片让他觉得污秽的地方,而到那以后程泽睿的耿直与铁汉柔情才让他有了再心动的感觉。
但是如今时移事异,很多事情的发展与从前截然不同,主角攻受之间的姻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宁相十分看好这位西北大元帅的能力及品行,但是宁隐不愿意嫁,谁说也是没用的,到此种地步,穷追猛打是没用的,不如暂且退步,行缓兵之计。
当一种事情形成习惯,偏偏这种习惯被打破的时候,心里便会开始记挂这个人,人不会轻易忽视喜欢自己的人,换作谁都是一样的。
萧唐抱着他的脖子与他亲昵:“若是此次削藩事成,我也好借此事让你位列朝堂之中,还可借此机会提高双儿的地位。”
他从前无此念,可与林肃在一处后,他便总想着提高双儿的地位,让他们可以入政途,至于军营之中确实不好随意改变,只因双儿确实能够生子,士兵同吃同住,只有宁隐一人伪装还行,若是人人随同学习,兵营之中便乱了,但只要能够提高一些,不必困守于家中,有才能者有人能识便足够了。
届时,即便他暴露双儿的身份,朝野争议反弹也不会那么的大。
“陛下考虑周到。”林肃点了一下他的鼻子。
萧国幅员辽阔,一个国家的政事改革远远不是说一句话,做一件事情那么容易,他的小皇帝已经足够努力了。
西南之地从前屯兵不过十万,如今皇后领兵本就犯天下之大不讳,领兵人数却是直接超十万。
圣旨一出,御史大夫在萧唐的宫门外跪了一地,这一跪便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早朝时,宫门大开,萧唐着冕服从其中走出,看着他们形容憔悴的模样道:“各位大人想跪便跪吧,吩咐下去,不可少了饮食用水,若是有人病倒,直接宣太医们看诊便是,若是损了朕一位爱卿,拿他们是问。”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陛下,若是将京城兵力都交托于皇后之手,只怕萧国千秋基业尽毁啊,陛下!”一位大臣抱住了萧唐的衣摆老泪纵横道。
“陛下,恩宠是恩宠,古往今来从未有皇后领兵的,更何况是京城御林军,您绝不可因私情便将萧国拱手让人啊!”另外一个老臣同样哭泣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
“朕何时说过要将江山拱手让人?”萧唐示意,一旁的太监将抱着他腿的大臣拉开,“尔等乃是一心为国,朕不同你们计较,如今削藩在即,朕的皇后乃是不世的将才,却被困在这后宫之中。”
“陛下,朝中不是无将啊……”一位大臣道。
萧唐冷哼了一声笑道:“朝中确实不是无将,可是十二万人马他们可知如何调度?如今的将领唯有西北一支可用,可能运筹帷幄,精于兵事,十二万人马如指臂使者唯有皇后一人。”
即便是程泽睿比之林肃也是差上一筹的,那人可以对付西北边陲的蛮族,对上内里的藩王,却不够灵活变通。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磨砺出将军,少不了士兵的牺牲,但是萧唐想将这样的牺牲降到最低,为何要削藩,也是为了避免藩王权势太过于强盛,以至于天下大乱罢了。
跪地的大臣皆是不语,萧唐整了一下衣袖道:“诸位大人若不将那些士兵当人,便只管跪在此处吧。”
他的仪仗走远,倒是留下一众老臣跪地俯首,迟迟不敢起身。
爱民如子,百姓是子,士兵也是子,罔顾将士性命的帽子若是扣上,那便是奸佞。
而从大臣们跪下到一一离开,宁相从未出现过。
三军联合,萧国除了驻守边疆的兵力,其余能够调动的兵力皆是汇聚于林肃之手,既是统帅,自有封号,陛下亲下圣旨,封定国大将军,以西北大元帅程泽睿为副将,征讨十三州府藩王之地。
此令一出,有势弱藩王递上降表,自请削藩者,能有此举者自然是受到了萧唐的嘉奖,封食户,爵位可绵延子嗣,却也有不想削藩者,直接拥兵自重,竟远远与朝廷对立。
降者自能活,不降者便需要出兵围剿,只是在围剿之前,十二万兵士都需要集体操练整合。
京城仍然一片和平,宁相府门口若是往常必然门庭若市,不管是宁相的学生也好,下属也好,总有人要前来商议一些事情,再加上儿女亲家的亲事一类,更是热闹。
可是从西北大元帅上任以来,此处便有几分门可罗雀之意,不止是玩耍的孩童不来了,便是官员无要紧事也不来了,一切只因这位元帅直接派兵包围了相府,只为求亲之事,他并阻止平常人出入,却是为了防止丞相家里的小双儿出逃。
包围相府兹事体大,偏偏宁相对此乐见其成,陛下对此事不闻不问,倒是让此事在京城之中热议非常,皆是想知道此事最终到底是哪一方妥协。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爹看这程泽睿乃是知上进之人,家中也无妻妾,就要你一人,呐,你自己说的,要选择一位只将你放在心上的,又是正妻之位的,哪里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宁相负着手说道。
宁隐坐在一旁头埋在胳膊肘里:“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爹,你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最好的兄弟跟你说他想跟你成亲的感觉么?”
这太奇怪了,这简直太奇怪了,没有比此事更奇怪的了。
宁相滞了一下:“那你既然不想与他成亲,拒绝便是,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
“我拒绝了,可他说若非我嫁给自己心悦之人,此一生别想嫁给别人了,我能怎么办?”宁隐又不想掺和进宫里,陛下都能够将京城重防再加上七万大军交托于皇后之手了,那不仅表明着情意,还说明着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
那处他自然是死心了,可感觉这种事又不是想磨灭便能够轻易磨灭的,程泽睿不是不好,只是他确实无法想象他二人在一处的场景。
“这确实霸道了些,可也说明他非你不要嘛。”宁相有时候真想掰开小儿子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这世间能有一人非你不可已是万幸,爹的希望是你既知自己要什么,便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别错过了再后悔。”
宁隐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明显心中犹豫的很。
“老爷,程将军求见,说是来见小公子一面。”有侍从过来禀报道。
宁相若有所思,如今的皇帝虽然年轻,却锐气十足,又有皇后全心全意的扶持,林肃此子看过往行事便知厉害,西南之战一战功成,在那之后却是将囊中的十万大军轻易放弃,那时旁人想必都觉得他愚蠢至极,但是新帝登位,削藩势在必行,他提前放手,反而得了帝王的信任。
有这样的将才带领,想必不日便要启程,程泽睿前来想来也是为了这事。
“可说了是何事?”宁相看着宁隐抬头的动作道。
“程将军未说,只说有要事相商。”侍从说道。
“将人请进来。”宁相下令。
宁隐起身,欲言又止:“爹,我如今是双儿,岂能与他这般轻易见面。”
“你真当爹不知道你二人在战场上搂搂抱抱都是常事?”宁相提起这个就来气,“现在知道害羞了,早干嘛去了?”
宁隐:“那怎么能是搂搂抱抱呢,那是兄弟之间过命的交情,在您嘴里怎么就这么不对味。”
宁相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宁隐下意识一个激灵躲到了房后的屏风里,不是他怂,而是就他们程将军那天的气势,他都怀疑自己要是真的不从,他能把自己先办了再说。
盔甲摩擦的声音响起,程泽睿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视力极好,自然是看到了宁隐刚刚躲到屏风后的衣角。
宁相对程泽睿极其欣赏,对他们的事也是乐见其成,招呼了两声,很是干脆的负手离开:“你们有什么事自己谈吧。”
“多谢丞相大人。”程泽睿拱手说道。
侍从清空,程泽睿看着屏风道:“我如今为副将,不日便要随大军开拔,守在门外的人我会撤了,你可以随意出入了。”
宁隐站在屏风后,本以为他会说什么求娶之事,却不想是削藩之事,即便有皇后带领,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不受一点儿伤:“程将军若是上了战场,务必多多保重。”
“从前我二人并肩作战,如今你竟是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可见我是真的讨嫌。”程泽睿叹了一口气道,“多谢提醒,你在京城待着,也多多保重。”
他转身离开,盔甲摩擦的声音又起,宁隐下意识从屏风中拐出的时候,却只看见他远远离去的背影,想要张口去喊,话却是卡在了嘴边。
他没有不想见他,可是不应该以这种身份……
夜幕降临,相府之中侍从们往来不断,唯有宁隐坐在台阶上坐了许久,不断的叹气。
回想自己当初见他一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弄的特别的后悔,万一是什么最后一面……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公子,用晚膳了。”侍从提醒道,“您用过膳以后再继续叹气。”
宁隐本来没有什么胃口,闻言却是起身道:“本公子何曾叹过气!”
大军自然尚未开拔,自萧唐继位以来,兵士的训练从未停下,林肃所要做的不过是整合调配,让他们适应自己的作战方式。
军事紧急,到了夜间也要点起篝火继续训练,外面刀兵交鸣,帐内林肃却是在研究地图,做战事推演。
程泽睿通报进帐,抱拳道:“将军,属下归营。”
“可照我同你说的做了?”林肃将小旗插于沙盘某处,抬头看向他时问道。
二人皆是年轻,正如小皇帝所说,程泽睿此人用兵果断,悍勇无匹,为人刚正坚毅,只是缺乏了一些变通之道,守卫边疆自是可行,对上官场却很容易踏入别人的陷阱。
此一战不仅要磨兵,还要磨将。
既然要一同作战,处好关系自然是有必要的,给感情上一些指点,让将军在战场上不必挂念后方,也是主将之职。
程泽睿抱拳道:“属下确实按将军所说的行事,只是他当真不会嫁于他人么?”
战事上自然要听从主将之命,私事上程泽睿听从林肃的,一是因为他能让曾经多疑的太子,如今的陛下如此的信任,十二万大军,这几乎是将江山都托付于他的手中,古往今来只怕没有多少帝王能够办到,二则是因为宁隐心悦的人分明就是林肃,皆是双儿,且林肃已是陛下的皇后,自然是不能嫁,可即便不能嫁,他心里也装着这个人。
他心中敬仰林肃,自是想从他的身上学到些什么。
“放心吧,陛下帮你盯着呢,宁相也是明白人,不会让他嫁于他人的。”林肃笑道,“程将军何必对自己如此不自信?”
程泽睿拱手苦笑道:“若与他人对比,在下自认不输,只是与将军您比,到底有几分自愧不如。”
既然已有最好的摆在这里,想要退一步何其的艰难。
06说道:【宿主,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宁隐喜欢的是小皇帝又不是他们宿主。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误会的,但是这样也好。】林肃笑道。
他目前的身份可是双儿,双儿与双儿可是没有结果的。
“你便是你,何必与他人对比。”林肃说道,“程将军不缺才貌,缺的不过是捕获人心的手段,不过目前我让你做的已然足够,其他事情待削藩事情结束再言,来帮我分析一下作战的思路。”
削藩的十三个州府地形不一,林肃自有想法,却还是要与诸将商议,便是以实战予以他们磨砺。
“若是按照将军的行军,乾州根本抵挡不住。”一位将领赞叹道。
即便林肃在西南之地威望甚高,初掌兵时仍然会有人不服,但是众位将领见他整合军队,排名布阵时往往无法提出半句反驳,即使一开始看起来是胡闹,但是当结局落定,所有人都只有佩服二字。
“按照将军的布兵,折损的将士将能够降到最少,不至于后继无力。”另外一位将领道。
程泽睿自是在登基大典上见过林肃,那时他是一身华服的皇后,贵气十足,如今他是身着盔甲的将领,他曾观西南之战,只知道他用兵至诡,变化多端,每每分析只有感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的,如今共处一帐,心中震撼更深。
若此人不是已方的主将,而是对方的,那将会是他此生遇到的最为可怕的,最难以抵挡的对手。
队伍整合,当即发兵,兵临乾州城下,每每叫阵,却是一月有余都未破城,数万兵马行动,粮草运输便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朝堂上从最初的安静到吵成一片不过半月有余,可是龙位上的皇帝却任凭他们吵,要人给人,要粮给粮。
“陛下,若是如此消耗下去,只怕国库空虚啊。”户部尚书说道。
萧唐瞟了他一眼道:“爱卿此话朕不太明白,大军驻扎时难道不需要饮食,为何开拔便会致国库空虚?”
这一句让户部尚书有些哑口无言:“陛下,此事久拖,粮草运输便是一大问题。”
“若不需运输粮草,要运粮官何用,等着吃闲饭么?”萧唐冷声说道。
大臣们个个都挨过他的冷话,也是逐渐明白这位皇帝并不像明承帝时那般耳根子软。
萧唐自是有意整顿朝堂,先帝留下的老臣颇多,能坐上那个位置,能力自然是有的,只是他剔除了一些旧习不改的,剩下的却还是遇事便喜欢之乎者也说上一大堆,要么便是一些小事揪着不放,只是这非大过,满朝堂的朝臣各有不一,若是人人统一口径才是帝王的危难。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诸位也不是上阵领兵之人,岂知战场之事,若是战事稍有失利便更换主将,只怕才是真正的人心溃散,逢战必败。”宁相出列道,“陛下一心削藩,此事便不能退缩,否则会让那些人以为陛下惧了,才会更加的猖狂。”
“宁相所言甚得朕心,此事诸位不必再劝,朕相信朕的定国大将军。”萧唐说道。
他如此说,大臣们只能按下言语不表,萧唐这才有几个稍微舒心的日子过。
那人说是什么小事给程泽睿做,大事他再亲自去做,可是大军开拔之日,却是匆匆告别便是一月不复返。
萧唐心中憋着气,自然是看那些儿女皆在身边却偏偏酸话满篇的大臣们不顺眼。
定国大军与乾州对峙一月,乾州易守难攻,若想攻伐,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人,可就在一个月有余的时候,城门大开,衣带都有几分宽松乾王跪地递上了降表。
战报递到大殿之上,之前持反对之声的朝臣们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就是仿佛之前那些话不是他们说的一样。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大将军果然爱护将士。”
“真是妙计,不过是废些粮草,便攻下了乾州,定国大将军果然用兵如神。”户部尚书称赞道。
“若无陛下信重,在后方如此支持,也不能与乾州耗上如此之久,还是陛下英明。”一位大臣恭维道。
首战虽然持续了颇长时间,但只要取得胜利,便会士气大涨,朝堂之上一片恭贺之声,萧唐看着战报上那熟悉的字却觉得不是那么的高兴。
“朕还记得之前有人劝朕不可纵容主将如此行事,若是朕听从了,岂非延误战机,此一战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萧唐语气很冷,全然没有取胜的喜悦。
有时间写战报,就没有时间给他来一封信么?
“臣等惭愧……”之前劝说的大臣们纷纷跪了出来。
“臣惭愧,愧对君颜。”
“请陛下责罚。”
“既是知道惭愧,便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懂不懂的事都能够出来说上一嘴。”萧唐说道。
他这火气看起来极大,朝臣们纷纷对视,有人执着笏板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彼此也算是有些明白。
帝后情深,皇后离京一月,陛下自然心情不甚畅通,他们纯属撞到了剑尖上。
萧唐虽因此事不悦,却还不至于过分迁怒朝臣,只是下了朝换了常服,独自坐在寝宫之中,放下批到一半的奏折撑着头闭目养神。
他知林肃在外征战乃是为了他的帝位,说什么大事小事划分,不管军中如何行事,主将都不能随意离营,因为他在那里,定的是军心,否则军心混乱,再好的局势都有可能一败涂地。
知道是知道,可心中的想念是心中的想念,从前他在宫中时,寝殿之内有两处是灯火极为明亮的,他在此处批阅奏折,林肃坐在旁边的榻上做他自己的事情。
即使看起来悠闲自在,可每每看见他,便觉得浮动的心落在实处。
可如今殿内灯火通明,四处眺望时却只有安静站在那里可以当作背景的宫人,想要找人说话,出口的也只有吩咐,心里就像是这宫殿一样空落落的,无处着力。
这一月高坐帝位,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处不胜寒,这里太高,也太冷了。
这座宫殿看起来富丽堂皇,每个人都是为他服务,为他生存,但是这里就像是一个华丽的囚笼一样,将他困在了这四方的地方,哪里也去不了。
从前想坐帝位,如今才知个中苦楚与辛劳,或许他真的该从此时培养一位继承人了。
“林肃……”萧唐撑着头喃喃。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萧唐下意识睁眼,被抱住的时候正想呵斥放肆,可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视线扭转看到那熟悉的人时,瞳孔蓦然放的很大:“林肃!”
“在呢。”林肃将他抱起,自己坐在那处后将人放在了怀里,扣着腰的手捏了捏他的腰身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萧唐紧盯着他的脸不语,只是手指摩挲着他的下巴,半晌双臂抱了上去道:“你怎么才回来?”
“战事结束我便快马加鞭往回赶了,只想着要见你,心中迫不及待的很。”林肃抱着他的腰身道。
“为何不来信?”萧唐抬头问道。
“途中诸多变故,不能让乾州的人察觉我们的状态。”林肃摩挲着他的脸颊道,“即便知道我们战事失利,陛下还是鼎力支持,才有如今的首胜。”
“骗子,说什么小事旁人去,大事你自己去,你这是欺君!”萧唐眼眶微红,觉得心中委屈的很。
他从前遇事哪里会红眼,如今却是遇上这等小事便觉得有几分承受不住。
“我知错了。”林肃低头轻轻吻着他的唇道,“此事一定,我便真的哪里都不去了。”
“我就不该放权给你。”萧唐微微垂下了眼睑,口中说着抱怨的话,却是将自己送了上去。
“没办法,陛下被臣蛊惑,只能色迷心窍,什么事都听我的。”林肃咬了一下他的唇。
吻只够解一时相思,萧唐与他微微分开时道:“你沐浴过了?”
“一路的尘土,若是吸入,你该咳嗽了。”林肃将人抱了起来,“陛下问沐浴做什么?”
萧唐哼了一声:“还能做甚,便是一路辛苦,如今也只能再辛苦了。”
林肃轻笑出声:“陛下当真是物尽其用。”
一夜情好,五更时分萧唐要起身上朝,可他起的时候林肃已然穿好了衣衫,看那模样竟是要走。
本来缓解的相思在一瞬间又涌了上来,萧唐直接起身下床,一旁伺候的太监瞪大了眼睛:“陛下,鞋!”
他赤脚到了跟前却被林肃捞了起来,一身帝服时看着沉稳厚重,但是只着亵衣时,怀中的人其实比一般的男子要轻很多。
“此事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结束?”萧唐抱紧了他,紧到手臂有几分颤抖。
他不想让他离开。
“算上行军的速度,至少还需要两月。”林肃将他放在了床上,取过一旁太监递过的帕子帮他擦了擦脚心,“乾州一破,后面的事情便会顺利很多,此后能传信给你,乖乖在京中等我回来。”
萧唐拉了他的手:“你若再回来,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好,一次了事。”林肃摸了摸他的头,在他眉心处亲了一下,“想来再次回来,陛下再不会觉得我闲暇度日了。”
“你便是日日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朕也能养到你老死。”萧唐坚定道。
“陛下雄心壮志必能达成。”林肃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起身离开时再未回头。
萧唐却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人还真是将自己当作孩子一样哄了,可摸在头上的手干燥又温暖,让人心中眷恋不已。
乾州对峙一月有余,诸州藩王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到后来却是有几分不屑一顾。
“说什么征战西南蛮夷,兵行至诡,若是无护国公在旁扶持,这林肃什么也不是。”
“正是此理,区区一个黄毛小儿,却敢领兵直接削藩,连乾州的城门都进不去。”
“还是小皇帝有勇气,刚登基便敢削藩,本王看他削的恐怕是自己的帝位。”
“……”
然而一切嚣张不屑的话语从乾州城破时骤然扭转,诸藩之地接连出现军队,在他们措手不及时,那士兵已然攻占了城池。
不过数日,便夺下数州之地,朝野震颤。
朝堂之上自然有武将之职,兵部尚书敬佩道:“从定国大将军出兵路线可见,他乃是那一个月对峙期间便在排兵布阵,如此才能数日连夺数州之地,陛下用人果然英明。”
“尔等不必恭维,此战乃是朕的定国大将军之功,户部要注意运粮,此事上绝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萧唐说道。
“是,陛下。”户部尚书恭敬道。
朝堂之中难得如此和谐,只因林肃此功实在令人瞠目结舌,从前西南之地战蛮夷只是听说,如今才是真正领略皇后之威。
战场上有兵法运用,自然也有正面厮杀,该迎敌时林肃绝不会退后半分,有他红缨在前,数万将士即便面临刀剑所指,也无半分后退。
□□对阵敌方主将,分明都是一人一马一兵器,不过是数枪之事,林肃便将人挑落马下,如此士气大涨。
即便碰上兵临城下剑雨纷杂,城门不可破,千斤弩虽有穿透之力,却是需要准备时间,以致让人能够轻易躲过时,那骑于马上的将军开三石之弓如同饮水一般的简单,数箭齐发,直指城墙之上的敌首。
主将倒下自然士气大乱。
藩王的力量之前看起来坚不可摧,如今却是像土筑的一样,碰上雨水便土崩瓦解。
他们无法从正面破敌,便只能想牵制之法,偏偏主将林肃少有弱点,甚至可以说没有弱点。
他的夫君是被三万御林军守在宫城之中的皇帝,皇帝若真如话本之中一样能够轻易让人近身,那三万御林军便都是吃白饭的了,他的父母是西南护国公,林肃的名声未曾传出来时,护国公的名头可是让西南蛮夷提起便害怕,所以他们只敢抢了就跑,却不敢正面迎敌。
护国公夫人和女儿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一时之间本来联合的藩王当真是病急乱投医。
“护国公对付不了,还有一人……”
“谁?”
“西南一位知府家双儿,名叫苏文轩,这是最新收到的消息,林肃在成为太子妃之前可是有不少的风流往事,此人便是曾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可林肃不也是双儿么?”
“双儿又如何,你看他哪里像是一位双儿,只要有情就行,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否则真要完了。”
想要在西南之地动护国公府不行,但是想要绑走一个人对于藩王而言还是相当简单的。
剩余三藩被逼迫到一城之中,之前降者还能赦免为庶人,剩下的三藩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歼灭的,因为他们的反叛之意最为深重,绝不能放虎归山。
兵围三日,林肃骑在马上看着城墙之上的将士,此一役结束便要回去了,小皇帝书信之中不曾催促,生怕他乱了心神,可是字里行间皆是思念之意,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尔等如今若投降,或可留住性命,等到大军破城,便是连性命也无了。”阵前先锋喊道。
“若是没了权势地位,荣华富贵,要一条贱命又有何用?匍匐在萧唐的脚下苟延残喘么?他也配!”立于城池之上,一身华服的中年男人喊道。
他的话语落时,一支箭从他的耳边擦过,吓得他直接从高台之上跌落了下去,趴到城墙边看着执弓的林肃:“你现在嚣张,待会儿本王让你哭都哭不出来,把人带上来。”
他扬手时有人将苏文轩带了上来。
苏文轩形容有些狼狈,手被捆于身后,嘴里则被塞上了布,即便面带恐惧之色,仍然被那男人推上了城墙之上。
林肃本来还在想他有何招式,在看到城墙上站着的青年时沉默了一瞬。
“林肃,你还记得这是谁么?”那中年男人喊道,喊的同时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若只有一面之缘,林肃未必记得苏文轩此人,奈何原身的记忆中有他,他想不记得都难。
“那是什么人?”
“莫非是大将军的家人?”
“若是家人被抓,此战当真有待商榷。”
“……”
“不记得。”林肃说道,“你以为随便抓个阿猫阿狗的都能够让我放过你么?”
苏文轩自是听到了那话,神色中有一丝绝望,他从前在西南城中见过林肃一身戎装的模样,可那又怎么比得上他如今身后有千军万马,真正于沙场之上充斥着杀伐之气的模样。
这大概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只可惜自己曾经有眼无珠。
“阿猫阿狗?你可看好了,这是苏知府家的双儿。”那藩王捏着苏文轩的下巴扯了下去,“好好看好了,他可是你曾经心尖上的人,说起来这模样生的还真不错,你若不要,本王可就自己享用了。”
他的手顺着苏文轩的脖颈触摸,甚至拉下了他的衣领,露出了那红艳至极的莲花印记。
一个双儿在数万将士面前被如此轻薄,若真被看了个干净,只怕能够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苏文轩拼命瑟缩挣扎,眼泪不断的往下掉着,目光看向林肃,其中全是求救。
生老病死本是寻常,林肃蹙了一下眉头,但他最讨厌这种欺辱的事情。
箭搭在弓上,不等那藩王勒令他放下兵器,便被那一箭穿透了脑袋,睁着眼睛,带着狰狞的笑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跳下来!”林肃策马搭箭,每一个试图靠近苏文轩的人都被他一箭命中。
可立在城池上的青年却是久久未动,那样高的城墙,跳下去很可能会粉身碎骨。
“想活命的话就跳下来,我能接住,信我!”林肃说道。
他脱离大军,城墙上有人搭弓射箭,却被他抽剑挑飞。
苏文轩闭上了眼睛,心一横直接往下面掉了下去。
“放箭!”城墙之上有人下了命令。
“戒备!”程泽睿下令,林肃身后大军皆是列阵,“放箭!”
城池之上有箭声呼啸,只是却不敢过分探头,因为那列阵大军的弓羽绝不是那么好接的。
苏文轩是垂直落下,无处着力的感觉很可怕,更何况耳边还能够听到箭羽的声音,他闭着的眼睛在半空中睁开,看见的便是那俊美的将军踏着一踩马背踏着城墙而上的身影。
无数的箭羽交错,被他的剑皆是挑开,万千人中那人的目光中只有他一人。
身体被接住的时候苏文轩心蓦然定了,他看着单手携着他的将军护着他,金戈交鸣,但梦中所想的英雄哪里比得上这活生生的人半分。
两人落在了马上,林肃执□□转动,一路策马疾行到了盾牌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千军万马中一人穿行绝不是好玩的事情,即便是他,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从其中穿行,也需要将心神提到最高。
“将军无事吧?”有亲兵上前打量他的周身上下道,“可有受伤?”
“无事。”林肃将肚子横在马上的人扔了下去,看亲兵扶稳时道,“派人将他送回西南城,这里发生的事严令下去不要泄露。”
一个双儿若被毁了名誉,便真的嫁不出去了。
这是时代的局限,但是生在这个时代,不能改变整个世界,便只能适应它的局限。
“属下明白。”那亲兵将人直接带走。
林肃策马,看向了城墙之上的人,挥出了自己的剑:“攻城!”
一朵烟花绽放于大军头顶。
最后一役没有想象中的血流成河,烟花为信号,行里应外合之事,剩余的两位藩王是被早在削藩开始时便混入城中的人直接斩杀的。
大局一定,此一役的奏报便由监军写下快马加鞭传往了京城。,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