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1 / 1)

一边的香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烫眼得很,偏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姬星梧却起了身,视线落在屏风后烛光映照的一个剪影上,语气:“琴师?”

香竹赶紧道:“陛下恕罪,墨琴师和小主是在宫外的故友,不成想在乐坊司遇见了,就喝的多了点。”

“这个时辰还留人在这,阿婵是想准备做些什么?”姬星梧俯身含笑捏着明婵的下颌,语气温和。

下颌被桎梏,捏得虽不重,明婵觉得有些不舒服,就下意识的推开他的手。

她双眸雾气氤氲,还有些睁不开眼,却看清了捏着她下颌的人的脸。

是季封,不,是姬星梧。

“墨琴师。”

姬星梧似乎是自言自语般喃喃,收回了手,他倒是忘了,上次派出去的人不小心让他跑了。派人寻了许久都找不见,倒不想他自投罗网来了。

屏风后的魏稹垂首跪在地上,听着屏风那头姬星梧的动静,目光渐渐冷凝起来。

没人看见,他的手已经悄然攥起。

魏稹进宫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姬星梧。他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姬星梧发现了他的存在,到处派人搜寻他的下落。

但是进宫的时候,会搜身,他一把利器也没能带进宫里。身上原本藏的毒,在在搜查前扔掉了。

现在,仇人就在眼前,然而他却手无寸铁。

魏稹知道他现在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境地,这孟明婵现在是秀女的身份,还很得姬酆这狗东西看重。

这孟小姐胆子大得很,竟然大晚上与男子醉酒,还将人留在寝殿。

从前姬星梧作为质子在魏国的时候,魏稹没少轻贱他,然而如今却是换了个境地。

眼看着姬星梧就要走过来,魏稹将头压得更低了些,脑子飞速运转着。

他今日本以为这孟明婵将他从乐坊司带出来,是识破了他的身份,想要与他商议着怎么杀了姬星梧。

结果没想到,他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明婵与他提此事。

魏稹开始以为孟明婵只是没找到机会单独和他商议,于是他还找了借口出来更衣,只等孟明婵明白他的意思然后跟出来,两人再单独去

直到孟明婵醉的和死猪一般,魏稹这才恍悟,他就是个傻子,是他自己想的太多了。孟明婵压根就没想和他说什么,就只是想饮酒作乐而已。

姬星梧却并没有想见一见屏风那头那琴师的意思,只是目光淡淡:“带下去,杀了吧。”

魏稹眼神一禀,知道姬星梧已经认出了他。不能等了,魏稹冷笑一声,就熟练的抽出了琴弦,像姬星梧袭去。

屏风应声而碎,裂成两半。

琴弦极细,然而韧性十足,是杀人的利器。魏稹缠着琴弦的手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那琴弦甩出去的时候,距离姬星梧仅仅只有一尺。

姬星梧侧过身,原本站立处身后半人高的花瓶就碎成两片了。

宫女太监们吓得尖叫发抖,原本守在外面的金吾卫立刻便冲就进来。

姬星梧一挥衣袖,架子床上绯色的帐慢就落了下来,严严实实的将床上那抹身影遮住。

身着金甲手配长刀的金吾卫们冲了进来,很快便将魏稹拿下了。

“臣等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为首的金吾卫赶紧跪下行礼。

姬星梧道:“带出去,杀了吧。”

刚才那番动静不小,直接叫明婵从酒精的麻痹中清醒过来,她上前有些理不清发生什么事了,听到这话赶紧从帷幔中探出了头:

“杀了谁?”

“你要护着他?”姬星梧垂眸看着她。

明婵赶紧问:“方才发生了何事?为何要杀他?”

看着被金吾卫们压在一片废墟之上的魏稹,明婵心下顿时涌起不好的猜测。

这墨琴师,该不会也是和她一样,是为了报仇才进宫的吧?

可是那些事情,也并不能都怪姬星梧。他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被视为灾星,从来没有机会干预政事,别的皇子都在朝中有一官半职立下各种建树了,他还是个闲散皇子。

后来兄弟夺位,他捡了个便宜这才当了皇帝,可惜又被雍王那个当皇叔的狗东西霸占了政权。

那些奸恶之事,也不是姬星梧做的。

明婵捏着床幔,只盼此事只是个误会。

然而事与愿违。

姬星梧走到魏稹面前,温和的笑了笑:“魏太子当初不是殉国了吗,记得幼时便是个最刚烈的,怎么魏国亡国这么多年,魏太子如今还在苟且偷生?”

明婵视线落在魏稹的脸上,面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魏太子?

当初魏国和大周有不少龃龉,两国经常交战。虞家和孟家。都是武将世家,虽然驻守之地不同,但是虞家和孟家里的一些长辈或多或少的也曾和魏国有着打过仗的关系。

魏国自持国力强盛,便欺凌弱小,要求周国年年上供,更是动辄兵力压迫。周国不少将士都是死在魏国手里,明婵对魏国是没有好感的,魏国灭国的时候她还觉得大快人心。

然而明婵是真想不到,魏稹就是传闻中的那个魏太子。

魏稹冷笑一声,抬头看着姬星梧:“这么多年未见,孤容貌已毁。姬酆,你是如何认出孤的?”

经过方才交战,魏稹被摁在地上时,面具已经滚落,头发半散挡住了原本面具的位置。发丝半掩,隐隐露出浅淡的烧伤疤痕来。

时日太久,那疤痕颜色甚浅,但是因着魏稹皮肤白皙,那粉色的疤痕还是显现出来几分狰狞来。

“朕不瞎。”姬星梧抬手整理了帐慢,将明婵的视线遮挡住。

魏稹的脸,不过只是毁了一部分而已,该认识的人还是会认识。

明婵见自己又被关在了床帷中,干脆就起身,想要下床走出去走近些看。

然而,她才坐起了身,就听姬星梧在床幔外道:“都退下吧,将人带出去处决。”

明婵沉默了一下,又躺回了床上。

已经亡国了的敌国皇太子,是早该死了的人,现在被发现了身份,实在没道理活着。

只是,可惜了。

明婵在乐坊司看见他时,是真心将他当朋友了,还想着在出宫之前将人介绍给姬星梧,和姬星梧说一声,让姬星梧好好照应照应他。

结果没想到,却是这种情况。

一连串的脚步声之后,房间之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明婵望着帐顶,一阵沉默。

许是她今晚喝得太多了些,脑子还不太清醒。她总觉得今晚的姬星梧不太对,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好欺。

这刺杀的事,他处理起来雷厉风行,手段果狠,拿下后立刻就处决,丝毫没有将人关押起来审理一番的觉悟。

正在她想着的时候,床幔被人掀开了。一身白衣的姬星梧在床沿边坐下,垂首看着她。

明婵心里正郁闷着,就将被子蒙过了头顶,不去看他。

“好了。”许是姬星梧声音太温和,听在明婵耳朵里竟染上了几分宠溺,“今夜喝了这么多酒,可曾喝过醒酒汤?小心明日头痛。”

说着,手上便将她被子往下拉去,露出青丝披散的脑袋来。

明婵赶紧道:“喝过醒酒汤了,你快出去吧,男女授受不亲。”

“和魏稹一块饮酒的时候,怎么没说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嗯?”

“没有啊,只有我一个人喝的,魏稹就喝了两杯,他说平日里甚少饮酒的,因为如果醉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明婵赶紧解释道。

还不如不解释。

姬星梧就道:“快睡吧。”

替她掖好了被子。

明婵还在嘀咕:“你们宫里的酒味道真是不错,不像边关的酒辣嗓子,分明是清甜的,后劲竟然也这么足。”

“睡吧。”姬星梧长睫微敛,温和的抬手别过她脸上的碎发,接着便起身要走。

“诶,你要去哪?”明婵下意识的就问。

“还有些事要处理,若是阿婵愿意让我留下,外面的那些事就不重要了。”姬星梧看着明婵,意有所指。

明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不太合时宜,赶紧往被窝里缩了缩,道:“你快去吧,你快去吧。”

床动了动,绯色的床幔重新将外面的灯光严严实实的遮住,明婵感觉到他已经离开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为什么,今晚姬星梧压迫感太强了些,就光是坐在那里她都不自在起来。

周围寂静下来,方才压下去的哪些朦胧酒意又上来了,明婵瞌眼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情,渐渐睡意上头,就这样睡了过去。

明婵不知道,宣和殿外金吾卫跪了几排,低头瑟瑟发抖。

“逃了?”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台阶上宛如暗夜修罗,他面色语气堪称温柔,不带着任何怒意,然而无端的就叫人膝盖发软起来。

底下的金吾卫哆嗦着,为首的那个将领勉强开了口:“求陛下降罪。”

方才他们正准备行刑,却不想闯进来个太监服饰蒙面男子,魏稹一瞬间就挣脱了束缚,杀了几个金吾卫和那个劫狱的人一道跑了,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再也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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